太啟聞言轉過身,衝他笑道:“可彆忘了,我是神。”
話音一落,眼前的太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風華絕代的長發美人。
這是虞淵第一次在這樣平和的情景下看到太啟真實的樣子。
虞淵屏住呼吸愣愣看了幾秒,突然笑了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帶柔光嗎?”
他小心翼翼抬起手,想碰一下太啟,又擔心自己唐突了他,把手放了下來。
“你怎麼傻不拉幾的。”太啟走過來,“右手抬起來。”
虞淵抬起右手,太啟從他右手手腕上摘下一個手環,把自己的頭發綁起來。
“這樣好像方便了一點。”
太啟轉過身,走向了觀景台,虞淵看到他長發下那一抹霜雪上的紅痕,心神忍不住一蕩。
他留下的痕/跡竟然還在。
“過來。”
太啟衝他勾勾手指。
虞淵走了過去。
“你要來做什麼?”他俯視著山下芸芸眾生,心裡赫然生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也像這樣一般,陪著太啟在某座山上,一起看過人間的燈火。
太啟說:“以前我在昆侖上,也經常這樣看凡間世界,一看就是一夜。”
“哦?”
太啟說:“其實昆侖上真的很無聊,我的生命又是那麼漫長,有很多很多年,我都不知道要做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凡間世界有了人,慢慢的,有了氏族,有了房子,有了宮殿,再到現在有了汽車,有了摩天大樓。”
太啟回頭看他:“我看著凡人打獵,祭祀,建房子,畜牧牛羊,每天都那麼快樂,突發奇想,我也可以養點什麼,所以我下昆侖準備撿一隻神獸幼崽養來玩,結果就撿到了你的先祖。”
“他那會兒還很小,我在山頂看著凡間世界時,他就過來坐在我身邊,陪著我一起看,乖乖的,不說話也不鬨。”
“再後來,他回到凡間世界當了皇帝,又過了很多年,他封神後西渡昆侖,在我身邊當了一名神官,他經常帶一些凡間世界的小玩意回來給我,我對凡間世界有了興趣,可能也是因為他的那些小禮物吧。”
虞淵沒有說話,明明他應該妒火中燒,然而此刻,他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悲涼感。
他的先祖虞王,是真的很愛太啟吧。
花了這麼多心思,卻依舊沒能讓太啟懂得人間的情愛。
那麼自己,又能等多久呢?
“好了,不說這些了,該辦正事了。”太啟問虞淵,“你想看嗎?”
虞淵說:“好。”
太啟伸出手覆在他的眉心上,片刻之後挪開。
虞淵被眼前的美景震驚了。
整個世界,就像是銀河灑落了下來,出現了無數層疊的光亮,有暗淡的陰影,也有奪目的絢爛,光影交錯間,悠悠蕩蕩地漂浮在燈紅酒綠之中。
虞淵問:“這是什麼?人的靈魂嗎?”
“是人的氣運。”太啟說,“你身上也有,而且很亮。”
虞淵隱約聽太啟提起過寄生案,氣運這兩個字,總是和信仰,香火放在一起,似乎和這個案子有很大的關聯。
“和林啟蜇要查的案子有關嗎?”
太啟說:“對。”
他看山下的無數光亮。
“這些香火神來到凡間世界,求的無非就是人的信仰和香火。而信仰充足的人,多半氣運旺盛,香火神想讓這些人信仰更多,就必須幫這些人掠奪氣運。所以他們會出售一些靈物,來換取其他人的部分氣運。”
虞淵又問:“那為什麼他們寄生一個人之後,會突然抽走他們的氣運離開呢?”
太啟說:“因為貪欲。按理來說,通過不斷出售靈物抽取其他人的部分氣運,就足以維持被寄生者的氣運,獲得不錯的香火和信仰了,這種寄生關係是良性的。可他們想空手套白狼,獲得一定信仰和香火後,就抽走這個被寄生者身上的所有氣運,供給下一個被寄生者,這樣就不用出售自己的靈物了,下一個寄生者身上累加的氣運,也會讓他更紅。”
虞淵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氣運越滾越多,到了最後,這個被寄生者豈不是——”
“對,他身體裡有無數掠奪來的氣運,戰無不勝,是一個神造的氣運之子,而這個力量,是掌握在這些香火神手裡的。”
太啟揮袂,一個金色的光團從他袖中飛出,在空中化為點點金色的星雨。
“所以我打算做個標記,看看誰是下一個吸收他人氣運的被寄生者。”星雨落入凡間世界,和凡間世界的光點融為一體。
那裡有全國最大規模的網紅、藝人經紀公司群、最集中的明星工作室、星光大道以及高檔酒店、酒吧、餐廳。
“等等,這得標記多少人??”
眼前金光閃爍的美景讓虞淵再一次愣住了,等聽清太啟說的話,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可能幾十萬吧。”太啟拍拍手,“好了,現在我要去坐摩天輪了。”
標記幾十萬人?
這聽起來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太啟這裡,就像是吃飯睡覺這麼簡單。
虞淵擔心地問:“這不會讓你的身份暴露嗎?不會讓你耗費太多的精力嗎?”
“會有點耗神,所以我下午睡了一覺,至於暴露身份,這倒是不會,標記而已,他們認不出來的。”
虞淵扶額。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麼他先祖追了這麼久還沒追上太啟了。
原生之神果然是原生之神。
虞淵挫敗了。
他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神,太啟本來打算一個人去坐摩天輪,看到小叔子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把他也給擰了上去。
“你怎麼回事。”太啟扯著虞淵的臉,“坐摩天輪不高興嗎?”
虞淵說;“我今天跟你出來,就是來受打擊的。”
太啟說:“我打擊你什麼了,我又沒說你這兩次聯考都考了第二名。”
虞淵說;“我不在乎第一名第二名。”
他看向太啟,眼前的高貴的絕色美人宛如隔著雲端,他想,他要怎麼樣才能得到太啟的心,要怎麼樣,才能哄太啟高興。
摩天輪緩緩動起來。
太啟看向窗外。
“啊,視角更好了。”
外麵的世界流光璀璨,太啟的眼裡倒映著萬千燈火,這是他對凡間世界最純淨的喜愛。
虞淵突然問:“你喜歡凡間世界嗎?”
“當然了。”
虞淵說:“他給了你整個凡間世界。”
太啟問:“誰?”
虞淵說:“虞王。”
太啟奇怪:“你昨晚不是還說了些對先祖不敬的話嗎?”
他話一出口,恍然意識到什麼,閉上嘴看向了窗外。
“原來你還記得啊。”虞淵笑起來。
太啟裝作沒聽見。
“我嫉妒他在昆侖上陪了你那麼多年,但是我想此刻,他也是嫉妒我的。”虞淵說,“要接吻嗎?”
太啟:“??”
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跌入了虞淵的懷抱裡。
“啊,我的頭發——”
太啟跨坐在了虞淵的腿上,長發壓在了虞淵抱緊他的臂彎裡。
虞淵微微鬆手,撩起太啟的長發,沿著發尖,一寸寸吻上去,最後一個吻,則落在了太啟的眉心。
“他嫉妒我,繼承了你。”
火熱的吻又壓了下來。
太啟心裡一驚。
他本能地想把虞淵推出去,下一秒,卻軟化在了虞淵的擁吻裡。
太啟發現,他的身體好像已經拒絕不了這種唇齒交纏的親密。
他為和小叔子的親密心虛。
他知道了什麼是羞恥。
似乎也開始漸漸的在意。
在意凡間世界的一切,在意心裡萌發的,不知道為何物的心悸。
*
“昨晚又喝了酒嗎?”
太啟第二天去上班時戴了一個口罩,同事們都以為他是感冒或者過敏,隻有林啟蜇一眼看出了端倪。
他冷不丁在旁邊問了一句,收獲太啟一個幽幽的眼神。
林啟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就來我辦公室喝點醒酒茶?”
太啟瞟了他一眼,高傲地邁著步子走進了辦公室。
林啟蜇把門關上,還真給太啟倒了一杯茶。
太啟從下麵揭開口罩,把杯子塞到裡麵,小口的喝水。
“拿下來吧,這裡除了我沒彆人,也沒監控。”
太啟說;“我不。”
林啟蜇說:“不就是親嘴親多了,把嘴親腫了嗎?知道你們熱戀期了。”
“你胡扯,什麼熱戀期。”太啟把口罩摘下來,嘴唇依然粉嫩如花瓣,沒什麼特彆的情況。
林啟蜇說:“看來你小叔子親的還不夠用力。”
太啟卷袖子:“你是不是又要讓我洗你的記憶了?”
林啟蜇馬上舉手投降。
太啟又把口罩戴上了。
昨晚的親吻算得上是溫柔繾綣,正因為如此,太啟更是心虛,一回想起來就心跳加速麵紅耳赤,就把口罩給掛上了。
林啟蜇把桌上的台曆翻了一個麵。
“還剩19天了,你那邊部署好了嗎?”
“當然。”太啟說,“你這裡有筆嗎?”
“有。”林啟蜇抽出一支筆遞給他。
太啟說;“再去拿一張紙,然後撒點沙土在上麵。”
林啟蜇皺眉:“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扶乩,沒聽過嗎?”
“好像聽過。”林啟蜇看太啟的表情並不是開玩笑,起身從打印機裡抽出一張紙,在窗台的花盆裡抓了一把土。
“等等,彆抓綠蘿的,要旁邊那盆狗尾巴草的。”
林啟蜇的手停了一下,問:“那是野草。”
“對,狗尾巴草,形似白蘆,效果好。”
“哦。”林啟蜇便在狗尾巴草的花盆裡抓了把土,弄散之後放在紙上,拿到了辦公桌邊。
回來一看,太啟不知道用什麼係上了那根筆,懸掛在了電腦和文件架之間。
林啟蜇問:“放筆下麵?”
太啟說:“對。”
林啟蜇小心翼翼地把紙放了進去。
“這能占卜出什麼?”
太啟說:“下一個被寄生者的身份。”
他省略了自己標記氣運的過程,大致給林啟蜇講了一下,那些香火神之所以要抽取氣運,是為了讓下一個被寄生者更紅,獲得更多的信仰。
“那出來的會是什麼?”
太啟搖頭:“具體什麼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代表被寄生者身份的字或者畫,最大的可能是明星名人和網紅,尤其是在本市活動的明星名人,先從本市試試,如果不行,下個禮拜再擴大範圍以及換其他辦法。”
“行。”
作為全國聞名的娛樂中心,每天來往的明星網紅不計其數,之前的案子有三分之二的被害者和非法交易人在本地置業,小範圍來說,確實幾率最大。
林啟蜇看著一動不動的筆。
“那我就等?”
太啟伸了個懶腰:“對,等,等出了字畫,找個大師給你算算是誰。”
林啟蜇說:“你不能解嗎?”
太啟說:“我又不是算命師傅,我怎麼會解,再說了,我也不認識幾個明星網紅啊。”
“行吧。”
林啟蜇也隻有死馬當活馬醫,太啟這麼穩如泰山,應該不會出問題。
太啟站起來:“那我先回去了。”
林啟蜇說:“你怎麼又回去?”
太啟說;“我累啊,上班好累。”
林啟蜇說:“難道不是你天天和小叔子卿卿我我累了嗎?”
太啟又開始卷袖子:“你信不信我——”
“開個玩笑。”林啟蜇站起來,親自把太啟送到門口,“你回去好好休息,等要抓那個叫玄女的中介時,還要請你幫忙費心。”
“小意思。”太啟說,“那你盯著點兒啊,我等會兒去街上給你找個算命師傅。”
林啟蜇:“……”
這玩意兒真的要算命師父嗎?
林啟蜇回到辦公桌旁,一動不動的盯著那支筆,懷疑它會不會因為被風吹得動起來。
事實證明,這東西,就和太啟一樣不動如山。
第一天,它沒動。第二天,它還是沒動。
林啟蜇在這裡守了這支筆幾天幾夜,終於在某個夜晚,這支筆緩緩動起來。
他打了個電話給太啟。
“這支筆動了。”林啟蜇的心跳都快了,“你那邊的師父找好了嗎?”
“什麼?就動了?”太啟聽起來正在睡覺,接到林啟蜇的電話馬上起身,“你等等,我這就去街上給你找一個。”
他正脫掉浴袍,還沒來得及穿衣服,就聽林啟蜇說道:“不用了,我知道是誰了。”
林啟蜇看著沙畫上的字,心如墜冰窖。
太啟問:“寫的什麼?”
“一個春字。”林啟蜇說,“天端,春的意思,娛樂圈隻有一個名是天端的明星。”
“趙天端?”太啟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趙天端身上的信仰這麼足,遲早要被那些香火神盯上。
“這……雖然我不知道趙天端和香火神達成了什麼交易,但是既然是熟人,這對我們有利啊,你出麵去勸勸老同學,讓他配合我們行動——”
太啟還沒說完,就聽到林啟蜇說了句不對勁。
太啟問:“怎麼不對勁了?”
林啟蜇的語氣明顯有點慌了:“筆又在動了,它又寫了兩次,這什麼意思,有三個神都想寄生趙天端嗎?”
三個?
怎麼可能會有三個神寄生同一個被寄生者?一點香火就足夠這些神打得你死我活了,他們會同意其他神來瓜分趙天端身上的信仰嗎?
“太啟!”林啟蜇顯然有些慌了,“怎麼辦,這筆沒停,它還在寫,是不是壞了??”
太啟問:“寫了幾個了?”
林啟蜇的聲音都在哆嗦了:“五六個了,它,它還沒停下來——
這麼多?
趙天端的凡人軀體能承受這麼多寄生的神嗎?
——或許,這不是寄生??
太啟心裡冒出來一個不妙的想法。
也許並不是這麼多神想要寄生趙天端,而是趙天端,他本來就是氣運的吸收者。
——趙天端可能早就被寄生了,他就是那個玄女在凡間世界的接應人,是既得利益者,是香火神們選中的,那個神造的氣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