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地方啊,有點邪門。”
白乾坤在穿著黑布鞋,在地上踱了幾步禹步。
“之前虞家的當家就是在附近丟了性命,後來莫名其妙就被壓了下來,外界說什麼的都有,為師一聽,就知道這事情不簡單。虞家可是帝王後人,又是大家族裡殺出來的當家,怎麼可能就這麼便宜地掛了。”
白乾坤在欄杆前的一處停了下來,發現了什麼,又彎下腰懟在跟前仔細瞅了兩眼,還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嘿,還真是這裡,看這上的新漆——”
一道閃電淩空劈了下來,在地上炸出一道巨響,嚇得白乾坤跳起來。
“什麼玩意兒?”
小趙也被雷聲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烏雲鼓沉,宛如黑夜,眼前的大海也變成了一片黑藍色,巨浪一次又一次拍打著岸邊,水麵之下暗藏的危機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噴湧出來。
“是雷啊,師父,我們還是回去吧。”小趙心裡也有點發毛,這天氣太詭異了,都到秋天了還會有這麼可怕的雷暴,加上他今天出門時特意看了一眼萬年曆,上麵顯示的諸事不宜,讓小趙忍不住嘀咕。
“不就是雷嗎,古人怕閃電雷鳴,那是因為對雷電沒有認知,你個現代人,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還上了高中大學,學習了那麼多科學文化知識,怎麼還怕打雷?”
白乾坤這張嘴,說什麼都是他有理,和他講科學時他要偏講玄學,和他講玄學時,他又要和人論科學,小趙嘴笨,也說不過,隻有握著傘柄,在狂風中縮成一團。
“讓為師繼續分析一下虞家當家的事情。”白乾坤儼然已經忘了今天自己來這裡是見真龍的,他又一次俯下身,仔仔細細地摸索過欄杆上車輛撞過的痕跡。
“怪,怪,怪。”白乾坤連續說了三個怪,又從隨身的布袋裡摸出一片龜甲,在欄杆上敲了敲,用手摸上麵的紋路,“按理說不會啊,我見過虞家當家的照片,怎麼看都是有福之人。”
“看照片又不準。我小時候可看了不少龍的照片,結果長大了上網一搜,都說是假的。”
白乾坤頭也不抬,繼續彎腰研究欄杆“你看到的照片是假的就能證明真的不存在了嗎?”
小趙也開始講科學了“龍這種生物就是很奇怪啊,沒有翅膀卻能飛,這從科學角度來說就不對。我看過的最合理的猜測,是龍是一種高維度生物,我們之所以能看到龍,是因為特殊情況下,高維度空間折疊和我們所在的維度重合,同理,神也是一樣,我們可以理解為一種高維度的人,然後——”
“轟——”
一道白練般的閃電劃破天際,烏沉沉的天空瞬間亮如白晝,這道閃電太亮了,以至於白乾坤老眼昏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直到聽到雷聲,才眯起眼縫看了一下。
什麼也沒看清,但是心裡有點抖。
身後傳來小趙牙齒打架的聲音“師、師父——”
白乾坤壓下腰,繼續研究被撞壞的欄杆,他心裡也有點莫名其妙得慌,不過方才剛說過小趙怕打雷,他這當師父的總得穩住給徒弟做個示範吧。
他穩住心神,繼續說道“其實自從虞家當家的出事之後,他們家就一直有傳聞——”
“有,有龍——”
身後傳來小趙帶著哭腔的聲音。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我說話呢?龍是龍,虞家的事是虞家的事情,我現在和你說道是虞家當家——”
一股海水的腥臭味翻騰著從不遠處飄過來,白乾坤縮了縮鼻子。
“師父,是真的龍啊!”
白乾坤回過頭,發現身後的小趙嚇得全身都抖糠。
他皺了皺眉,問“哪裡有龍?”
“就、就在你身後!”
小趙哆嗦著抬起手指,指向白乾坤的身後,白乾坤驀然回首,在看到身後海麵的巨物時,如石雕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在他的眼前,雷電將陰陽一分為二,一條巨蛟破水麵而出,巨大的頭顱足有一輛轎車大小,在海麵上掀起滔天巨浪,巨浪中,兩隻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白乾坤,仿佛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
“什麼龍啊,這是蛟!”
眼前的龍還隻有一隻角,如今已入海,另一隻角隱隱也有生長的跡象,也許正是化龍的痛楚讓這條蛟暴虐嗜血,看眼前這情形,分明就是要讓小趙和白乾坤做化龍前的美餐!
“快跑啊!傻小子!”
白乾坤朝小趙大聲吼道,他到底見多識廣,又對這些事情深信不疑,恐慌過後瞬間就回過神來,朝後方跑去。
“艸,我害怕啊師父,我害怕。”
被白乾坤吼醒了,小趙也回過神來,哭唧唧地往後放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什麼,又摸出來手機。
白乾坤一邊跑一邊罵道“你拿手機乾什麼?報警啊?這玩意兒歸警察管嗎?還不快跑?”
小趙一邊哭一邊跑,差點連手機都沒拿穩。
“我,我拍照發個朋友圈。”
“這種時候還發什麼朋友圈??”
白乾坤年紀大了,遇到這種事情卻跑得比小趙這個年輕人還快,他一把拽住小趙就朝後方衝去,小趙慌忙之間拍了一個短小的視頻發在了朋友圈。
小趙是騎著電瓶車來的,電瓶車就停在不遠處,兩人一起朝電瓶車跑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從身後的山崖上一躍而起。
“有人?”
計劃沒趕上變化,太啟的打算是放出骨偶蛟,然後用幻境襯托走蛟的凶惡和自己與其的惡戰,以此吸引一直跟蹤自己的地獄三頭犬偷襲。沒想到就是這麼湊巧,剛好一道雷劈開了陰陽處,讓蛟暴露了出來。太啟是原生之神,隨便捏的幻境也極其逼真,暴露在凡間世界後,連太啟自己都愣了一下,後來反應過來是雷電劈開了陰陽交界處,連忙上前去察看。
幸好天上又降了一道閃電,讓陰陽交界處的裂縫得以迅速彌補,站在陰陽交界的夾縫處,看到凡間世界邊哭邊跑的一老一小,思考著是先去洗了他們的記憶,還是先把地獄三頭犬引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眼前的蛟龍騰空而起,朝著太啟一甩長尾。
太啟被噴了一臉海水。
“我還沒說動!你怎麼這麼快!”太啟狼狽地一抹臉,眼前的呆頭蛟也意識到這戲不對,討好地伸過頭來想討摸摸,隻是在幻境的襯托下,在陰陽交界處的其他神鬼看來,就像是這隻蛟在用腦袋襲擊太啟。
太啟順勢朝後一仰,在撞擊下順著席卷上岸的海水仰泳到公路中間,這隻骨偶蛟終於察覺到太啟的意圖,開始認真演戲,因為太啟演技生疏,還要配合太啟做出戰況慘烈的反應。
太啟是真沒有落下風的經驗,隻有依葫蘆畫瓢,和走蛟打得有來有回。手上隨意發揮,腦子裡還有空想晚上回去要吃幾碗飯。
就在太啟琢磨著等會兒先點份奶茶再回家時,他突然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股臭烘烘的,夾雜著腐肉臭味的味道就漂浮在附近。
終於來了。
走蛟心有感應,海麵上瞬間刮起數股龍卷風,狂風肆虐中,走蛟遊走上岸,兩隻鋒利的前爪捏碎了海邊的護欄,太啟向後閃避過飛濺的碎片,佯裝被碎片擊中,倒在了地上,在走蛟再一次襲來時,太啟身下的土地突然爆出無數根五彩絲,將走蛟腦袋圈圈縛住。
“河伯導前辟蛟龍,萬災消滅天清明!”
上古大巫治蛟的咒術頓時顯靈,地上浮現出巨大的禹字符,五彩絲變成了火紅的絲線,讓蛟龍哀嚎著退縮回了海裡。
太啟躺在地上裝死。
裝弱他是真的做不來,兩眼一閉裝死對太啟來說不算太難。
幻境在漸漸退去,身邊的腐臭味也越來越濃。
好臭。
太啟閉著眼,在腦海裡無聊的想著,明明這隻地獄三頭犬還沒有靠近,他卻在想著一招解決後回家洗澡了。
明明也沒怎麼花力氣,太啟卻覺得累,他打算一招把地獄三頭犬解決掉,然後回去舒服地洗個澡吃頓晚餐,晚上再和虞淵貼在一起看會兒電視。
如此這般想著,太啟在心裡默默數著腳步。
“三、二、一——”
在地獄三頭犬撲過來的一刹那,太啟從地上一躍而起,手裡的五彩絲呈天女散花一般灑出,纏上了地獄三頭犬的脖子。
三隻猙獰的狗頭同時發出一聲慘叫,齊齊被五彩絲絞殺,頭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噫,怎麼有點惡心。”
沒有腦袋的狗身倒在地上,四肢不斷抽搐著,而落在地上的三隻狗頭,還在不停的磨牙淌口水。
地上沒有血液,而是很多黑紅色半凝固狀的血塊像蟲子一般蠕動著。
“走了走了。”
太啟擔心再看兩眼,晚飯都吃不下去了。
他背過身體,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身量和體型也變回了樣子,打算踏出禹步出陰陽交界處。
就在太啟站好罡位,踏出第一步時,身後竟然傳來滴答的黏膩水聲。
太啟頓住腳步。
地獄三頭犬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太啟一動不動,心裡生出無數疑問。
為什麼這隻地獄三頭犬沒死?
這是太啟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五彩絲是攻擊法術裡最常用的兵器,弑偏神殺邪魔都不再話下,如果在太啟手裡,誅滅正牌香火神甚至次生神都沒有問題。
地獄三頭犬即便是西方的冥界惡魔,也不會這麼輕易逃過。
太啟心裡疑竇叢生,身後的地獄三頭犬直起上半身,嘴裡的口水順著白森森的牙齒滴在地上,右爪向狼一樣,意圖搭在太啟的肩膀上——
“滾!”
太啟身後突然結出一張五彩絲網,地獄三頭犬猝不及防,重重撞在了網上,太啟的身形則倏然消失,片刻之後,落在了地獄三頭犬的背後。
地獄三頭犬咆哮著用牙齒撕開五彩絲,轉過頭又向太啟衝過來,太啟抬起右手,五彩絲凝結成劍落入他手中,在電光火閃之際,太啟將劍投擲向地獄三頭犬心臟處,三頭犬嗷嗷叫著,被劍身衝撞著向後倒去,從心臟處被劍狠狠地釘在了地上。
沒有噴湧的血。
太啟眉頭蹙起來。
和上一次一樣,無數個像是蚯蚓一樣的血塊從傷口處蠕動著爬出來,落在了地獄三頭犬的四周。
地獄三頭犬口吐白沫,四肢還在撲騰,看起來並沒有死透。
——這些西方邪靈,血都這麼惡心的嗎?
太啟準備上前去補一刀。
然而就在他用剩餘的五彩絲凝結成弓箭時,奇跡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血塊又慢慢朝地獄三頭犬的身體爬過去,然後順著劍身慢慢蠕動,將五彩絲一寸寸腐化,等到五彩絲全部消融時,那些血塊鑽回了地獄三頭犬的身體裡。
地獄三頭犬的三個腦袋齊齊轉動一下,然後從地上爬起來。它原本是棕褐色的皮膚,此刻皮膚卻變成了血紅色,皮膚下麵的血管一根根鼓脹,就連六隻眼睛的眼白都崩出了血管。
太啟凝神看著這隻惡犬。
許久,他輕笑道“原來一般方法是殺不死你的。”
剩餘的五彩絲在太啟左手裡凝結成弓,太啟執弓指天,天地之間,風起雲湧,烏雲後的閃電劈裡啪啦作響,無數閃電從空中墜落,落入太啟的弓中,太啟左手持弓,右手連彈數下,閃電自太啟弓中彈出,密密麻麻地射向了地獄三頭犬,地獄三頭犬還來不及嚎叫,
,渾身便被閃電擊中,發出燒焦的肉味,焦糊的軀體轟然倒地。
這一次終於沒見到那些血塊了。
結束了。
太啟收了弓,揮揮手,散去了身前的味道,才朝凡間世界的裂縫走去。
路過地獄三頭犬焦黑的屍體時,太啟敏感地察覺到,屍體又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
太啟轉過頭,地上焦黑的屍體竟然如心臟一般跳動起來,黑炭狀的硬殼在漸漸退去,變成了黑紅色的軟狀血塊,迸射出濃濃的血霧!
太啟眼前突然是一片血色,臉上的虞伯侯麵具為太啟擋住了這波血霧的攻擊,卻也沒能承受住壓力,裂成了碎片,露出太啟微微有些震驚的麵孔。
大血塊在麵前逐漸又化成了三頭犬的模糊形狀,尖利的牙齒摸索著,眼裡的凶光似乎要將前幾次的仇恨一次報複乾淨。
這一次,太啟並沒有等地獄三頭犬攻擊時再反擊,他又一次引閃電做箭,卻不了地獄三頭犬的動作更快,它敏捷地躲開了閃電,如利刃一般撲向了太啟,太啟扔了箭,直接用弓箭線絞住了三頭犬的頭顱,鬆手向後退去。
三頭犬被絞住頭,瘋狂的甩著頭上的弓,很明顯,再次複生的它壓根沒把這把弓放在眼裡,很輕鬆地甩開弓後,便張開大口撲向了太啟。
直到它發現,眼前的太啟好像變了。
“見過天火嗎?”
白衣長發的太啟微微抬起下巴,身後是熊熊的烈焰。
地獄三頭犬沒有絲毫猶豫地衝了過去!
它想咬死太啟,卻沒想到眼前是,穿過了一個虛幻的影子,直直地衝入了天火中!
天火中傳來地獄三頭犬淒慘的咆哮,來自上天的火種,足以燃燒凡間世界一切罪惡。
太啟靜靜地看著地獄三頭犬化為灰燼。
“血盟印。”
他終於發現了這隻地獄三頭犬不死的秘密。
與此同時,正在上課的虞淵扔下筆,眼底閃過一絲被燒灼的痛苦。
痛楚來的很快,也很劇烈,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蒸發了全身的血液一般,不過隻持續了幾秒就消失了。
他坐在最後一排,一邊聽課,一邊處理公司的文件,卻因為扔筆的動作,引起了老師的注意。
“這位同學,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
虞淵的臉有些慘白,老師連忙點了前排同學“那快帶這位同學去醫務室看看。”
“沒事,我自己去吧,麻煩老師了。”
痛楚過頭,虞淵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他急匆匆地收拾了書本和筆,請假回了家裡。
一到家門口,他便發現了不對勁。
家門前停著兩輛車,一輛是林啟蜇的,一輛則是國屬特彆行動處的,虞淵連忙停了車,進了一樓的客廳。
客廳裡林啟蜇正和薑頤在說話,身邊還有個年長的女人,她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麵有鑷子棉簽,還有幾個小瓷瓶和一些虞淵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正打算上電梯。
這個女人虞淵見過,是太啟從昆侖帶下來的近侍,司醫,叫巫姑。
虞淵問“怎麼了?誰受傷了?”
巫姑說“是東君受傷了。”
虞淵頓時急了“傷哪裡了?嚴重不嚴重?還不趕緊上醫院?”
“去不了醫院,這不是東君在凡間世界擦碰到的皮肉傷。”巫姑從來沒見過太啟受這樣的傷,也有點慌了,“東君這次傷的,是神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