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啟傷了神體?什麼意思?什麼叫傷了神體?”
虞淵更著急了,太啟在凡間世界唯一一次受傷是之前在虞家祭祖儀式上,雲婆婆推倒香爐時磕到了後腦勺,虞淵擔心磕碰後腦勺會影響太啟的身體,在忙碌的工作之餘對太啟百般嗬護。
直到知道太啟是東君之後的某天晚上,兩人一起看一部醫療劇時,太啟才告訴虞淵,他在凡間世界裡收到的所有傷害都可以當做皮肉傷,從萬代盛業總部的摩天大樓樓頂跳下去都能當場表演一個原地複活,所以磕到後腦勺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主要是第一次受傷,有點懵,加上是凡人身份,不能讓自己顯得和其他人不一樣,才隨大流去了醫院。
原來是嬌氣,當時聽到太啟坦白的虞淵心想。
他還想,嬌氣的太啟就更可愛了。
虞淵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傷到神體這個說法,但從巫姑的表情看來,應該不是小傷。
“我上去看看。”
“哎,你等等——”
虞淵根本顧不上電梯了,直接就從樓梯口往二樓衝,巫姑想攔卻沒攔下,隻有端著托盤跟在虞淵身後追上去,太啟房間的門口還守著騰蛇,看到虞淵,手一伸,直接就把虞淵攔下來了。
“東君在休息。”
虞淵說:“我進去看看。”
騰蛇冷冷道:“不可。”
虞淵被氣笑了:“這裡是我家,我是太啟的丈夫,他受傷了,為什麼我不能進去看他?”
“你不能進去,也不能直呼東君名諱。”
騰蛇說話就是這個語氣,他是神獸修行封神,也沒有人的思維,冷漠的語調宛如一台冰冷的機器。
虞淵沉下臉:“這裡是凡間世界,凡間世界有它的主人。”
一人一神劍拔弩張,騰蛇巋然不動,他表麵上看來依然是人形,虞淵瞥了一眼地板,地上拉長的雙翼狀影子和騰蛇眼裡收縮成細線的豎瞳告訴他,這是攻擊的預兆。
騰蛇說:“你和你的先祖虞王一樣無禮。”
虞淵心裡冷笑,原來還有世仇。
千鈞一發之際,房間裡傳來太啟慵懶的聲音:“騰蛇,讓他進來吧。”
騰蛇向後方緊閉的門看了一眼,挪開了位置。
虞淵連忙握住把手打開房門進了房間。
踏入房門的那一刹那,滿屋都是迷人的異香,太啟的房間是個套間,裡麵有小客廳有衣帽間還有浴室,虞淵進來的時候,太啟正從浴室裡走出來。
虞淵愣在了原地。
即便是見過幾次太啟原本的相貌,每一次再看到長發的太啟時,虞淵都會為他的美貌所震撼。
他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整個人連同靈魂一起沉溺在眼前這片豔色之中。
——“虞淵?”
太啟偏了偏頭,叫了虞淵一聲。
虞淵如夢初醒,走過去撩起太啟的長發,放在唇間吻了一下。
柔韌的發絲上是和房間裡一樣的香味,微微還有些濕潤。
“頭發怎麼是濕的?”
“我剛洗過澡。”
太啟這次穿的是浴袍,他轉身從櫃子上拿過一根棉簽,微微偏頭沾去了耳朵裡的水珠。
“你受傷了?”
除了沒有壓製外貌和力量,太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虞淵稍微放心了些,直到他看見浴袍袖子裡刺目的紅色。
他握住太啟的手腕,卷起袖子,幾道深深的爪痕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誰傷了你?”虞淵的心臟都像是被人捏緊了,聲音裡蘊含著濃烈的怒氣,“誰敢傷你?”
“就是那隻三頭犬。”太啟說起來就有點不高興,他當時隻顧著用弓拖住地獄三頭犬以此來下天火的火種,沒在意近身搏鬥時地獄三頭犬的偷襲。等到他離開陰陽交界處時和林啟蜇會和時,才發現手臂上有些疼,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讓傷口愈合,卻沒想到傷在了神體上。
這就有點麻煩了。
雖然不是什麼大傷,但這個傷口也足夠讓太啟體會到疼痛的感覺,且因為傷在神體上,不是簡單的包紮就可以愈合。
太啟又回想起當時惡心的種種,回到家後,便解除了壓製,舒舒服服地先泡了一個澡,剛一洗完澡,虞淵就回來了。
“它死了嗎?”虞淵雙眉緊擰著,用大拇指輕柔地撫摸著傷口周圍的皮膚,一遍又一遍,像是神經質一樣地重複著問,“它死了嗎?”
“被天火燒死了,活不了。”太啟覺得委屈,“就是一隻狗,還能傷我。”
傷口邊緣因為虞淵的撫摸有些細小的不適感,太啟鼻子皺了皺:“疼。”
下一秒,溫熱的觸感便貼在了太啟的手臂上,虞淵低下頭,溫柔地觸碰著太啟的肌膚。
“站著累。”
那就有大腿坐。
“還疼。”
虞淵就幫忙吹吹。
“真的氣死了氣死了,我第一次受傷,竟然是因為一隻狗?”
那還有虞淵哄。
兩人溫存了還沒多久,門就被人悄悄推開了一條縫。
三個腦袋從上到下探進來,分彆是薛同,林啟蜇,和巫姑。
“東君?”
太啟和虞淵抬起頭來。
“啊,我等會兒來。”
這是尷尬又不失禮貌的林啟蜇。
“東君,傷口不要隨便讓人碰啊!”
這是驚慌失措的巫姑。
還有暴跳入雷的薛同。
“這種時候了還在做什麼?”薛同推開門,抬起腳脫下老布鞋就過來揍虞淵,“你這個登徒子!”
門口的騰蛇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看到房間裡的情景,又把腦袋轉了回來,嘴裡吐出兩個字。
“遺傳。”
林啟蜇則攔住了暴怒的薛同,讓巫姑先行給太啟處理傷口。
“薛教授,您彆生氣,就是吹吹而已,虞淵心裡有數,不會碰東君的傷口。”
在這些神侍麵前,林啟蜇還是稱呼太啟為東君,他是特種警察,說話有分量,很快就勸住了薛同。
薛同氣呼呼地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巫姑則在臥室裡悉心地為太啟處理傷口。
虞淵和林啟蜇走到一邊的露台上。
“有煙嗎?”
虞淵在儘力地控製情緒,但一出聲,還是暴露了此刻的怒火。
“有。”
林啟蜇穿的是便服,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煙遞給虞淵。
虞淵接過來,從封口那裡敲出一支,煙有些劣質,還是皺巴巴的,也不知道林啟蜇從哪裡弄來的。
“昨天半夜從趙天端那裡沒收的。”林啟蜇又摸出打火機,幫虞淵點燃了,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將就抽吧。”
兩人撐著陽台欄杆看著樓下停著的車輛。
虞淵問:“怎麼回事?”
他還沒來得及問太啟被地獄三頭犬傷到的緣由,不過他猜,林啟蜇應該知道。
“是血盟印。”林啟蜇對虞淵說,“太啟本來一招就處理掉這隻地獄三頭犬了,結果他發現,這隻地獄三頭犬死不了。”
虞淵很意外;“死不了是什麼意思?能複活?”
“對,這隻狗能複活,太啟最後是用天火把這隻地獄三頭犬燒死的,之前用雷電,刺破心臟,斬首,這隻地獄三頭犬都能複活。”
虞淵問:“這和太啟說的,他在凡間世界墜樓也能原地複活,是一個意思嗎?”
“不是一個意思。”身後傳來薑頤的聲音,“這隻地獄三頭犬是在陰陽交界處被處理的,是他本來的神體,而不是東君之前一樣,壓製力量和外貌後的凡人之軀。”
虞淵狠狠吸了一口煙,有些沉默了,雖然他不了解這些神鬼的事情,但太啟受傷,隻說明了一件事。
血盟印如此厲害,那麼血盟印的源頭,也就是白帝秘密結社崇拜的混沌神,可能比他們想象中要厲害得多。
更可怕的是,三界之中,都對這個名叫混沌的原生之神一無所知。
薑頤有點後怕:“趙天端真的救了我一命,血盟印對凡人的影響沒那麼深遠,尚能靠天池的天地罡氣洗去血盟印。如果是我當初結了血盟印,恐怕如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死了還得給白帝那個老家夥賣命。”
林啟蜇問:“當初白帝就給你說過,結了血盟印就不會死?”
薑頤越想越生氣,差點跳腳了;“這可是白帝所說的,混沌神給予信徒的‘福利’,我去他/媽的福利!”
“請彆激動。”聽到臟話,林啟蜇微微一皺眉,“情況也不算太糟,起碼這次了解到更多關於這個混沌的底細,也處理掉了地獄三頭犬,這些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說完,林啟蜇又對虞淵誠懇地說道;“這次真的非常抱歉,我們沒有做好接應,計劃也不周全,讓東君受了傷。”
虞淵沒說話,他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抬頭看向遠方,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就在這時,林啟蜇的手機響了,他拿過手機一看,是趙天端的電話。
上班時間,這人打什麼電話。
林啟蜇把電話掛斷了。
過了一會兒,電話又來了。
林啟蜇又把電話按斷了。
他就這樣重複了幾次,虞淵說:“接吧,沒人會看見。”
說完,虞淵摁滅了煙,朝房間裡走去;“我去看看太啟。”
林啟蜇又一次掛斷了電話,看向虞淵的背影。
虞淵並沒有接受他的道歉。
一邊的薑頤也看出來了。
“這位虞總啊,真是和我那老朋友虞王一樣的脾氣。”薑頤優雅地拿出銀質煙盒,打開遞給林啟蜇,林啟蜇揚起手,示意自己不用。
薑頤便自己拿出一隻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嫋嫋煙圈。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老婆蹭點皮都能發瘋。”薑頤向後倚靠在欄杆上,“可誰又能想到,東君竟然會被一隻狗傷到呢?”
林啟蜇說;“是我們的失職,我們不該讓東君一個人去對付地獄三頭犬。”
“嗐,你彆自責了,這位虞總啊,也不是真心要怪你,情種就是這樣,一發瘋就容易上頭,我看他都有點克製不住了,要不是這狗死了,恐怕現在就要衝過去了。”薑頤揮揮手,示意自己見慣了,“哎,你電話微信又來了。”
林啟蜇拿出手機一看,又是趙天端的電話,還有好多條信息。
薑頤說;“接吧,怕不是有什麼急事。”
林啟蜇說了一句抱歉,走到一邊接通手機:“怎麼了?”
趙天端在電話另一頭鬼哭狼嚎:“天啊,媳婦,你終於接了,我電話都要打爆了。”
“工作時間,我不方便接私人電話。”
趙天端給自己叫屈:“我什麼人設啊我,我是粘你,但我也知道你是人民警察愛崗敬業,但是真的出大事了啊,你趕緊讓人過去看看吧。”
林啟蜇的心猛地一跳;“什麼大事。”
“靠,我那沒用的堂弟,對,就是趙小北,他,他拍到龍了啊!”
“什麼?哪裡?”林啟蜇的工作手機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工作軟件上麵顯示二級網絡輿/情。
“就在虞淵出事的那個地方,懟著龍頭拍的小視頻,定位時間什麼都有,我剛剛給你打電話時就好多人在評論小北,現在我的群都傳瘋了,我給你發到微信了,你趕緊看看吧。”
林啟蜇掛斷電話,兩邊手機同時操作,一個手機打開工作軟件,一個手機打開微信。
兩者裡麵都是同一段視頻,視頻裡,是極近距離拍攝的巨大的龍頭和翻滾的海浪。
視頻裡還有兩個人的對話。
一個聲音哆哆嗦嗦的應該是趙小北:“我,我拍照發個朋友圈。”
還有一個聲音蒼老一些,顯得有些氣急敗壞:“這種時候還發什麼朋友圈??”
在工作軟件裡,這短視頻發布者的信息也顯示出來了,正是趙天端那沒用的堂弟趙小北。
“糟了。”
林啟蜇心叫不好,沒想到今天如此不順利,不僅讓太啟受了傷,還把這些事暴露在普通人的眼裡。
“龍?”薑頤也湊過來,“這哪裡是龍,這隻有一個角,不是蛟嗎?”
“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普通人看到了。”林啟蜇迅速響應,把任務派發給了下屬,這次處理地獄三頭犬他們也有預案,如果有人疑似拍攝到不科學的場麵,就用海市蜃樓解釋。
可這視頻太逼真了,小趙幾乎是貼著龍頭拍,龍眼龍角龍須都看得清清楚楚,隻能說太啟不愧是原生之神,幻境都比藏狐煤球那些小法術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用海市蜃樓是解釋不了的。
再加上今天下午的特大雷暴雨,不少網友都在轉發,說是這條走蛟要飛升了,正在渡劫。
“我得回去處裡一趟。”林啟蜇匆匆收了手機,“這視頻太可怕了,會造成普通人恐慌的。”
林啟蜇說完,又給趙天端打了一個電話;“你能聯係到你堂弟嗎,先把你堂穩住,千萬彆讓他被各種媒體網紅找上,等我來解決!”
*
兩個小時前,環海公路。
在極大的恐慌下,小趙和白乾坤兩人發足狂奔,兩人聽著身後洶湧的海浪聲和陣陣龍吟腿都在發軟,你拉我拽,相互協助著朝電瓶車跑去。
小趙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白乾坤氣得要命:“你快跑啊,你這個二十出頭的跑得還沒我這個老頭子快,你還看什麼看?”
“我,我看還有多遠。”小趙一邊哭一邊跑,回頭一看那走蛟又哭得越凶,哭了一會兒,又跑了一會兒,小趙氣喘籲籲地拉了拉白乾坤。
“師父,這龍好像沒了?”
“哪裡沒了?”
白乾坤跑得鞋都掉了,匆忙間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停下來,又看了一眼。
“還真沒了?”
又是一道悶雷劈下來,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從天而降,把師徒二人砸懵了了。
“快,先躲起來。”
雨這麼大,這地方又邪門,已經送走了一個虞家的當家了,白乾坤也不認為自己比虞淵氣運更足,便說先不騎電瓶車回去了,找個地方躲躲,兩人匆匆翻過公路的欄杆,在一處山崖的間隙裡躲起來。
白乾坤豎著耳朵仔細聽外麵的動靜,除了雷聲和雨聲,好像還真的沒聽到龍吟了。
怎麼回事,嫌他們兩人不夠塞牙嗎?
“師父——”
“噓——”白乾坤把手指比在嘴邊,用眼睛瞪小趙,“小心被這走蛟聽到了。”
“哦哦。”小趙用氣聲回答,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雨越下越大了,白乾坤觀察了好一會兒動靜,感覺到安全了一些,又把布袋裡的龜殼拿出來,在山壁上敲了敲。
他張開乾枯的五指摸了摸紋路,覺得今天這事有點蹊蹺,這卦象也有點蹊蹺。
正要抬頭和小趙說幾句,結果一看,小趙竟然抱著手機看得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