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問:“香塔是易燃物,安排好的看管的人為什麼不在?”
身邊沒有人敢說話了。
虞淵又看向站在一邊罵孩子的幾個父母:“孩子都還這麼小?為什麼不看好?”
他一通發問,把周圍人問得紛紛噤聲。
虞豪本想嚷嚷,對視上虞淵銳利的目光,背後突然冒起一股寒氣,把嘴裡的話又吞了回去。
這小子也太像虞淵了點。
虞淵對這次祭祖儀式的負責人說:“把看香塔的人找來,安排人過來打掃,這幾個小朋友讓父母帶出去洗臉,還是按照之前定下的時間舉行祭祖儀式。”
負責人問:“那香塔呢?”
虞淵說:“不用了,本來就不該用這些東西,汙染大,還容易引發火災。”
虞豪一聽,頓時不乾了。
“祭祖八寶三牲你不要,我忍了,不讓新夫妻掃塵,我也忍了,你竟然連供奉的香火都不要了?那你來祭祖做什麼?搞防火安全教育?”
虞淵用手勢示意負責人按自己的去辦,並沒有理會一邊講規矩的虞豪,虞豪嗓門大,又一直看虞淵不順眼,便開始仗著“故人”的名號了。
“虞泉你真是年紀大了翅膀硬了,大伯也不放在眼裡,祖宗也不放在眼裡了,你哥當初也沒這個膽啊。”
虞豪的聲音吸引了不少長輩,這些長輩多多少少思想有些頑固,也紛紛提醒虞淵,不可數典忘祖。
虞淵沒說話,他對著大門的位置,似乎在等待什麼。
果然沒多久,虞謀走了進來,他把一疊照片扔在地上,問虞淵:“你不敬祖宗,不敬鬼神,連你去世的兄長和人/倫也不敬重了嗎?”
所有人一起朝地上看過去,隻見照片上全是虞淵和太啟親密的照片。
這是不少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卻沒想到會有一天,被虞謀拿到台麵上來問。
虞淵卻隻往地上掃了一眼,隨即笑道:“這照片也太模糊了點,要不要現在看看新聞頭條?”
身邊的長輩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掏出了手機。
卻見新聞頭條上,赫然是虞淵對太啟的公開示愛。
有長輩顫抖地抬起手指問虞淵;“你認真的嗎?”
提起太啟,虞淵的語調才有了些感情:“我已經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當然,這是我今天祭祖要宣布的第一件事,我也可以提前告知一下各位長輩和親友,等事情結束後,我會儘快和太啟注冊結婚。”
眾人震驚,顯然也沒明白過來,什麼叫事情結束之後。
還未等他們回過神來,陳禮賓又拿著一個文件袋走了進來。
虞淵接過陳禮賓手裡的文件:“我的私事已經解決,那麼現在,請長輩們見證我接收萬代盛業和虞氏家族的股份、不動產、現金、信托基金。”
“以及,請虞謀先生從家族管理會和萬代盛業集團卸任的決定。”
*
“盛極必衰啊。”
就在虞王陵外,羅莎和懷特夫人坐在虞王陵對麵的咖啡館裡,看著手機裡不久前發出來的新聞。
一條虞淵示愛的新聞霸占了娛樂版,另一條虞淵繼承家業的,則霸占了經濟版。
即便是在虞王陵外,羅莎依然從潮水一樣的新聞中,感受到了虞淵登上權力頂峰的力量,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懷特夫人看著窗外的虞王陵:“盛極必衰是天道法則,但是有些時候,也不作數的。”
羅莎聰慧,他問:“東君?”
懷特夫人說:“東君是原生之神,自然不受天道法則束縛,不過這虞氏家族,看起來也沒有完全受到盛極必衰這個法則的束縛。”
羅莎問:“怎麼說?”
懷特夫人說:“千年前虞伯侯權傾朝野,連當朝皇帝也禮讓三份,在本地修建虞王陵,開枝散葉,虞氏家族這千年來也未曾沒落,即便是如今一盤散沙,都能出幾個獨當一麵的人物,看起來……”
“看起來什麼?”
懷特夫人說:“看起來整個家族的存在,像是和電腦程序一樣,被設置好的。”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就是不知道接下來的風波,虞氏家族能不能挺過去。”
羅莎猜道:“是傑拉德嗎?我聽說,蓋特蘭家族和傑拉德被設下圈套調查了,和虞氏家族的梁子恐怕結下了。”
“不,羅莎,我說過,傑拉德從來不可怕。”懷特夫人說,“他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拚接的娃娃,拿著黑但丁留下的羊皮卷和哲人之石招搖過市,真正可怕的,是留下羊皮卷和哲人之石的黑但丁。”
懷特夫人說起來,明亮的雙眼裡有些隱憂:“當初我尋子心切,上了黑但丁的當,為他強行窺探東方原生之神,沒想到不僅沒有得到我孩子的消息,反而失去了所有靈力。”
“我甚至不記得當初占出了什麼,給了黑但丁什麼消息。”
“你知道蝴蝶效應嗎,羅莎。”懷特夫人喃喃道,“一隻蝴蝶,隻是稍微揮動一下翅膀,就足以引發一場風暴。”
“蝴蝶翅膀已經扇動了,風暴隨時隨地可能會來臨。”
*
在祭祖過後,虞淵以虞泉的名義正式成為了虞氏家族的家主,並且成為了萬代盛業的實際掌權人,成為了一時之間記者和各類媒體的焦點。
在商業上來說,一年之內迅速崛起,在兄長遺孀的支持下拿下公司的控製權,足以震驚商圈,從花邊新聞上來說,向兄長的遺孀公開示愛,也成為了不少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虞淵沒有避諱這些事情,對於外界的議論也並不在意,隻是無處不在的狗仔會偶爾打擾他的生活,讓虞淵有點不爽。
為了清淨一些,虞淵暫時還是和太啟住在養傷的彆墅裡,他把麒麟和藏狐煤球也接了回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窩在半山彆墅裡。
除了通勤時間有些過長之外,這樣的生活虞淵很滿意,加上在通勤的路上,他也可以工作或者給太啟打電話,因此對他而言,路途問題也不算特彆大。
“虞總,虞謀最近一直待在家裡,沒有外出。”
在把虞謀順利踢出虞氏家族以及萬代盛業的核心之後,虞淵並沒有對這位三伯放鬆警惕,他知道這位三伯是幾位叔伯裡心思最深的一個,又沉迷於國外宗教,和傑拉德來往過密。最近的諸多行為,包括偷拍他和太啟的親密照片試圖在祭祖儀式上攻擊他,有些不符合虞謀的行事風格。
“行,繼續盯著。”
虞淵囑咐完下屬,掛斷電話,繼續驅車回家。
今天下班時間稍微晚了一些,加上夜間有霧,虞淵的車便開得慢了一些,他打開車載音箱,放了一首舒緩的音樂來放鬆心情。
初冬的天氣已經很涼了,高速兩邊行道樹的葉子也都掉了大半,露出光禿禿的枝丫。行車到半途,虞淵總覺得自己聽到了沙沙的樹葉聲,像是有東西穿過樹林的聲音。
這個聲音一直伴隨著他走完大半截高速公路,讓虞淵恍然以為,是自己的音箱出問題了。
等下了高速之後,這種聲音就更明顯了。
虞淵考慮片刻後,關掉了音箱。
車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然而寧靜隻維持了不到五分鐘,那種沙沙的聲音更大了。
虞淵的車減了速,因此這個聲音也就更緩了。
為了測試自己的猜測,虞淵踩了一腳油門,車飛馳而過,沙沙的聲音便更快了。
這一次,虞淵確定了一件事。
——有人(東西)在跟著他。
又是狗仔嗎?
虞淵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狗仔,他是個很敏感的人,第一次被虞謀派出的狗仔跟蹤時,他便已經察覺到了,甚至每次開車時都會留意身後的車輛。
隻是這一次——
虞淵從倒車鏡向後看去,這條路都是黑的,隻有他一輛車。
他猜可能是用了無人機,或者其他高科技的偷拍設備。
這就有點麻煩了。
虞淵又給下屬撥了一通電話,讓他們明天處理一下狗仔的工作室,警告他們不要再打擾自己的生活,然後又給太啟打了電話,讓他拉好窗簾,以免被狗仔騷擾。
“狗仔?我們住的地方這麼安全,怎麼可能會有狗仔。”
虞淵說:“都跟了我一路了,還沒看到車,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麼高科技設備。”
“這樣哦,那我讓煤球去把窗簾都拉上。”太啟也不喜歡被狗仔騷擾,他就喜歡安安靜靜和虞淵兩人待著,“對了,你什麼時候到家?”
“快了,已經到小區門口,等我十分鐘。”
太啟說:“那我讓煤球上菜了。”
十分鐘也就是小區門口到家門口的距離,在車駛入小區門口時,虞淵還特意留意了一下聲音,那個聲音並沒有向之前被偷拍一樣,在進入小區後就消失,而是到了離家附近幾十米時,才突然不見,這讓虞淵更加警惕。
狗仔無孔不入,他尋思著要不要還是搬回去,然後多安排幾個安保,可能還會更安全。
“你在家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到家時,太啟和家裡的小動物都來接虞淵,藏狐煤球還主動幫虞淵拿拖鞋接公文包,屁顛屁顛地抱上樓。
“沒有啊,我今天也出門去林啟蜇單位,但是沒有發現有狗仔跟蹤。”
“沒跟蹤你嗎,那就好。”
“我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藏狐煤球跑過來說,他立起爪子,在四周畫了一個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用一些,“要不明天開始我每天出門巡邏?”
“不用了。”虞淵彎下腰揉了揉藏狐煤球的腦袋,“等過幾天,我讓下屬擺平那些狗仔工作室,我們還是回市區住,那邊更方便,人流更多,鬨市取靜,反而更安全。”
“行,這樣你就不用每天來回這麼久了。”
太啟也想搬回去住,這裡環境雖好,但是實在不夠方便,因為距離遠,每天和虞淵相處的時間也少了幾個小時。
太啟很期待回以前的家住:“什麼時候搬?”
虞淵說:“下個禮拜吧,地下室的酒窖已經清理重裝了,這兩天會運一批你喜歡的香檳回來。”
“太好了。”太啟高興之餘,又對虞淵說,“這幾天你儘量早點回來,我看到天氣預報說最近都有夜霧,晚上開車會不太安全。”
虞淵說:“我儘量,還有——”
太啟問:“還有什麼?”
虞淵有點不放心,還是囑咐道:“在家的時候,不要隨便給人開門,狗仔都是牛皮糖,會用各種身份來敲門,不要搭理就是。”
“我怎麼可能會開門。”太啟一把將桌子下麵的藏狐煤球擰到了椅子上,“家裡還有隻會說話的狐狸,我給他們開門了,是想讓藏狐煤球明天被抓去研究狐狸為什麼會說話嗎?”
“我不會讓媽媽開門的。”藏狐煤球像狗一樣的兩手搭在胸前,信誓旦旦地向虞淵保證,“絕對不開門。”
囑咐完太啟和家裡的小動物,晚上又檢查了家裡的監控,虞淵卻還是不能安心。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個“狗仔”應該有些麻煩。
晚上躺在床上時,虞淵的耳邊總是能聽到那種沙沙的聲音,就像是一牆之隔外,那個東西依然在跟著他,並隨著他在夢境和現實的沉浮中發出奇怪的聲音。
真的很奇怪。
虞淵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便收到了手下的彙報,說律師已經出麵和市麵上各大狗仔工作室已經知名個人狗仔交涉過,不會再騷擾虞淵的私生活,但當虞淵晚上回家時,又察覺到被跟蹤了。
就連回家時,太啟也給他說了,今天剛天黑的時候,外麵有動靜,他以為是虞淵回來了,結果打開一樓的窗戶向外看,外麵什麼也沒有。
虞淵問:“沒看到攝像頭或者無人機之類的東西嗎?”
太啟說:“沒有,但是我也覺得,我們好像被盯上了。”
藏狐煤球在一邊聽得毛骨悚然,它搓了搓身上的毛,小聲問太啟:“該不會又是地獄三頭犬之類的邪靈吧?”
太啟說:“不太可能,雖然上次地獄三頭犬不是死在我手裡,但來找我的麻煩,嫌棄命長了嗎?”
虞淵也讚同;“有太啟在,他們不會自找麻煩。”
“就是。”太啟揪住藏狐煤球的耳朵,“你就這麼害怕地獄三頭犬嗎?你還是個偏神,竟然怕這種邪靈。”
“怕啊。”藏狐煤球嘟著尖嘴,“除了爸爸,我最怕地獄三頭犬了,怎麼也打不死,還那麼惡心,想想就可怕。”
虞淵瞟了藏狐煤球一眼。
藏狐煤球馬上改口:“我最喜歡爸爸了。”
“不用你奉承。”虞淵說,“你看好家,不要隨便開門,舊家那邊我催下進度,我們周末就搬。”
太啟力量強大,從來不會擔心會有危險,但是虞淵知道,力量強大,並不代表無懈可擊,白帝和那群結了血盟印的香火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此,虞淵除了反複提醒太啟,就是囑咐藏狐煤球看好家。
接下來的兩天,門外也是時不時有動靜,太啟很多次想出去看看,都被藏狐煤球攔住了。
“等爸爸回來。”藏狐煤球守在門口,“爸爸說了,我要看家。”
藏狐煤球越阻止,太啟的好奇心就越強,每當外麵響起沙沙的聲音,太啟就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樣,想開門出去看看。
他和藏狐煤球僵持了兩天,連藏狐煤球也鬆動了。
這個聲音一直沒有消失,監控裡也看不出來有任何攝像頭或者無人機的痕跡,太啟甚至戴上虞伯侯麵具,從一樓的窗戶口去看陰陽交界處,也沒看出來任何異常的地方。
太啟說:“要不等會兒虞淵回來了,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藏狐煤球點頭:“嗯,好。”
他們周末就要搬家了,今天已經是周五,無論如何,太啟都想在搬走前,去見識一下這個厲害的狗仔到底是用什麼高科技設備在監控他們。
一神一狐便在家看著電視等著虞淵,虞淵下班前已經來過電話,說今天會議要延遲,估計會晚兩個小時回來。
按照虞淵以往回家的時候,兩個小時,那就是九點。
九點,藏狐煤球耳朵尖,又聽到了門外的動靜,跑到門口蹲著了。
它心裡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時不時就探頭看看沙發上的太啟。
“你等一下,我給虞淵打個電話。”
太啟拿過手機,給虞淵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裡,請稍後再撥。
這裡偏僻山多,打不通電話是常事,太啟等了一會兒,又給虞淵撥了一通電話,電話還是顯示,不在服務區。
“怎麼回事。”
太啟放下手機,過了幾分鐘後,再一次撥通了虞淵的電話,可虞淵就像是失聯了一般,根本打不通電話。
太啟便這樣重複著等待,撥電話,一直到晚上十點,他實在沒忍住,給陳禮賓打了電話,要到了虞淵秘書的電話。
秘書告訴太啟,虞淵晚上六點便下班了。
六點?
太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了。
他心裡冒出一個不好的想法。
“煤球,把我的外套拿過來。”
太啟拿上手機,煤球則飛快地去衣帽架上,叼過太啟的外套跑到太啟腳邊蹲下。
“爸爸是不是突然有事之類的事情?”
“不可能,有事他肯定會給我打電話。”太啟穿上外套,走到了大門口。
門外刮起了風,那個沙沙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來,並且原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太啟沉下臉,握住大門的把手,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