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2 / 2)

薛林遠就鬆了口氣,拿著手機出門打電話。

屋裡就剩霍聞澤和淩燃兩個人。

衛生間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烘乾機的滾筒旋轉著,聲音不大,卻散發著暖融融的光。

很有家居氣息。

霍聞澤敲著電腦,突然就停住了指尖。

他摘掉平光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不知怎的,就有一種很放鬆的感覺。

打從霍老爺子手裡接過偌大的霍氏,他好像就沒有清閒過,東奔西走,四處為家,住得最多的是酒店房間和辦公室隔間。

即使偶爾回老宅,也總是靜悄悄的,所有的傭人都會儘量輕手輕腳,像烘乾機這樣發出聲響的家用機器也都會被放到最不會打擾主人的房間。

所以這樣充滿家庭味道的體驗感真的很難得。

很放鬆,很日常,也很溫暖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似乎總跟淩燃連在一起。

準確來說,是從自己被爺爺指使著把淩燃從練習生的綜藝活動裡接回來,再被爺爺要求去錄淩燃的節目開始。

衛生間的水聲停頓一下。

霍聞澤下意識地往緊閉的磨砂玻璃門望了下,很快就聽見一陣吹風機的嗡嗡聲。

青年皺了下眉,走過去敲了敲玻璃,“衛生間潮氣重,你出來吹。”

吹不乾還是小事,發生觸電之類的安全事故就麻煩了。

纖長的少年剪影出現在門上。

打開的門後麵,霧氣蒸騰裡,頭發濕漉漉貼在額頭上的少年露出一雙水汽氤氳的眼,“不會吵到聞澤哥嗎?”

原來是怕吵到自己?

霍聞澤心裡一軟,“出來吧,我這會兒沒事。”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電腦上等著他明早之前回複的郵件並不存在一樣。

淩燃猶豫了下,擦著頭發就走了出來。

他隻穿了日常的家居睡衣,又因為水汽浸潤的緣故緊緊貼在身上,背後兩片肩胛骨都被衣料勾勒得分明,就像張開翅膀的蝴蝶一樣。

很好看,但也很凍人。

霍聞澤目光頓了頓,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不冷嗎?”

二月底的天,屋裡有暖氣,但顯然還沒有到穿這種單薄衣服的地步。

淩燃也沒打算真的隻穿這些。

他三兩步從衣架摘下一件毛茸茸的長睡袍,就把自己一整個裹了起來。

“冷的,不過我有衣服。”

少年被凍了一下,難得帶了點鼻音。

很毛茸茸的睡袍,米白米白的,全是毛,穿起來原本瘦的驚人的少年都圓滾滾了一圈,隻露出巴掌大的一張唇紅齒白的小臉。

霍聞澤一下就想到了當年那隻淩滾滾。

他努力克製住自己伸手去揉淩燃腦袋的衝動,催促道,“去吹頭發,還是要我幫你吹?”

“我自己吹。”

淩燃答應得很快,轉身就把電吹風插進了插座裡。

霍聞澤不知怎的居然感覺有點遺憾。

但這樣的情緒太細微,薛林遠推開門的動作就將之打斷。

安排好後續的薛教神清氣爽,一進來就高興地嚷道,“等一會兒去記者會,晚上去頒獎,咱們可以在s國休整幾天再回國,也可以跟大部隊一起回國,冰協那邊說讓咱們自己做主。”

這是明晃晃的偏愛,冰協對淩燃有暈機的毛病顯然很是了解。

淩燃想了下,沒有絲毫猶豫,“等表演滑之後就走吧。”

他還有一場世錦賽才能拿到本賽季的單圈大滿貫,六月份又要參加高考,時間很緊張,沒法消耗在這裡。

要不然的話,冷哥的比賽他肯定是要看的,聽說滑雪隊新請來的餘曜也很厲害,一口氣參加了好幾個項目。

淩燃腦中思緒一過,原本因為奧運金牌帶來的喜悅就淡了點。

他好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果還能走得下去的話。

少年想到今天晚上的頒獎儀式,突然就有點恍惚。

但這恍惚也隻一瞬,就很快被藏進更深的心底。

他飛快地收拾自己,準備著一會兒的記者會和頒獎儀式。

奧運會的賽後記者會自然很熱鬨。

畢竟是s級的賽事,很多不關注的花滑的體育媒體來都來了,自然也不會放過采訪這位新鮮出爐的奧運冠軍的機會。

尤其是,“聽說淩很年輕,也很英俊,在成年組的比賽從來沒有輸過?”

等待的時候,有人壓低聲問身邊人。

然後果不其然收獲到對方奇怪嫌棄的眼神一枚。

“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來了?”

提問的漢斯也很無語,“原本負責采訪淩的記者臨時病了,但我們老板勒令我們必須交出采訪稿。我原本是采訪彆的項目的,臨時被指派來的。現在正愁著呢,怕一會寫不出好的稿子,回去沒法交差。”

被問的記者忍不住就笑了,“怪不得,你的老板肯定不會放過這次記者會。淩已經是這屆奧運會上最耀眼的明星,從開幕式就開始引人注目。哦,會發光的運動員從一露麵就讓人挪不開眼。不要擔心,淩的記者會從不會讓人空手而歸的。”

漢斯儘量忽視掉前麵一大堆讚美之詞,注意力全在最後一句,不會讓人空手而歸?

他怎麼就有點不信呢。

記者會十場有九場都是枯燥乏味的,很多運動員甚至口齒不清,說的話也顛三倒四,沒有任何邏輯。

自己又不是沒見過。

還沒有到時間,運動員還沒有入場,漢斯心裡焦慮,忍不住四下張望,然後就對上了很多雙興奮激動的麵孔。

花滑一向小眾,這一次居然來了這麼多記者?

而且這些記者嘴裡說的念的都是淩的名字,怎麼都像是淩燃的粉?

漢斯滿心問號,耐著性子等著運動員的到來,他實在是很好奇,這位來自華國的運動員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這麼多見多識廣的記者們都露出這種讚賞喜愛的神色。

他盯著時鐘,眼睜睜看著分針指向數字十二,就飛快地把目光投向講台入口。

淩要來了嗎?

漢斯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緊張的不止是他,整個場館都安靜不少。

直到一道身穿華國隊服的頎長身影在工作人員的護衛下從入場口走進來,現場才驀得響起一連串毫不間斷的哢嚓哢嚓聲。

閃光燈一刻不停,亮如白晝,就像是在歡迎什麼名流巨星。

進來的少年卻像是很適應這樣的場景,眼都沒眨一下,甚至還很認真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輕點頭,對到來的每一個人露出最標準溫和的笑容。

很有禮貌的開場,讓這些等待良久甚至有點疲憊的記者們一下就心情順暢起來,握緊錄音筆和本子,期待著接下來的提問環節。

隻有漢斯整個人都愣了下。

這張臉簡直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這是他的第一想法。

由於東西方的審美不同,漢斯其實一直對亞洲人容易偏稚氣的長相不感冒,但少年這張臉真的是絕了。

純黑眸子,眼角內勾,眼尾拉長微微下垂,眼睫纖長,鼻梁高挺,說不出的清俊鋒銳,再配合著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與英姿勃勃的氣場。

美得就像是一幅畫!

一副來自遙遠東方的水墨畫。

果然,得天獨厚的美色是不分顏色和人種的。

漢斯心裡感慨萬分,神色終於變得認真。

優越的外表,奪目的成績,良好的舉止風度,以及坎坷曲折的競技經曆。

這位小運動員就像是從某部熱血動漫裡走出來的主角。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傳奇人物。

他甚至很有可能會是很長時間之內的體壇傳奇。

這次記者會,還是要慎重一點。

漢斯終於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

台上三位運動員也都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依次落座。

依舊是跟大獎賽相同的座次。

但這回,盧卡斯卻沒有了感慨的心思。

不得不說,淩的那套節目簡直嚇到了他。

多可怕的節目,他很擅長跳躍都不敢這樣編排。

淩以一己之力不斷拔高花滑節目的門檻,甚至將這道門檻拔高到普通運動員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就是卷王的最高境界嗎?

淩是不是已經成功卷死了其他人?

盧卡斯現在還驚魂未定,坐在觀眾席時不時就偷瞄身旁的兩位朋友。

瞄淩燃是震驚少年瘦弱的身體居然總能爆發出無窮無儘的力量;瞄阿洛伊斯則是出於一種微妙的同病相憐的情緒。

畢竟大家都是被淩燃這波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盧卡斯專注地想自己的心事,好在這會兒也沒有人提問他。

因為提問的記者都是奔著淩燃去的。

大家好奇的點有很多,提問也是循序漸進的。

最先上來的記者問的就是有關節目的問題。

“淩,你在節目中編排進了五種四周跳,幾乎是開創了先河!最終也如願以償地拿到冠軍。但從分數的角度,可以問問你為什麼要放棄4lz的單跳,選擇技術基礎分更低的4lo嗎?你就不怕因為一分的差距錯失金牌嗎?”

這個問題很多記者都關心,但追淩燃久了,也差不多心裡有數。

大概又是一個淩燃式的回答?

很多人都是麵帶微笑地等待著少年的回答。

淩燃也不會讓他們失望,等對方話音落下,就扶正話筒開始回答。

“4lo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標,這一點,在世錦賽後的記者會上就已經說過,在這裡就不贅述。

節目的分數固然重要,但滑出一套編排全五種四周跳的節目,還是在奧運會的賽場上,對我而言也是有著某種特殊意義。我很期待,很向往,所以也願意去嘗試。

至於您說的,我可能會失誤錯失金牌?”

少年忍不住笑了下,很克製很禮貌的笑,連語氣都是平和的,但話裡的每一個字都透著鋒芒畢露的銳氣。

“一分之差,不至於。我既然敢修改跳躍配置,就是已經對節目最終的得分有所估計。更何況,我現在坐在講台的最中央,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我有這個實力嗎?”

這話說的。

果然很淩燃。

不少記者臉上的笑容更盛。

他們采訪淩燃久了,就喜歡看見少年這樣自信真誠又無所畏懼的回答!

閃光燈更加頻繁。

就連漢斯都忍不住露出了個笑。

馬上有記者接著問道,“淩,你對自己這一次奧運會的節目滿意嗎?如果有滿分十分,你會給自己打幾分呢?”

中規中矩的問題。

不少記者猜測,應該是十分吧。

畢竟是淩燃拿到奧運冠軍的節目,怎麼著也得有個八分九分吧。

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少年,然後很快發現對方愣了愣。

記者們:?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對淩燃來說的確有點難以回答。

以他的心底話,這套節目最多六分,剛剛及格。

畢竟他在第一個跳躍失誤,即使後來卡著步法和音樂補上,到底在整體節奏上有所瑕疵,後續的跳躍也受到了影響,發揮得並不是很完美。

但這話當著阿洛伊斯和盧卡斯的麵就有點微妙了。

或許會很傷他們的心。

少年想了想,認真道,“七分吧。”

加上一分是照顧一下兩位朋友。

再多的話,淩燃覺得有點良心痛。

真的最多隻有七分了。

這個話一出,場裡頓時都安靜下來。

並沒有感覺自己被照顧到,甚至還有點紮心的阿洛伊斯和盧卡斯都一臉震驚地把目光轉了過來。

五種四周跳的節目,才隻有七分嗎?

淩,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盧卡斯整個人都不好了,就連想著心事的阿洛伊斯都僵了臉色。

記者們也都有點懵。

剛剛提問的記者馬上追問道,“可以具體問問您是有哪裡不滿意嗎?七分甚至還達不到優秀的標準。”

所有人都盯著淩燃。

淩燃斟酌了一下言詞,“我在第一個跳躍出現了失誤。”

都看過比賽的所有人:?哪裡失誤了,不是完成得好好的嗎?

少年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的第一個跳躍原本還是在4lz的起跳位置,但我當時沉浸在節目氛圍裡,錯過了最佳起跳點,隻能臨時更改,在適當的位置完成了4lo跳躍。”

本來就是冰迷的有些記者都聽愣了。

這也是能提前調整的嗎!

我們沒記錯的話,這個4lo,你還是步法進跳躍步法出跳躍的!

淩,你是不是欺負我們不是專業的運動員?

不少人的目光落到阿洛伊斯和盧卡斯的臉上,試圖從他們的神色裡窺見端倪。

但兩位運動員明顯震驚意外的神情很好的說明了,這真的不是一件可以隨便完成的事。

他們也沒有聽錯,淩是真的說了自己臨時調整的操作。

啊這,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淩居然在失誤後臨場發揮,還很好地完成了節目!

記者們都意識到這會是本次記者會的爆點,紛紛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標記下來。

然後都有點恍惚。

哦,天呐,他們剛剛聽到了什麼,又記錄了什麼,奧運冠軍說他打破世界紀錄,開創曆史的節目居然是失誤完成的!

這樣也能拿到冠軍?

難道這枚金牌注定是淩的嗎!

暈暈乎乎中,有人繼續接下來的提問,這是位麵容和藹的女士,雖然此時的眼神有點恍惚,但還是將自己早就準備的問題認真問了出來。

“淩,你已經完成了全五種四周跳的節目,可以說在技術上已經達到了頂峰,下一步還會有什麼新的追求嗎?”

這個問題一下問到了點子上。

不少記者都把自己從震驚裡撈了出來,期待著淩燃的回答。

大家都很好奇。

從技術上說,淩已經實現了最高難度,他還會有更高的追求嗎,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淩燃在第一次決定把五種四周跳編入節目時就有所預料。

所以回答的不緊不慢。

“從前隻有二周跳的時候,大家也都以為二周跳就是頂峰,直到後來有了三周跳,四周跳。人類永遠是在挑戰自己的極限,實現不可能的可能,誰又能斷言,未來不會出現諸如阿克塞爾四周半,五周跳的存在呢?”

這一句話,就震得大家腦殼嗡嗡。

有人咽了下口水,“淩,你是要挑戰這些嗎?”

4a?五周?

這也太瘋狂了吧!

淩燃卻沒有給準話。

“我暫時不能給出確切的結論。”

事實上,在淩燃心裡,技術難度固然需要追求,但他在現階段對節目內容還有更高的追求。

“我現在更想做到的,是將我所希望的節目帶到花滑的冰麵上。”

少年垂著眼,顯然有著自己的想法。

記者們更疑惑了。

難道淩燃現在對自己的節目還有很多不滿意?

淩燃當然有。

但他現在並不是很想透露,所以在某位記者的追問下,笑了笑,試圖用笑容來蒙混過關。

“暫時不能說。或許等新賽季,我就會帶來所希望的節目。”

被少年的燦爛笑容晃了下,不少人還真的被他萌混過關了。

等緩過來神,就忍不住又氣又好笑。

好家夥,淩是故意的吧。

他肯定知道自己那樣笑很有殺傷力!

但記者會已經結束,他們也再好奇,也隻能追著頒獎儀式的音樂,在入場口眼巴巴地拍攝少年候場的情形。

無數媒體蜂擁而至。

就連大台五台都在電視上實時轉播。

喜愛淩燃的網友更是早早就蹲守在直播間,準備見證淩燃加冕的這一刻。

對,是加冕。

成功拿到奧運冠軍,即使本賽季還有一場世錦賽,但少年顯然已經加冕成功。

在這片潔白的冰雪世界裡,沒有人會懷疑淩燃坐不穩王座。

他已然是這片冰麵上新生的王者。

不,或者說,唯一的王者。

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他們現在就等著看奧委會的工作人員將金牌掛到少年的脖頸上,再將屬於冠軍的桂冠戴到他的頭頂。

這一定是曆史性的一刻!

絕對不能錯過。

新任王者開啟他的統治時代的曆史性時刻!

真的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此起彼伏的閃光燈將昏暗的入場口照得分明。

淩燃穩穩地站在入場口,明明滅滅的光影在他的臉龐上交錯,映照出俊秀清晰的輪廓。

少年垂著眼,似乎在思索,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隻是單純地站著,等著廣播叫出自己的名字。

然後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那枚奧運金牌的到來。

他的,奧運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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