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槍了恩仇(1 / 2)

他失血過多, 意識有點渙散,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韋青早已哽咽到無法言語。

身邊的女人壓抑地啜泣了一聲:“所以你被撿到的時候,是一月上旬對嗎?那是你爺爺撿到你的那一天, 是個深冬的清晨?”

邱明泉微微詫異, 柔和一笑:“是啊……韋阿姨您怎麼知道?”

韋青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悲喜,極度的悲痛和喜悅交織在一起,兩種極端的情緒衝擊得她心神恍惚。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明泉, 明泉!”她死死地抓住了邱明泉的手,想在這狹窄的空間裡, 想在這漆黑的夜色裡,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這個少年, 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絲每一毫,看清楚他每一分被她錯過的、成長的容顏。

邱明泉怔怔地聽著。混亂的大腦中, 似乎有那麼一絲清明, 但是那絲清明中帶來的巨大信息衝擊, 卻叫他不敢深想。

韋青的淚水早已經滴落如雨, 心神激蕩之下, 她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湧上了大腦,可握著邱明泉的那雙手, 指尖卻莫名地冰涼。

“十七年前的冬天,那夥販毒的歹徒前來報複當時還是緝毒警的元濤。他們趁著元濤出差, 抓了我和我們剛剛出生的兒子, 我們給他起名叫向明泉。……不, 是我們給你起名叫向明泉。”韋青急速地訴說著,聲音顫抖。

“他們原本打算把我們帶到死去的家人墳前殺害,來給同夥報仇,可是元濤的戰友一路都在帶人緊緊追趕,在一次交戰中,他帶著同事把我救了出來。可那時,你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她痛苦地陷入了過去那噩夢一般的記憶:“他們一直把我們兩個分開看管著,元濤的戰友原本可以等著大部隊來增援,可是他擔心你,就冒險孤身一路跟了幾百裡,一直跟到了外地,潛入他們的宿地。就是在那一次的營救中,他被歹徒抓住,最終不幸犧牲了。……”

邱明泉呆呆地聽著,喘息忽然加重了。

多年前的血腥舊事,這些原本和他無關,可今天細細聽來,確實有了彆樣的滋味,如此驚心動魄,悲憤蒼涼。

韋青接著道:“後來元濤帶著手下終於趕到,將那夥歹徒全部抓獲,為首的一夥毒販全判了死刑,今天這個為首的鄭老大,其實是其中的一個從犯,判了十八年的徒刑。”

“剛剛出獄了。”邱明泉低聲接話。

韋青的心思沒有放在這上,隻自顧自地道:“當初審訊的時候,那個為首的歹徒一口咬定,他知道自己終將逃不掉一個死字,所以早早地把孩子殺害了,泡在水缸裡,就是為了叫這些緝毒的警察親眼看看,嘗嘗斷子絕孫的滋味。……”

韋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多年前那種絕望的撕心裂肺,再次回憶起來的時候,並不會稍微減輕一點。

邱明泉靜靜地聽著,滿心的混亂,又帶著一絲絲莫名的惶恐。

韋青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個嬰兒嗎??

“孩子,你是……我和元濤的孩子啊!”韋青終於喊出了這一句,她淚眼婆娑地看著邱明泉,瞧著他怔然的神色,急急補充道,“當時我們的孩子失蹤時,身上就是裹著藍底白花的繈褓。上麵那個小小的印記,日和月就是‘明’字,後麵繡了個泉水的‘泉’字!”

她忽然輕輕一笑,淚水中帶了點微微的幸福緬懷:“那繈褓是封睿的媽媽親手做的,那些圖案和字樣,也是她親手所繡,是她送給我們孩子的慶生禮物呢。……”

邱明泉恍惚地聽著,一時之間仿佛身在夢中。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韋青臉上狼藉的淚痕,忽然之間,心中有股極其酸楚的感覺湧了上來,讓他鼻子猛然一酸,竟然也怔怔地落下淚來。

長久以來,每次見到韋青和向元濤時那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覺,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緣由。

父子連心,母子連心啊!

那是來自血緣的奇妙悸動,無法忽視,更在這一刻真相揭開時,顯得如此驚心動魄。

就在他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忽然之間,他的心裡響起了封睿的一聲焦急斷喝:“不要出聲,閉嘴!”

邱明泉悚然而驚,沉浸在異樣情緒和身體的不適中的他,終於覺察到了一絲不對。

他竭力撐起精神,向著稻草垛外麵望去。

淩晨已到,最後一抹黎明前的黑暗剛剛過去,天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曠野上漫卷而來,整個穀場上,被這夏天過早的天光照耀得一片蒼白。

而這慘白的地麵上,一串他流下的鮮血正蜿蜒延續,直通他們藏身的草垛!

一道黑影,沿著地上的血跡,從不遠處慢慢行來。然後赫然抬頭,冷笑著望向了這邊。

……

劉東風騎在警用摩托上,燥熱的夏日氣流在急速前行中吹在臉上,汗水成滴地往下落。

他身後,十幾輛摩托殺氣騰騰地跟著,在狹窄的田埂上卷起大片的塵土飛揚。

——按照封睿一個多小時前的報案,劉東風帶著手下的刑警小隊率先殺到了國道邊,經過再三比對和確認,終於認定了這條岔路。

汽車在途中就開不進來了,田埂路延伸向遠處,可是暗夜裡看不出來儘頭指向何方。

向元濤坐上了劉東風身後的摩托後座,臉色鐵青:“往前開!”

一群乾警都憋著火,沉默著跟在領頭的劉東風身後,沿著田埂奮力疾馳。——因為投鼠忌器,導致四個歹徒就在大隊的警察眼皮底下,硬生生劫走了公安局局長的夫人,還帶走了一個孩子!

簡直是奇恥大辱,叫人恨得牙根都能咬出血來!

向元濤表麵上冷靜,心裡卻已經如同燃著乾柴烈火,滿心怒火和疼痛。

身為一個公安乾警,十幾年前沒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嬌妻稚子,現在竟然又再一次麵臨這樣的痛苦!

韋青,他相濡以沫的妻子。……還有那個叫他同樣牽腸掛肚、和他有著某種若有還無的淵源的孩子,邱明泉。

他們好嗎?

一想到十幾年前沒能保住的那個幼小孩子,他的心就像被滾油燙著一樣疼。

不,他絕不能再看著有人傷亡,再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天色漸漸放亮,忽然,前方一個黑影在他們的視線中快速放大,那是一個人在奔跑!

向元濤眯著眼,在顛簸的疾行中,首先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形。

“封睿!”他猛喝一聲,“快快,是他!”

劉東風猛地加大了油門,摩托車猶如離弦之箭,向著奔跑的封睿迎去。

摩托車在田埂上戛然而停,迎頭正攔住了封睿。

封睿驟然停下,咬著牙,竭力的奔跑幾乎抽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就在……就在這條路的儘頭的村子裡!”

所有人都聽懂了他沒頭沒腦的話,向元濤一把抓住了他:“具體情況怎麼樣?!”

封睿劇烈地喘息:“我見到了韋阿姨和邱明泉,救出他們的時候,乾倒了兩個人……剩下的,還有、還有兩個人。”

劉東風猛地一驚:“你們已經解決了兩個?!”

這兩個孩子、一個女人,怎麼做到的?

再一細看,四周的刑警都是心裡一緊——封睿的身上,斑斑點點,到處都是血跡!

封睿擺擺手,艱難地呼吸著:“邱明泉受了傷……我帶不走他,所以把他們藏在了村口……你們快點,快點去!”

說完這句,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直接就摔到了路邊,膝蓋見了血。剛剛和兩名歹徒搏鬥時,其實他沒有受傷,真正嚴重的是被淹在水裡吸入了過多的水,上岸後,雖然吐出了不少,可肺部一直火燒般地難受。

再加上剛剛全力拚了命地奔跑,肺葉裡現在就像是被什麼死死堵塞住,幾欲窒息。

周圍的人都發現了他臉色的不對,劉東風趕緊扶住他:“行了,你彆說話了!”

向元濤眼眶有點濕潤,他忍住內心的悸動,沉聲叫來身後的人:“派輛車,趕緊送他去醫院!”

封睿大急,掙紮著站起來:“我沒事,我和你們一起去!”

向元濤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

封睿閉了閉眼睛,慘白的臉上一片冷冽,忽然翻身,搖搖欲墜地爬上了一個刑警的摩托車:“不……我答應過他,一定回去接他的。”

身子一歪,他忽然一頭栽了下來,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向元濤大急,急忙吩咐了兩個刑警護送他去醫院,剩下的十幾輛摩托迅速啟動,向著遠處的村落急速駛去。

陣陣塵土漸漸平息,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田埂邊的一條暗溝裡,一個身影悄悄地爬了起來。

他臉色煞白,心有餘悸地爬上田埂,正是前來追趕封睿的那個中年匪徒。

幸好,剛剛快要追上封睿,他就敏銳地聽見了對麵傳來的隱約摩托轟鳴。對危險的敏銳預感救了他,他用最快的速度翻身趴了下去,堪堪躲過了迎麵而來的警察大部隊。

他擦了擦滿是灰土的臉,心有餘悸地摸了摸拴在褲帶上的一個口袋,那裡麵,是幾十張從大麻袋裡抓來的認購證。

有這點東西,好歹沒有完全白乾!

他撒開腿,沿著相反的方向,飛快地逃竄向國道的方向。

……

穀場上,天光越來越亮,從草垛中望出去,甚至看得清逼近男人的臉上表情。

“出來吧,我看到你們了。”鄭老大緩緩踱著步子,手裡的槍平平舉起,對準了草垛。

地上,一串血跡明顯延伸到這裡,戛然而止。

草垛中,邱明泉和韋青的心都冷了下去。

這不是使詐,地上的血跡出賣了他們,鄭老大是真的知道草垛裡有人。

封大總裁恨恨地咬牙切齒:“小封睿那個蠢貨,就不該分開,留下你們女人和傷員算怎麼回事!”

曆經艱險半天,還是重新落到鄭老大手裡,不是白折騰了!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氣,正要掙紮著站起來,忽然,身邊的韋青卻死死地按住了他!

“聽話,不要動。”她用極低的聲音道,忽然迸發的母性叫她在這一刻堅強如磐石,有著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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