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酒吧故人(1 / 2)

邱明泉對那些目光恍若未見, 在角落裡找了個稍微安靜點的座位坐下,立刻,一個穿著曳地宮廷長裙的異國少女就笑盈盈迎了上來,用俄語詢問:“要喝點什麼嗎?”

湊近了一看, 這女子其實已經不是少女了, 胸膛高聳、濃妝鮮豔,身上的宮廷樣式的衣料也有點磨損, 臉上掛著職業的嫵媚笑意。

邱明泉推過去一張十美元的鈔票, 用剛學的俄國話發出生硬的一句:“斯托利(Stoliaya)一杯,謝謝。”

女侍應“咯咯”一笑,見他麵貌俊秀無害, 忍不住用生硬的中國話調笑:“二鍋頭、也有的!”

邱明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沒有再回應,那女侍應看撩不動他,聳了聳肩,剛回身走幾步, 旁邊一個粗肥的高大男人就狠狠一把掐在了她挺翹的臀上。

“加莉娜, 我喜歡你的這兒!”

四周一片男人的放肆哄笑。女侍應也不急惱, 低頭一巴掌打在他手上, 轉身翩翩去了。

角落裡,那個一直死死盯住邱明泉的中國男人忽然悄悄站起了身,走到了吧台邊的公用電話前, 投了硬幣進去。

“老大, 我在市中心常來的酒吧找樂子, 剛剛看見了昨天拿刀對著你的那個人!”那個中國男人用酒具擋住自己的臉,小心地窺探著邱明泉,“行,你趕緊通知三哥,過來堵他,他就單身一個!”

片刻後,女侍應端著一杯清澈透明的伏特加酒走過來,笑盈盈放在邱明泉麵前,托盤上是幾美元找零。

年輕的中國男人沒有接,卻抓起錢,放在了她的手上,然後溫柔地合上她的掌心。

這時候,掌控身體的,已經換成了封睿。

封大總裁眼角帶著桃花,溫柔地凝視著女侍應,用稍稍生疏的俄語輕輕道:“這裡的主人,阿納托利先生在嗎?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女侍應一愣,重複了一句:“阿納托利先生?”

封大總裁點點頭,用手指了指頭頂,意思是“最上麵的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他,生意上的。”

就在他和那個女侍應低聲交談的時候,那個打完了電話的男人已經回過身,不動聲色地重新縮到了角落裡。

女侍應皺著眉:“阿納托利先生並不是一般人能見到的,雖然這裡是他的產業之一。你是什麼人,或者我可以幫你問問我們老板,再由他聯係?”

酒吧的二樓上,一間豪華的包廂裡,身材高大的白人青年熱情地摟住了身邊朋友的肩膀,用流利的英文爽朗道:“Ryan,你一定要嘗嘗這杯Mosule(莫斯科騾子),它可是始於1946年,由一名軍人親手調製的!”

他熱情地推過去麵前一杯淡黃色的酒,那是本地著名的伏特加調製雞尾酒之一:“快點嘗一口,獨特的薑汁啤酒混在裡麵,我保證,任何一個真正的男人都會一口愛上它!”

被他摟住肩膀的男人一頭黑發,典型的亞裔發色,從背後看,寬闊的肩膀線條優雅,一言不發地端起酒杯,悶頭一口喝下。

辛辣熱烈而微苦的酒水順著喉嚨直下,和中國的高度糧食釀造酒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可是那年輕男人似乎沒有感覺,卻又順手拿過來另一杯,仰頭喝下。

“哦,Ryan!”俄羅斯小夥子吃驚地瞪大了藍色的眼睛,“那可是‘紫色陰霾’,你得慢慢品嘗!”

這種果味的雞尾酒雖然比“莫斯科騾子”勁頭小一點,也是烈性的啊!

他這位中國同學,看不出來酒量竟然這麼大。

他苦惱地撓了撓滿頭金發:“來來,我們去外麵和美女玩骰子吧。我保證,我們俄羅斯的姑娘們,比你們中國姑娘要開放和熱情。”

他身邊的年輕男人冷冷地抿著酒,搖了搖頭,聲音有點喑啞,充滿微微的磁性:“我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找姑娘。”

白人青年爽快地大笑:“安啦,Ryan。我父親明天就能回來了,我帶你去見他。我相信,他一定對和中國做生意充滿興趣。”

背對著門的年輕黑發男人舉起酒杯,遙遙和他碰了一下。

那白人青年忽然若有所思:“對了,這次我乾脆找我爸要點錢,自己開個公司,和你做生意吧。你看好的電器類生意,我也覺得油水很大,日本那幫傲慢的電器商人漫天要價,我們早就煩透了。”

年輕男人斜挑著一雙黑潭般的眼,毫不客氣:“不,我不和你做生意。”

“哦,為什麼!”金發青年誇張地叫,露出心痛的神情。

“我拿的可是我自己的錢,非常珍貴。你拿你爸的錢,萬一惹你那暴躁的老爸生氣,我很懷疑你公司的現金流隨時會斷。”

金發青年一下子垮下臉,狠狠瞪了他一眼:“狠心又無情的家夥!行了,一會兒會有歌舞表演,包管叫你開眼,我覺得,可比百老彙那鬼叫一樣的歌劇有趣得多。”

他一把拉起自己的同學:“趕緊去玩玩,學校的春假很快就結束了。”

……

下麵的酒吧,燈光一暗。

酒桌上酒酣耳熱的男人們,逐漸收了聲,目光熱烈地看著酒吧中央。

那裡,幾個酒吧的男侍應飛快地上前,推開了活動桌椅,偌大的酒吧中心區,空出了一小塊場地。

燈光忽然變得明亮,一束橙色追光燈筆直打在了中央,早已悄悄躲在那裡的一個年輕舞娘一昂頭,在追光燈下展開了一個舞蹈動作。

潔白的脊背半-裸著,胸口處一圈熱情的金色花邊,點綴在傳統大紅色魯巴哈長裙上。

那個美豔的俄羅斯女郎在燈光下一個嫵媚回眸,秋水般的眸子在場中盈盈一掃,在座的男人仿佛都是心神一震,隻覺得這女郎的一眼,是對著自己而來一樣。

隨著一陣密集的鼓點,那個女郎腳下的小皮鞋發出了一陣配合著鼓點的踢踏,雙肩急速舞動,步調矯健,節奏歡快。

在明亮的追光燈下,她半-裸著的肩膀皮膚細膩如最美的絲綢,白人女子本就膚色極美,這樣舞動起來,一片雪白的肉體在眼前顫動,引人遐想。

這是酒吧每晚必有的保留節目,前來尋歡的熟客早就期待著,一時間,滿屋子熱烈的口哨聲和尖叫。

酒精燃燒著理智,有的客人就直接抱住了身邊的女侍應,哈哈大笑著亂摸一把,女侍應也不含糊,隨手就“啪”地一個耳光打過去,周圍五大三粗的男人全都哈哈狂笑。

一片混亂和歡樂中,音樂聲和鼓點震耳欲聾,酒吧的門開了,幾個中國男人悄悄地走了進來,為首的,赫然正是那個袁剛!

他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酒吧裡炫目的光線,陰鷙又木然的眸子開始四下裡搜索。

嘈雜的鼓點裡,封睿再次抓住了穿花蝴蝶一樣的那名女侍應,聲音無奈地提高了:“阿納托利先生的兒子在美國念書,叫作安德列,對吧?”

女侍應“咯咯”一笑:“是啊!”

“我是他兒子的同學,這次來找他父親,是有生意要談!”音樂聲和尖叫聲太大,封睿不得不湊近她耳邊,“你告訴傳話的人‘重瓣鬱金香’這個暗語,他就會帶我去見阿納托利先生了。”

門口那批人正在四處尋找,袁剛猛一轉頭,忽然向著封睿所在的方向看來。

女侍應歪著頭看著封大總裁,神態有點奇怪:“‘重瓣鬱金香’倒是對的,可是您是安德列少爺的同學,那麼為什麼不去親自找他呢,他就在樓上啊!”

什麼?

封大總裁隻覺得出現了幻聽,在樓上?!

女侍應一抬頭,指了指一邊的樓梯,忽然驚喜地綻開了笑顏:“哦,少爺就在那裡,不是嗎?”

封睿目瞪口呆地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正款款走下樓梯的那個金發青年身上。

時隔多年,再次看到這個以前在美國讀書時的好友,封大總裁縱然再處變不驚,還是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呆滯。

友人容顏依舊,英俊年輕、笑容明朗。

可是,有哪裡不對。……前世的這個時候,他怎麼不記得安德列在這裡呢?入學後的這個春假,安德列明明和他們一群朋友,在夏威夷花天酒地才對吧?

可是還沒等他將這份久彆重逢又時空錯亂的感覺細細品味,忽然之間,他就喪失了感覺,徹底消失在時空的某個角落。

而同時,邱明泉被狠狠拉回了意識,被動地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掌控權。

順著前一刻的目光,邱明泉望著樓梯上出現的另一個身影,忽然如遭雷擊,怔在了當場。

……

半明半暗的壁燈在酒吧二樓的牆壁上亮著,映在那個高大英俊的中國男子的側臉上。

大半年沒見,他的容貌似乎一點點都沒變,又似乎變化了很多。

剛剛脫去了少年的青澀和溫柔,他的眼角眉梢多了點成年男人的冷漠和傲慢。手裡拎著一瓶玻璃瓶的伏特加酒,他站在那個英俊的金發白人青年身邊,竟然比身邊天生健碩的白人更加氣勢逼人些。

然後,他淡淡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向著邱明泉這邊望來。

……

這一刻,兩個人的目光穿過異國他鄉的喧囂,穿越漫長的時間,迎麵毫無征兆地猝然遇上。

然後,砰然撞出了無數細小的火花,炸碎了兩個人的理智,將他們同時攜裹進震驚和迷惘。

安德列回過頭,詫異地看著忽然石化的中國好友:“嗨!Ryan!……你怎麼了?”

就算這下麵的舞娘來自前蘇聯的國際歌舞團,是他們重金請來的台柱子,Ryan也不至於這樣看得迷了心竅吧?

在美國的時候,那些膚白貌美的美國小妞主動投懷送抱,他可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呀。

邱明泉怔怔地望著樓梯,耳中好像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好像那個女侍應正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麼,好像身邊的俄羅斯男人們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鼓掌,可是那都十分遙遠。

追光燈在亂閃,有那麼一刻,還打在了他的臉上,可是他的眼睛裡,隻有那個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隻有他同樣震驚和複雜的目光。

封睿。……

邱明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心頭一顫。

果然,玉石吊墜不見了。

那個樓梯上的人,不是幻覺,不是相似的彆人,就是他。

可是遠在美國求學的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莫斯科的市區酒吧?!

忽然地,樓梯上的封睿,眼神驟然變了。

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厲色,他忽然揚起手,手裡那瓶伏特加的玻璃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脫手向著邱明泉這邊,狠狠砸來!……

就在他們剛剛目光對望的時候,邱明泉的背後忽然閃出了一個人,拿著棍棒襲向了邱明泉的背,封睿那一酒瓶淩空飛過去雖然正打中那人的胳膊,可旁邊卻又躥上來幾個人,趁著邱明泉神思恍惚,忽然一個黑麻袋就套上了他!

封睿目眥欲裂,一個縱身就跳下了樓梯狂撲上前,可是立刻有兩個同夥操著刀迎過來,阻擋住了他。

封睿腰部猛一下沉,如同發瘋的獵豹,閃過兩邊刀鋒,隨手又搶過身邊桌上一個酒瓶,後發先至,直接敲向了左邊一人的手腕,再伸腿一掃,狠狠踹在另一個人的小腹。

情急之下,他每個動作都又狠又暴力,直接就將兩個前來阻攔的家夥擊倒在地上。

可是就在這一會兒工夫,那幾個襲擊邱明泉的人卻已經扛著麻袋飛奔出了酒吧!

封睿帶著殺氣,一腳踩在地上一人身上,拔腿狂追出門。

黑漆漆的莫斯科中心街道上,一輛小型吉普噴著尾氣,正急速行駛而去!……

安德列莫名其妙地衝出門,又追了半天,才追上在馬路上絕望停下的封睿:“嗨!Ryan,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眼睛一花,好友就像是發了瘋一下衝下樓梯,和幾個外來的陌生中國人打成一團了呢!

他身後,幾個彪形大漢也疾奔追過來,有人氣急敗壞高喊:“安德列少爺,危險!您不要亂跑!”

封睿胸膛不斷起伏,忽然轉身狠狠抓住他:“安德列,我……我的朋友被剛才的那些人抓走了,快點,借我人,我要去救他!”

安德列被他抓得肩膀生疼,齜牙咧嘴大叫:“好好好,你放手啊!”

他感覺得到肩膀上那隻手,竟然在微微發顫,心裡知道重要,眼睛裡的殺氣立刻也冒了出來:“這幫在莫斯科地溝裡亂竄的老鼠,在火車站搶劫自己人就算了,居然敢到我的地盤作亂,簡直是瘋了!”

他回過頭,囂張又嘚瑟地一揮手:“鮑裡斯,給我叫多多的人!帶上最重的家夥!”

……

“啪啪!”臉被無情地拍打著,邱明泉頭上的頭套被猛地掀開。

身體在顛簸,身邊是狹窄的吉普車後車廂。

手腕在背後捆住了,一抬頭,一張木沉沉的中年男人的臉在眼前半米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來看去了半天,神色格外古怪。

“原來是你,我們還真是有緣啊。”袁剛沙啞著嗓子,手腕上被封睿酒瓶擊中的地方做了簡單包紮,依舊在往外不停滲著血。

邱明泉隻恍惚覺得這聲音有那麼一點似曾相識的熟悉,卻是一時拚湊不起來。

兩年前的那次劫案,幾個主犯闖進封家時都戴著蒙麵布,後來在逃亡路上又是夜晚,始終沒有真正有機會仔細端詳,而袁剛本來就話少,記憶裡關於他的線索,就斷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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