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陳博衍皺眉,快步上前,斥道:“阿滿,你還不住手!”

那被叫做阿滿的青年兩眼赤紅,似是打脫了性子,大聲道:“四哥,我曉得是你。你等我打死了這廝,再同你賠罪!”他嘴裡嚷嚷著,手下更不肯停,又掄起一拳在那人的肩膀上。隻聽一陣清脆聲響,那人的肩胛骨似是裂了。

那被打的人卻一聲兒不吭,徑直暈了過去。

陳博衍見勸不住他,索性扯住他肩頭,將他拉起。

阿滿正狂性大發,忽被人攔住,也不管他是誰,回身就朝著陳博衍揮拳。

張岩臉色一變,就要上前。

陳博衍卻不躲不避,握住了阿滿的手腕。

饒是阿滿一身的力氣,在陳博衍手裡,卻似是絲毫也施展不出,掙不脫也打不出去。他漲得滿臉通紅,卻聽陳博衍低低喝道:“去!”便覺一道巨大的力量襲來,當即仰麵倒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阿滿在地上紮掙著坐起,竟有幾分怔了。他一向以力氣見長,這滿京裡子弟哪個是他的對手。從來隻有他打人的份兒,沒有人揍他的理,今兒竟然在他四哥手裡吃了虧,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隻見陳博衍長身玉立,撣了撣衣裳,沉聲喝道:“你又發渾了,打出了人命,你可還敢回去見姨母?!”

阿滿聽得這一句,如被雷擊,壯碩的身軀頓時萎了下來。

陳博衍走上前來,低低斥道:“還不快同我回去!”

阿滿抬眼,看著陳博衍,外頭天似是晴了,稀薄的日頭灑在他肩上,像一抹碎金。他四哥,從來沒有這樣高大過。

適才還在發狂發狠的人,這會兒在他四哥麵前,卻如一條聽話的狼狗一般,俯首聽命起來。他乖乖爬起,立在了陳博衍跟前。

他生的魁梧壯碩,竟比陳博衍還高上一頭,一站起來,連整個酒坊都嫌低矮了。

陳博衍見約束住了他,便吩咐張岩道:“將這裡善後,賠了店家銀子,連同地上那個人的湯藥費。”

張岩應命,他便又回首,看向那兩個粉頭,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還望二位姑娘莫要傳揚。”

那兩個粉頭倒是聰明乖覺,曉得這等事熱鬨看看便罷,若真鬨開了,這些達官貴人未必怎樣,但拿她們這些小人物來出氣殺性子,卻是極有可能。

當下,她們忙不迭道:“四爺哪裡話,我們自家曉得輕重!朋友之間耍耍,玩笑幾句,也都是有的。”

陳博衍便更不理會餘下的人和事,領著那阿滿,一道出了酒肆。

他曉得阿滿的性子,能惹怒他的人,也未必是什麼好人。

走到外頭,陳博衍立住,麵沉如水,目光冷冷,良久淡淡說道:“說罷,怎麼又在這裡打架?前回將忠勇伯的小兒子打斷了腿,姨母好容易替你收拾乾淨,你也立下了保證絕不再犯。今兒,卻是怎麼了?”

阿滿眼眶卻有些紅了,吞吞吐吐道:“那人同我吃酒賭子兒,耍詐欺我,被我識破,便嚼舌頭說起什麼誰叫我爹當初沒有教我,一門子都是死腦筋。那兩個院裡的姑娘,也跟著笑。我一時惱了,便沒忍住。”說著,他又低聲央告:“四哥,你回去千萬彆跟我娘提起,她這兩日頭疼又犯了。”

陳博衍聽著,不覺有些動容。

他看向阿滿,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這會兒眼眶和鼻尖都紅了,好似一條沒精打采的狼犬,正低低掃著尾巴求可憐。

這阿滿,本名叫周楓,阿滿是他母親給他起的乳名。其母宋氏是淑妃的遠房表妹,同陳博衍自然也就是個表親。故而,他向陳博衍叫四哥。

周楓五官深邃,一頭烏漆的長發竟有些打卷,用根皮繩綁了起來。他生的絕不醜陋,甚而還有那麼幾分異域的味道。

他也確實有一半異域的血統,乃父武安侯原是蠻族中人,歸順了周朝,娶了宋氏,這方生下了他。

大約是繼承了武安侯的體格,他自幼就比同齡孩子高一大截子,及至大了便成了這京城最高最壯的人。

周楓強壯魁梧,滿身都是鼓鼓的肌肉,仿佛蘊藏著無窮的精力。他膂力甚強,能拉千鈞強弓,能掄百斤鐵錘,性如烈火,一點即爆,在京中世家子弟裡是頭一個不好惹的刺頭兒。偏生這京裡就有那麼一夥人,瞧不起武安侯的出身,隻當蠻族都是一根筋的憨子,待武安侯過世,便越發欺淩起周楓來,常講些三不著調的玩笑,明裡暗裡的欺哄他。

可周楓既不憨也不傻,但有人欺負,便就掄起拳頭講理,幾次都險些打出人命。

這般故事演了幾回,京裡人便送了他一個綽號——小瘋子周楓。

周楓天不怕地不怕,但平生就敬畏兩個人,一個是他的親娘宋氏,另一個原本是他爹武安侯,但他爹死後,就換成了他四哥陳博衍。

也不知這對表兄弟是個什麼緣法,周楓誰也不服,唯獨陳博衍能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以至於上一世,陳博衍舉事之後,他能背負著他母親宋氏,不遠千裡從京城跑到了叛軍營中,去投奔陳博衍。

並且,他成為了陳博衍麾下第一猛將,揮舞著兩柄流星錘,錘殺敵將無數。

那個時候,他叫流星錘小霸王周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