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陳博衍立在南安寺外一街道拐角,看著安國公府的馬車一輛輛的自眼前疾馳而過。

領頭的那輛, 裝飾的極為華麗考究, 翹起的四角甚而雕著雲紋, 懸著四隻銅鈴, 馬車行去便叮當作響,路人就知須得避讓。

他的月白,也在那裡麵呢。

從今兒起, 她就要回府去了,他再要見她, 可不如之前那麼方便了。

但, 總好過上一世她被蕭潼夫婦強行帶回府中去宰割的淒慘情形。

今生,總還是有些變數的。

聽他安插在安國公府內的探子來報, 這次回府竟然是蕭月白一力促成的,這倒令他頗有幾分意外。

蕭月白溫婉柔順,雖並非沒有主見, 卻一向聽從長輩的安排。這次, 她竟然能繞過林氏, 轉彎子送信回去, 向甄母撒嬌以求回府, 甚而還促成了此事, 可謂是有些一反常態了。

然則想想上一世,那等危急時刻,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倒敢來尋他, 足見她是個拿的定主意的人。

陳博衍轉了轉那串八寶碎金手釧,這是她前世與他的盤纏之一。

雖是國公府的千金,但家中錢財也不歸她使,她便將自己平日裡戴的金玉首飾儘數拿出,都給了他。這手釧,是她一向貼身戴著的,那天夜裡她親手抹了下來,遞給了他,說上麵的珠子都是上好的南珠,實在不成了再拆下來,一顆顆的變賣。

然而,他後來再怎麼艱難,都沒有想過要賣這手釧。這是上輩子,她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了。

眼見國公府的馬車漸漸遠去,太監元寶小聲說道:“爺,這雪漸漸密起來了,您仔細著涼,還是儘快回宮罷。”

陳博衍慢應了一聲,停了片刻,方才自元寶手裡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往皇宮方向行去。

蕭可為和那尼姑的事,他是曉得些的。

上一世裡,蕭可為有過一個外宅,直弄到生了兒子,才接回府裡去。然而這件事卻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禍事來,那女子竟是江南漕運貪墨案的罪人女眷,而那案子還是當初蕭覃下江南去主辦的。

這女子倒也並非那戶人家的正頭女兒,也是養在外頭的一個小小外室所生。那案子千頭萬緒,牽連甚眾,這芥子大一般的小人物,自也就成了漏網之魚。

這件事,不知怎麼就被陳恒遠偵知。收容罪人女眷,這罪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依著陳恒遠那當然是想要往大裡捅的。

蕭潼是個酒囊飯袋,蔣氏更是個沒見識的潑婦,隻不過三五下就被陳恒遠拉了過去,從此成了陳恒遠的人。

安國公府裡有了這個暗樁,自然危機四伏。

蕭覃固然是能臣,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班子隻知玩弄權術、陰謀詭計的小人以有心算無心,自然占了大部分的贏麵。皇帝後來也更加的昏聵,凡事隻聽胡氏等人的挑唆撥弄,所以才陷入了那無可回轉的僵局裡。

這件事,是陳博衍後來回京稱帝陸續查出來的,隻是那時候給蕭可為做妾的女子早已死了,竟沒能查出蕭可為到底是自哪裡尋到她的。

如今看來,那女子就是這南安寺裡的慧心了。

蕭可為雖則為人荒唐,但到底也是貴胄子弟,怎會突發奇想和一個尼姑勾搭起來?再聯係那女子的身份,也未免忒巧了些。

這班人,原來這樣早就動手了呢。

冷風夾著雪花不住的砸在麵上,陳博衍麵上帶著一抹冷硬的神色,在這風雪之中越發像一尊鐵鑄的雕像。

他策馬,踏過泥濘的街道,向皇宮疾馳而去。

車馬一路駛回安國公府,府裡的人早已得了消息,提前預備下了。

安國公府位於京城榮安街上,占地極廣,極寬極高的台階,上麵懸著“敕造安國公府”的匾額,端的是氣派華麗。

馬車卻並未停在正門上,而是一路行到了西角門前方才停下。

林氏握著女兒的手,由紅玉碧璽兩個丫鬟攙扶著,自馬車上下來。

府裡的人早已得了消息,兩乘暖轎並幾個姑姑都在偏門上候著了。

安國公府的正門,若無大事,等閒是不開的。

林氏拉著蕭月白,進得門中,幾個管事姑姑連忙迎上來,都說道:“老太太知道太太並姑娘回來,可是高興壞了呢。”

林氏鬨府離家已有小半年的光景了,這會子見了往日手下用著的人,竟倒有些不大好意思。

當下也沒說什麼,母女兩個坐了轎子進府。

蔣氏也跟在後麵下了車,倒沒什麼人理睬她了,有個姑姑順口問了一句:“老太太午飯後還問了一句,二太太怎麼去南安寺了?”

蔣氏心懷鬼胎,隨口敷衍了幾句,便忙忙的往自己那院子去了。

因她去的匆忙,不曾招呼,府裡人也不知她跟著長房一道回來,便不曾預備,隻得自己步行回去。

林氏自回上房,蕭月白那小轎子卻徑往府邸西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