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淑妃倒是不慌不忙,她將攤著的賬冊一一收起, 轉身交給了喜鵲, 方才說道:“皇上這消息倒是來得快, 外頭民間的官司罷了, 竟也能上達天聽。”說著,她笑了笑,望著皇帝;“這是誰向皇上告狀了不成?不然,這官司還沒到大理寺,難不成王刺史竟然連審案之能也沒了, 還要寫折子上奏請示皇上?”

皇帝臉上爬過一絲狼狽,被淑妃那明亮的眼睛看著, 他竟有些躲閃。

他低頭吃了口茶, 遮掩了過去, 隨口道了一句:“還是你這裡泡的茶, 更合口味些。”

淑妃跟了他多年,對他的性子脾氣了如指掌,走上前去笑了笑:“這新上來的姐妹,到底生疏,伺候的不甚周到,隻是這替人說話的本事習學的倒是快呢。”

胡欣兒倒台,宮中便出了空缺,那些心裡還存著念想的嬪妃,各個都歡喜不已,誰知皇帝卻又新寵了兩名戲樂班子的樂伶——都是色藝雙全之輩, 加之年輕,便頗得皇帝喜歡,連著幾日都招了她們侍寢。

那些期盼著雨露恩寵的嬪妃自然頹喪不已,便有氣憤不過的,來淑妃跟前架橋撥火,挑唆生事。淑妃雖不在乎這些,卻也心生好奇,私下著人查了一番。

打探之下,淑妃才發覺,這兩名樂伶原來都是胡府引薦入宮的,在戲樂班子倒也安分守己,隻在胡欣兒出事之後,方才走了出來。

淑妃倒也有些佩服胡欣兒,年紀雖小卻知道事看前後,給自己留個後手,雖說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但對皇帝就是好用。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自是要用上這兩個妮子了。

周楓那件官司,陳博衍早已告訴過她了,母子兩個揣摩了許久,始終不知這胡府到底打的哪路算盤,隻是胡欣兒此時挑起這事,必定來意不善。

所以皇帝才開口,淑妃便已知道他打算說什麼了。

然而皇帝到底還是皇帝,他被淑妃噎了這一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將茶碗往炕幾上一撂,斥道:“淑妃,你這算是犯上!”

淑妃當即俯身拜倒,說道:“那便請皇上治罪。”

皇帝看著那滿頭珠翠的發髻,看似恭敬的身姿,竟而一時啞了。

他拿淑妃是有些沒辦法的,之前胡欣兒執掌內務,把宮裡鬨得一團亂,如今要收拾起來,需得一個能乾熟稔之人方可。太後上了年紀,有心無力。賢妃身體虛弱,不問事已久,其餘的也都是些扶不起來的,唯獨淑妃能收拾這樣的亂局。

皇帝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陷入了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麵,他竟然需要倚靠這個女人。

而淑妃對他的冷漠,讓他實在不是滋味兒。他新進寵幸了兩個樂伶,宮妃人人自危,卻唯獨淑妃不聞不問,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男人大概都有些這樣的賤毛病,越是不將他當一回事,他便越要貼上去,便是這九五之尊也難逃例外。

皇帝咳嗽了一聲,靜了半晌,方才說道:“朕此番不與你計較,起來吧。你是宮中老人,這些規矩忌諱,該比旁人更明白才是,不要失了分寸。”

淑妃謝恩起身,聽皇帝這般故作姿態,心中笑了一下,臉上還是平常。

皇帝便又說道:“這樁官司,朕聽聞是老武安侯的獨子周楓,同胡府的小公子一起吃花酒鬨事,為爭搶粉頭,失手將胡家的小公子打死了?老四也在場,還將周楓叫了回去。”說著,那眉頭便不由的皺了一下。

淑妃聽這話,明著已經是將罪責算在了周楓頭上,笑了笑說道:“還是臣妾之前說的,這新上來的姊妹真愛學嘴,王大人尚未送折子進來,皇上就知道的這般清楚了?”說著,一雙妙目緊盯著皇帝,追問:“皇上是從哪裡聽到的?”

皇帝有些窘迫,停了半晌,才說道:“你且莫管這個,朕隻想問問,老四確實和這事有牽扯?”

淑妃笑了笑,說道:“臣妾所知,與皇上聽到的大概情形也差不了多少。隻是,那兩個粉頭都是胡家的小少爺叫去的,並非是周楓。這爭搶粉頭,更是無稽。周楓那孩子,皇上您也是見過的,為人憨厚,見了姑娘就要臉紅,哪裡會乾出這樣的事來。”

皇帝看著她,說道:“朕聽來的,卻並非如此。再說,周楓那惡名滿京皆知,乾出這樣的事來,不足為奇。”

淑妃淺笑:“皇上,你我皆不曾親眼看見,都是道聽途說。事實如何,不該由刺史府審理之後,方才明了麼?”

皇帝說不出話來,他此次過來,本意是要借著這件事,迫著淑妃吐口能放胡欣兒一馬,但他沒想到淑妃竟這般難以掌控,他以往曾稱讚過的聰明機敏,如今都成了對付自己的利器。

新進抬舉的兩個樂伶,都是胡府送進宮裡來的,他哪裡不知道?隻是宮裡好一段沒有新麵孔了,最合他意的胡欣兒又進了冷宮,想著區區兩個女子也翻不了天,便放心的放在了身邊。

然而,這二女雖容貌可人,才藝出眾,到底是新人,不知他的習慣喜好,日常伺候也就不及胡欣兒來的舒坦。

其他人,皇帝看不入眼,而淑妃又總是淡淡的。

這麼一來二去,沒兩日功夫,皇帝便又念起了胡欣兒的好,畢竟她是整個皇宮伺候他最周到、最體貼的人了。

那兩個樂伶,也沒少在他耳朵邊念叨,他便打發人問了問胡欣兒近況,聽說了胡欣兒在冷宮所受的苦楚,便心疼起來,遂將她犯下的事先在心裡減了三成,又自說自話都是她娘家的錯,她人在宮裡哪裡會知道。

這念頭一起,竟想將她自冷宮赦免出來了,隻是麵上沒個說辭,所以來找淑妃,想著將那件事查探結果,給胡欣兒做個不知情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