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 / 2)

過得兩日, 文心書肆忽又發售了一冊話本,喚做《香刑記》。

這書大致講了一個豪門千金, 專以淩虐作踐下人為樂, 又怕尋常的下人有家人來尋麻煩,便專門容留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女,誘哄其賣身作奴。進了她那府邸,便如進了魔窟一般, 再沒有逃脫的可能。

這書因著內容獵奇, 書中主角又是個千金小姐,著實吸人眼目。才經發行, 便一售而空。

此書又是蕭竹君所作,著者文筆上乘, 將那孤女在府中受折磨的慘烈淒苦, 及那無可逃脫的絕望境地,描寫的淋漓至儘,讀來令人有切膚之感。

人們讀了此書, 再聯想至街上那些流離失所、賣兒賣女甚而變賣自身的災民,感歎不已。

大街小巷, 酒樓茶館, 凡人群聚集之處,各自議論紛紛, 都說道:“京裡災民這樣多,朝廷也不見有什麼安置舉措,倒聽憑他們就這樣流落街頭。每日京裡都要拉多少死屍出去, 外頭的亂葬崗,快要填滿了!”

便有人譏諷道:“這些大老爺們,一個個都隻顧著自己的快活,哪有功夫去管災民?災民,也算是人?”

災民,也算是人?

這句話在京中不脛而走,傳遍了街巷。

皇帝在宮中暴跳如雷,畢竟再如何懈怠,臉麵到底還是要的。

他傳召內閣,商議了幾次,流民一時不肯離京,而又不能真如陳恒遠所說,將他們驅逐了事,便須得在京中予以妥善安置。

然而這些大臣,各個心懷鬼胎,一肚子算盤,問到頭上,便含糊其詞。

你問他該不該安撫流民,點頭稱是,讓他出智出力,便又岔了過去。

蕭覃倒是提議,由朝廷出資,在京中設安民所,以為安置流民之用。這倒是個行之有效的法子,然而連皇帝也支吾了起來。

原因無他,國庫也沒錢。

南邊南疆王要銀子,西北戰事又吃緊,才開年便同外族打了兩仗,需糧草兵馬。而皇宮之中的用度,當然也是不能削減的,皇帝還琢磨著今年五月選秀的事宜。這兩件大事一擠兌,國庫當然也拿不出什麼閒錢來。

如此這般,自也商議不出什麼結果來,皇帝枉自暴跳,發了一頓脾氣,卻也就不了了之。

離了養心殿,蕭覃隻覺疲憊不堪,想起自己已有數日不曾回家,便使人往內閣知會了一聲,預備回府看看妻女並母親。

蕭覃出了皇宮,乘了轎子往國公府而去,路上卻見流民已然少了許多,卻不知是什麼緣故。

回到府中,他先往壽安堂看望了甄母,甄母倒沒什麼話講,隻說他這些日子辛苦,要保重身體,吩咐廚房晚上預備山參雞湯給他滋補雲雲。

蕭覃離了壽安堂,便想去看看女兒。

才走到閒月閣外,就聽裡麵有男女說笑聲響。

蕭覃臉色一沉,守門的丫鬟小冬連忙撩起了簾子,向內報了一聲:“老爺來了。”

蕭覃一字不發,邁過門檻。

入內隻見陳博衍果然在這裡,蕭月白坐在一旁,臉上有些紅暈。

見父親進來,蕭月白微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起身,低低道了一聲:“爹,您回來啦。”

蕭覃哼了一聲,沉聲道:“我再不回來,家宅後院就要起火了!”

蕭月白臉上紅色更甚,急急說道:“爹,您什麼說哪!”

陳博衍業已起身,向蕭覃拱手作揖:“國公爺。”

蕭覃看著他,頷首道:“成王殿下,近來往寒舍來的甚是勤快啊。”

上月底,封王詔書已下,陳博衍如今已是成王了。

陳博衍莞爾:“嶽父大人在上,婚期漸近,小婿過府來商議婚事。然則嶽父不在府中,隻得同月兒談談了。”

蕭覃被他氣樂了,說道:“怎麼,依你所說,你跑到我家後宅私會我女兒,反倒是我不在家中之過了?”

陳博衍躬身行禮,恭敬道:“小婿不敢,嶽父為國操勞,小婿萬分敬仰。”

蕭覃斥道:“油腔滑調……”話才出口,他忽然醒悟過來,拂袖道:“你們還沒有成婚,少占這口頭上的便宜!”

蕭月白急切道:“爹,你為什麼總是一見麵就要訓斥博衍哥呢?”

陳博衍卻淡淡一笑,言道:“月兒莫急,我甘願聆聽嶽父教誨。”

蕭覃看著女兒護這小子的樣子,又瞧見陳博衍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光,便覺氣不打一處來——這臭小子,分明是扮豬吃老虎,這個傻女兒還看不分明!這二人要是成了婚,依著女兒的天真性子,怕是要被這小子吃的死死的了!

蕭覃斥道:“你整日往婦人屋中鑽,倒不思量正事。如今街上流民如許,你也不見拿出什麼舉措。之前,你同我說的話,發的宏願,莫不是都隻是做做樣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