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 / 2)

皇帝病倒, 除卻六宮嬪妃需得前往侍疾, 各皇子亦要每日早晚前往問安。

陳博衍已然封王開府,這早晚進宮問安多有不便之處,蕭月白遂每日早起了一個時辰, 為他預備早飯,整治行裝, 晚上又一定等著他回來一道吃飯。

陳博衍雖心疼她辛苦,但又拗不過她, 隻好每日晚上事畢之後儘早便儘早回府。

這日, 他自文心閣議政出來, 看天色已漸黃昏, 便忙忙的往養心殿而去。

走到養心殿,隻見東宮的侍從正在門上等候, 便曉得太子陳恒遠必在裡麵。

守門的太監見他到來,連忙打躬作揖陪笑道:“王爺來了,太子殿下正在裡麵陪侍皇上, 怕是不便。”

陳博衍淡淡說道:“太子在, 旁人便不能進去了。一般都是天家子嗣, 王公公倒替皇上厚此薄彼起來?”

言罷, 竟不理睬這太監, 徑自邁步跨進了門檻。

他走到殿中,隻見禦前服侍的宮女都在外堂上侍立,大殿上焚著禦製合香用以驅散藥味兒,然而卻和那濃鬱的藥氣混雜在一起, 扭成了一股複雜的氣味兒,令人窒息。

陳博衍在殿上略微站了片刻,便轉而向內殿行去。

皇帝病倒,宮中人心不定,他是有權勢的王爺,自也沒人敢阻攔於他。

行進內殿,卻見這殿裡空無一人,龍床上帳幕低垂,裡麵無聲無息。

陳博衍心中微微有些狐疑,走上前去,透過帳幕見皇帝正臥在被中,雙目緊閉,神色懨懨。若非他胸前微微起伏,靜謐之中能聽到那極細微的呼吸聲,陳博衍真要以為躺在這裡的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低聲道:“皇上,兒臣前來問安了。”

皇帝似是全無知覺,依然閉著眼眸,並無回應。他麵容枯瘦,一臉病氣,仿佛一夜之間就衰老了數年。

躺在這裡的,已經不再是那個權傾天下的帝王,而是一個衰朽的老人。

陳博衍看著他,麵色沉沉,心中五味雜陳。

皇帝尚未回答,陳恒遠那輕浮裡夾著嘲諷的聲音便自一旁插了進來:“四弟今兒倒是百忙之中抽出了空閒,能來瞧瞧父皇了。”

陳博衍順聲望去,果然見陳恒遠自屏風後麵繞了過來,手中端著一隻藥碗,臉上掛著一抹冷笑,一步步走上前來。

他麵色從容,淡淡說道:“父皇病倒,身為人子,自當前來問候。太子這話,倒似是無理。”

陳恒遠輕蔑一笑:“你正值新婚,守著嬌妻沉浸在溫柔鄉裡,每日晚來早走,何苦又做這麵子上的功夫?何況,父皇並不想見你。”言罷,他把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將帳子輕輕掀起,湊在皇帝耳邊低低說道:“父皇,四弟來看你了。”

皇帝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眼皮微微一動,睜開了一條縫隙,原本散亂的視線忽然凝在了一起,聚在陳博衍身上。

他抬起一隻手,顫巍巍的指著陳博衍,神情激動道:“逆子!逆子!你來乾什麼,你想弑父篡位?!”

陳博衍劍眉微揚,沉聲道:“皇上糊塗了不成?臣是博衍。”

皇帝聽見“博衍”兩字,越發狂躁起來,他身子一震,紮掙起來,怒道:“畜生!逆子!!你給我滾出去!!來人,護駕,護……”他吼到一半忽然卡住,頓時猛烈咳嗽起來。

陳恒遠連忙扶住皇帝,替他捶背順氣。

陳博衍走到外殿,吩咐宮人傳召太醫前來伺候。

皇帝病種,太醫院早已排了人手日夜守在養心殿,聽聞傳召,即刻敢來伺候。

太醫宮人魚貫而入,為皇帝把脈診治起來。

皇帝卻並不配合,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陳博衍,雙手不住的抓著胸口,乾瘦的手背上甚而青筋凸起。

眾人滿麵疑惑,太醫無可奈何,隻得過來,拱手作揖道:“成王爺,皇上神誌不清,似是受了什麼刺激,還請您到殿外等候。”

陳恒遠則適時說道:“你在這裡,怕父皇更受刺激了。”

陳博衍掃了他一眼,沒有言語,靜了一會兒,忽大步離去。

皇帝看不見他,終於安靜了下來,宮人見此情形,低聲議論不止。

陳博衍離了養心殿,略一思忖,便往長春宮而去。

其時,皇貴妃正在宮中同幾個嬪妃商議宮務瑣事,外頭宮人報傳成王到,這些嬪妃便都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