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2)

到了樓上,閣領打眼一望,見這樓中倒是寬敞,四處琴棋書畫,劍瓶在牆,布置的倒極是清幽雅致。

蕭月白立在一旁,說道:“妾身並未說謊,此地當真隻是王爺休閒之所。”

閣領冷淡說道:“王妃不必如此,是非曲直,我等搜過自然便知。”

蕭月白無可奈何,朝著他深深一福:“還請大人手下留情,莫要弄亂了我家王爺這片清淨地。”

閣領心中兀自道:這成王當真是好福氣,娶得如此一個花容月貌的王妃,還對他深情如斯。

當下,他收起這等思緒,下令眾人搜查此處。

這些人便四下查看,一時摸摸書架上的書籍,一時翻動牆上的掛畫,卻無一處異常。

蕭月白冷眼旁觀,說道:“閣領大人,今日若然無果,隻怕我家王爺回來不依。”

閣領正自沉吟不語,忽有人呼道:“這羅漢床下有東西!”

他身子一震,順聲望去,便見一兵士趴伏在地上,自羅漢床下拉出一竹藤箱子。

蕭月白一見此物,麵色微微有些尷尬。

閣領觀察細微,大聲道:“打開它!”

蕭月白不及阻攔,那兵士已然用佩刀將箱子上的鎖撬開。

箱蓋打開,隻見裡麵金燦燦一件龍袍,整整齊齊折疊在內,一旁竟還擺著平天冠。

閣領大喜過望,一步搶上前去,顫聲道:“這……這卻是什麼?!”

蕭月白冷聲說道:“大人且看仔細,那果然是龍袍麼?”

閣領心中狐疑,將那龍袍提了起來,抖開一瞧,隻見這龍袍上的金龍竟是無爪無角,且極其粗略,徒有龍的形貌,卻無龍的精氣神。這“龍袍”甚是銷薄,細節也不合規製,細細看來竟是戲班子唱戲用的戲袍!

再看那所謂的平天冠,也是草殼子編成的,恰也是戲班所用之物。

閣領頓時陷入了困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捧著那“龍袍”立在當地,發呆發怔。

一旁,蕭月白又掩麵啼哭起來:“府中之前有戲班子來唱戲,所以有這些東西。後來皇上病重,王爺憂慮皇上龍體,府中便禁了曲樂,將這些東西鎖在箱中,儲於此地。也是自勉,皇上大安之前,絕不可取樂。王爺一片苦心,誰知卻被小人拿來生事。不知什麼人到皇上跟前弄嘴,硬把戲袍子說成龍袍。堂堂敕造成王府,竟被查抄,實在可恥!大人既要拿贓,就拿著這件龍袍回禦前交旨罷!”

那閣領早已窘到不堪的地步,聽成王妃如此說來,更是無地自容。

偏偏這個時候,他散出去的手下紛紛來報,將成王府翻了個底朝天,竟是一無所獲。

蕭月白更哭泣不止,這閣領無奈,隻得說道:“王妃勿煩惱,卑職之前已說過,卑職必定在皇上跟前如實上奏,絕不會無中生有。今既查明,成王府並無私藏龍袍一事,卑職便入宮交旨了。”說著,吩咐手下將那“龍袍”與“平天冠”都揣了,匆忙告辭離去。

蕭月白直將他們送出門外,看那起人馬飛土揚煙的遠去,方才折轉回內宅。

適才那驚惶啼哭的神色,已一掃而空,隻餘下淡然與一抹疲倦。

回到屋中,明珠打了水與她洗臉,便笑道:“想著這些人來時,那等耀武揚威,臨去竟然如此狼狽,真正解氣!”

琳琅捧壺進來,接口道:“就是娘娘,今日著實辛苦了。”

蕭月白拿著茉莉花胰子打出雪白的沫子,洗乾淨了臉上的淚痕,淺淺一笑:“為了王爺,不算辛苦。”

城郊冶鐵場中,禦審司副閣領望著滿箱的錫紙元寶,滿麵鐵青。

一旁圍觀的眾人,大多是這冶鐵場的工人,一個個光著膀子,赤著臂膊,雙手環胸,瞪視著此人。

見了這等情狀,便有人嘲諷道:“咱們家鄉遭災,多少親眷不幸沒了,小老百姓一無所有,好容易弄些紙錢說燒給九泉下的親人,怎麼著?也礙了大老爺的眼不成?”“就是,俺們受災那時候,你們這群當官的在哪裡?!成王爺仁慈,給俺們吃住,給俺們生計。你們這群狗官又看不過眼,要來找王爺的麻煩,編排出什麼王爺私造兵刃。其實俺們日常造的,隻是生鐵,哪裡有什麼兵器!”

這副閣領麵上神色如常,對這些粗鄙言辭充耳不。他將箱子重新蓋上,走到成王身側,一拱手道:“王爺,卑職不過秉公辦事,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陳博衍端坐於卷棚下頭,手中正端著一隻青瓷蓋碗。他抿了一口茶水,微微一笑,便將茶碗放下,言道:“宋大人客氣,你等奉旨前來,即便是本王,也要遵旨行事。如何,可查看明白了?”

那宋閣領麵上不動聲色,肚裡卻直罵晦氣!

今日一早,禦前便下了旨意,稱成王私藏龍袍,更於冶鐵場私造兵刃,有謀反之嫌,令禦審司派出兩撥人馬前往搜查。

這宋閣領領到的任務,便是冶鐵場這一路了。

到了冶鐵場宣讀了旨意,成王倒是客氣,任憑他們搜查,他自己便坐在一旁卷棚底下,飲茶靜候。

成王倒是無話,然而這些冶鐵場的工人,倒是圍在一旁,指指戳戳,陰陽怪氣,更有甚者竟直言穢罵。

這些人自恃身份,又有任務在身,自是不會同這些市井匹夫一般見識,然而是人皆有三分火氣,這些言語不絕入耳,那心中也不會如何痛快了。

偏生成王作壁上觀,不論他們如何在冶鐵場裡翻找搜查,還是工人對他們口出惡言,他都無動於衷。

好容易找到了那秘報之中所謂的私藏兵刃的箱子時,宋副閣領著實喜出望外,滿心道這下可拿住了證據,就要看那成王如何驚慌失措了。

箱子普一打開,日頭照耀之下,滿箱銀光閃閃,卻並非什麼私藏的兵器,而是上墳燒化用的錫紙銀錠!

這一來,宋副閣領越發下不來台,而那些工人口中的言語也越發難聽。

正在這上不上下不下的尷尬時刻,偏生他的手下又四處聚攏過來,報稱搜查完畢,這冶鐵場裡隻有原石生鐵同冶煉工具,並無可疑之物。

宋副閣領麵上難堪至極,但他好歹也是場麵上的人物,索性拉下臉麵走來向陳博衍道歉。

當下,這宋副閣領道:“王爺見諒,卑職搜查已畢,並無所獲,想必消息有誤。”

陳博衍淺笑:“大人是奉旨前來,何錯之有?隻是大人可當真搜查明白了?彆等著回去之後再想起來什麼地方還未搜過,又請了聖旨,跑來再搜。本王這冶鐵場關係著許多人的生計,可經不起這等折騰。”

他這話,便是譏刺宋副閣領無辦事之能,宋副閣領也是見多了世麵的人,哪裡聽不出來?

他倒也不生氣,隻道:“王爺說笑了,卑職這便回宮複旨。”言罷,一拱手,便告辭離去。

待禦審司人馬潮水一般的自冶鐵場退去,陳博衍的親隨上來低聲道:“王爺,這些人走得倒是乾脆。受了這許多奚落,倒也不見著惱。”

陳博衍淡淡一笑:“禦審司經辦大案無數,他能坐上這個位置,這點點心性自然是有的。”說著,又問道:“王府那邊如何了?”

那人回道:“王妃打發人送來消息,隻說成了。”

陳博衍一怔,旋即笑道:“好,咱們這便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