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飯說是飯,其實也就是把蒼耳嫩葉和小蔥、鹽和苦酒拌起來的一種生菜,荀昭倒是不太驚奇,這就是以前吃過的拌涼菜嘛,就是從來都沒吃過拌蒼耳葉子而已。

“陛下”,荀昭先規規矩矩地給小皇帝布菜,然後抄起自己的筷子夾了一片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品味,隻覺清苦中帶著些許草葉清香,平常他可能覺得有點苦,但是由於他的胃已經多日被油膩的燉肉荼毒,這道拌菜竟然讓他吃著極為舒坦。

劉協盯著盤中粗礪的食物,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下筷,但是看旁邊的荀昭大快朵頤,他一時有點猶疑,最後還是夾起一片皺眉咀嚼,半晌眉頭舒展開,倒不是這菜多麼好吃,隻是比起劉協想的難吃味道好了很多。

荀昭看著已經見底的菜盤,小皇帝隻略略吃了那麼幾口,其餘的都被自己吃掉了,莫名感覺有點羞愧,感覺像是搶了小孩子的食物。

他靈機一動,笑道:“陛下有沒有吃過槐葉湯餅?”

“槐葉湯餅?”劉協疑惑地重複一遍,“槐葉”和“湯餅”這兩個東西分開他認識,但是合起來就不太認識了。

荀昭眼睛笑得彎彎的,這個還是他以前偶然從杜甫那裡看了一首“青青高槐葉”知道的,他拍拍胸脯道:“此物定會讓陛下滿意。”

現在雖然還沒有到盛夏的範疇,但是已經有點泛上熱氣,這也是荀昭接受不了天天油油膩膩的雞鴨魚肉的原因,吃的人上火。

劉協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跟著身邊這個不明好壞的人到了濯龍園,他有點後怕,萬一荀昭有什麼不臣之心,這邊又疏於看守,很危險。

小皇帝冷聲道:“來濯龍園作甚?”

荀昭回頭一笑:“其他地方都沒有槐樹,也就這園子裡能看見幾棵。”

然後劉協就目瞪口呆地看著荀昭三兩下爬上了一顆樹,難以置信道:“怎能於君前失儀!”

踩在槐樹上的荀昭根本聽不清底下的皇帝再說些什麼,見小皇帝孤零零的落在下麵,靈機一動道:“陛下要不要一起來采摘槐葉!”

說罷人已經兩三下下了樹,在小皇帝身體兩側一抄,就裹挾著他重新回到原位。

劉協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睜開眼已經飄浮在空中,他目光微冷,斥責道:“你敢弑君!”

荀昭簡直冤枉,哭笑不得道:“臣隻是見陛下在底下不安全,要是有賊人來將陛下擄走,豈不都是臣的過錯?”

劉協瞪大眼睛,擺在麵前的賊人就是你了吧!

但是荀昭已經專心致誌地采摘起了槐葉,槐葉比蒼耳葉好采的多,順手捋一把就行了,他專挑嫩的捋,一把把碧綠的葉子在他手中形成一個花型,看得劉協有點心癢癢,也想下手試試又覺得有失威儀。

荀昭瞥見小皇帝已經瞟了好幾次,但是總是緊緊克製著雙手,不由心裡感覺好笑,小皇帝再怎麼樣還是個小孩子嘛。

“陛下,要不要試試?”荀昭十分上道地拽過一根槐樹枝。

劉協看了看荀昭,再看看唾手可得的槐樹葉子,哼了一聲道:“那朕就給你這個恩典!”說罷上手歡快地捋了起來,葉片脫離枝乾的那一刹那,劉協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這種感覺讓他十分沉迷。

荀昭一開始還津津有味地看皇帝擼葉子,但是現在也不免有些累,小皇帝好像沉迷上了這項運動,倆人將這棵槐樹快折騰沒了。

“陛下,臣的衣衫中要放不下了。”

劉協看看荀昭已經包不下的衣服,再看看他一臉幽怨的神色,這才不情不願地停了手,往下看了一眼,見離著地還有很遠的距離,不由得有點犯暈。

“陛下,抓緊了。”荀昭也沒辦法,一邊抱小皇帝一邊還要抱槐樹葉子,實在兼顧不過來,隻能讓小皇帝環著他的脖子。

劉協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姿勢,頭頂纖細的脖頸好像一折就會斷一樣,他道:“這樣你的脖子會斷嗎?”

荀昭正準備下樹,冷不丁地聽了小皇帝這麼一句,好險沒跳下去,但是再看看懷裡睜著一雙好奇眼睛的小皇帝,隻得耐心答道:“不會。”就憑小皇帝這點臂力,想勒死他還得練練。

劉協看著那邊的荀昭正在賣力搗汁,層層疊疊的槐葉一點點滲出綠色的汁水,彌漫著一股草木香。

“這是在做什麼?”

荀昭一邊掌控木杵一邊答道:“搗出汁來和麵做湯餅啊。”

劉協默然道:“君子遠庖廚。”

荀昭樂了:“那真是可惜了,臣幼時就喜歡看各種珍饈佳肴的烹製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