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細麵條煮熟過涼後窩在碗裡像一根根碧玉做的柳枝,再淋上醬醋,酸香的氣息便彌漫開來。

“陛下”,荀昭先給小皇帝盛上一碗,劉協有點糾結地挑起一根麵條放入口中,清香而又爽口,不禁讓他靈台一清,但劉協還是淡然道:“尚可。”

荀昭看了著碧瑩瑩的麵也不覺心中喜愛,歡快嗦麵的時候好像聽到小皇帝說了一句什麼來著,算了不重要,吃飯比較重要。

劉協有點氣悶,門外的內侍站得板板正正的,更讓他心中煩躁,半晌他露出了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道:“侍中做的飯蔬甚是合朕口味,自今日起就搬到德陽殿,親自照顧朕的起居吧。”

歡快嗦麵的荀昭一愣,小皇帝這是突然拋來了橄欖枝?這樣董卓能乾嗎,他猶豫道:“陛下……”

劉協冷冷的眼睛讓他止住了未出口的話語,小皇帝笑道:“怎麼,現在朕已經使喚不動你了嗎?”

“臣不敢”,荀昭無奈,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小皇帝這麼一搞,董卓那邊肯定得注意到,不知道他夾在中間又要遭什麼殃。

說是親自照顧皇帝的起居,其實也就是舉著托盤站在一邊,洗乾淨的小皇帝還散發著絲絲熱氣,荀昭拿柔軟的布巾輕輕給他擦著頭發,擦乾之後又拿過梳子動作輕柔地給他梳頭。

細密的梳齒一下下劃過頭皮,劉協享受地閉上眼睛,感覺渾身都鬆快了不少,難得露出個好臉道:“伺候的不錯。”

荀昭麵無表情地站在後麵,心想那是當然,他五年推拿按摩又不是白學的,小皇帝細長的發絲劃過手臂,荀昭放下手裡的梳子道:“陛下,就寢吧。”趕緊睡覺,伺候了一天累死他了。

第一次躺在德陽殿的床上,荀昭還有點稀奇地四處看看,聽說這牆都是胡椒抹的牆麵,冬暖夏涼,異常芬芳。

荀昭貼在牆麵上輕輕嗅了嗅,真的有一種淡淡的辛辣香氣,讓他想起抹了花椒麵的油餅,再四周看看高大的宮牆,不由感歎,這得要多少花椒才能漆這麼一麵牆啊。

伺候了小皇帝幾天,董卓是個什麼想法荀昭不知道,但是和李儒倒是常見麵,對麵的人生的白淨斯文,但是荀昭可不敢笑看他,這位可是動手殺過皇帝,荀昭垂下眼睛,李儒白皙的手優雅地端起杯盞,或許就是用這雙手,給漢少帝劉辯喂了毒藥。

“侍中這裡的茶果然分外甘甜清冽啊!”李儒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像一朵綻開的太陽花。

荀昭微微一笑,等著李儒的下文,這次不知道又要旁敲側擊地問些什麼。

眼下正值盛夏,炎炎暑意讓人心煩意亂,這芳林園的小亭倒是令人分外愜意,花木掩映間,有習習涼風拂過,荀昭坐在李儒的對麵品茶,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

一身水紅真絲流紋衣服,再加上不那麼高的身高,這人是曹操無疑,荀昭動作一頓,暗想道:曹操不會又來這裡和人聯絡吧。

但又看看自己和李儒坐的很是顯眼,想來他也能反應過來,草木掩映之間,曹操身後還跟著個龐然大物,荀昭眯眼一看,毛發如血,肌腱有力,是一匹上好的汗血馬,曹操牽著匹馬來這裡乾什麼?

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曹操遠遠地也看到了正在亭內品茗的兩人,頓時手都有些僵直,腳步頓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駿馬嘶鳴一聲,背對著曹操的李儒回過頭,有點意外地看到了後麵的曹操。

“孟德?”李儒起身,荀昭也連忙跟在他身後,離得越近越覺得不那麼對勁,但是曹操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真誠,給兩人分彆見了禮。

“此馬何處而來?”李儒也覺得有點奇怪,看了看那匹馬,又將目光轉移到曹操身上。

“此馬乃是太師所贈。”曹操努力維持著高興的笑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對麵的李儒。

“太師?”李儒感覺很奇怪,太師怎麼突然送曹操一匹馬?

“太師正在濯龍園中小憩,文優自去便是。”

李儒還在思考這其中的關竅,但是後麵的荀昭看到曹操攥緊的手掌,勒的那馬很是難受,怪不得先前這駿馬痛苦的嘶鳴。

他走向前去,擋在了曹操和李儒中間,曹操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荀昭心底確定了八成,曹操有秘密。

“毛發如血,色澤如丹,真是一匹好馬啊!”

迎著曹操想要砍人的目光,荀昭將手輕輕覆在他攥韁繩的那隻手上,輕輕拍了拍。

曹操不明所以地望著他,荀昭無奈,將他的手指一點點的掰開,身後的那匹馬頓時安靜下來,抖了抖鬢毛,很是瀟灑。

荀昭重新將韁繩放到曹操手中,扭頭對李儒道:“文優,想不到太師有如此好馬,昭也忍不住厚顏要上一匹了。”

李儒自是溫文笑道:“不若你我一並前往太師處。”荀昭笑著頷首,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曹操深深盯著右側那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而後收回目光,韁繩在他手中一下一下蕩著,好像還有彆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