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調點頭，“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八月十九號吧，那是他最後一次打遊戲。”
紀茗喉嚨澀澀。
從腳上升起一股寒氣讓她有些抖。
八月十九號，是啾啾出聲的日子。
彭調遺憾地說：“我跟他打過兩把遊戲，他好像也有意向在電競圈發展，不過後來沒機會了。”
啾啾戳了戳媽媽，小聲問：“媽媽不開心嗎？”
紀茗輕聲說：“沒有。”
她沒有不開心，而是深深的自責與遺憾。
近幾年電競行業正在蓬勃發展，紀茗自醒來後也時不時會在熱搜或者一些年輕人的朋友圈看到一些比賽的訊息。
雖然江濉現在再也沒有提過想要做一名電競選手，可紀茗現在看到彭調後心裡有些微微的動搖。
如果小兒子的願望真的是做電競選手，讓他做又如何。
眼前的彭調談到遊戲時候的熱愛跟紀臨提到演戲時的眼神是一樣的。
演戲和電競或許沒有什麼區彆？
她看著已經黑掉的屏幕，柔聲問：“還能在哪裡看到電競比賽？”
紀茗也想體會一下，能讓13歲的江濉眼神放光的電競，究竟是怎樣的。
彭調拿出手機查了查，“英雄聯盟的比賽不在這個城市，不過這裡倒有王者榮耀的決賽，紀姐黎姐你們想去看嗎？”
“我想去我想去。”葉熏忙道。
**
第二天，原本打算去胡吃海喝的她們去了電競賽場。
下午六點的比賽，三點多的時候場館門口已經排滿了人。
啾啾拿著漢堡包嗷嗚吃了一大口。
她穿著一身黃黃的小裙子，頭上帶著一頂黃黃的小帽子，身體又胖墩墩的，遠遠看著像一隻憨憨的皮卡丘。
門口排著隊的人看到她們後，激動得捂著嘴，完全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們。
“我聽說她們來D市錄綜藝了，沒想到還會來看決賽！”
“啊啊啊啊現實裡見到啾啾真的越看越可愛！”
“裴川也好好看哦。”
“裴川旁邊的是誰啊？”
“彭調啊！英雄聯盟那邊拿過世界冠軍的中單選手，超厲害的。”
賽場人很多。
一般來說這種票決賽前一天是絕對搶不到的，但還好彭調混電競圈，托人買到了幾張票。
而跟著他們的攝影師就很難辦了，隻能在門口等著他們出來。
場館很大，四麵都掛著屏幕。
屏幕裡播放著一些賽事訊息，裴川坐在黎希身邊跟她解釋，彭調坐在紀茗旁邊指著屏幕上出現的人物說，“這個叫做蘭陵王，是個打野英雄。”
啾啾聞言看了一眼，不好看。
她的二哥之前玩過的眼睛大大的英雄好看一點。
啾啾見媽媽很忙，從小書包裡拿出偷偷帶進來的糖果時，一道光打在她身上。
場館裡響起主持人說的話，“沒想到現在這麼小的小朋友也開始接觸電競了，電競的發展值得我們期待。”
另外一個女主持人笑著：“這個小朋友叫做江啾啾，她旁邊坐的是曾經拿過世界冠軍的中單選手彭調，我們應該為他在電競曆史上創下的榮耀鼓掌歡呼。”
語畢，場館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啾啾緊張地把糖果塞到小書包裡。
快六點的時候，場館裡坐滿了人。
啾啾無聊地左看右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無數的期盼與歡喜，啾啾順著他們的目光望過去，原以為能看到什麼好吃的東西，沒想到隻看到一群哥哥放下手機激動抱在了一起。
“恭喜他們拿到了通過總決賽的最後一張門票！”
過了一會兒比賽正式開始。
啾啾晃著小腿腿乖巧看著。
“哥哥也玩這個英雄！”啾啾小手指著屏幕道。
小奶音很亮，周圍的人也聽到了。
但這一刻所有人都沉浸在比賽的嚴肅氛圍中，沒有人為看到如今網絡上爆火的啾啾、裴川、黎希、彭調而激動。
她們所有的熱愛都投入在這場比賽裡。
啾啾忍不住拿出糖果吃了兩顆。
紀茗抱著啾啾，下巴抵在她的頭上。
她看不懂那些絢爛的英雄技能，對解說說的話也聽得似懂非懂。
但身旁，忽然響起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尖叫。
“mone還在秀，三殺對方打野，他還沒死，一個二技能暈住對方絲血拿到了四殺！”
主持人的聲音激動不已。
身旁傳來的尖叫聲讓紀茗愣在原地。
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無比燦爛的笑容，而這種歡喜卻是一場簡簡單單的遊戲帶來的。
那一刻，紀茗忽然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電競。
一群人為了同一個夢想朝同一個方向拚搏努力。
那一刻的喜悅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一群人的熱愛與快樂。
三個小時後比賽結束。
這之中她耳邊響起無數次呐喊，而紀茗也在周圍人的影響下為了一次勝利，一次天秀的操作而尖叫。
出來的時候，她眼角微紅。
節目組看到後愣了兩秒。
**
直播結束後，節目組請紀茗去做采訪。
“今天比賽結束後您是不是也很感動？”
紀茗抿嘴，沉默著。
外麵的月光很亮，小花園裡靜悄悄的。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紀茗啞著聲音說：
“是感動，也是為我的孩子而遺憾。”
紀茗覺得很對不起江濉。
電競不是普普通通的打遊戲，經過彭調的解釋她才知道，每一個電競選手每天都要經過七八個小時的訓練，比賽輸了之後他們要經受很多人的謾罵，他們要對自己的每一波操作負責。
而今天她看到場館中比賽勝利的那五位職業選手興奮衝到那個獎杯的時候，忽然明白了那不是遊戲。
那是一份熱愛，一份夢想。
而每一個看比賽的人也是為了那份熱血看了一次又一次。
“江濉十三歲的時候跟我提過想做一名職業選手，可當時的我拒絕了她。”紀茗低聲道。
節目組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說了一些話後讓紀茗離開。
回到房間後，紀茗又沉浸在了那種自責與懊悔中。
彭調敲了敲她的門：“紀姐，明天還有水友賽，您要去看嗎？”
紀茗開門，低聲問：“水友賽？”
“對，就是今天贏的那個隊伍跟粉絲打比賽。”
“是..坐在那個位置上打嗎？”紀茗有些慌亂的解釋，“就是今天他們比賽的地方。”
“是的。在那兒打遊戲跟我們在場下打遊戲還是不同的。”彭調笑著說。
會不由自主得變得嚴肅認真，會緊張，也會激起無線的勝負欲。
紀茗緊了緊手指：“那..江濉可以去參加你說的那個比賽嗎？”
“水友賽？”
“嗯。”
彭調想了兩秒：“應該有機會。節目組這邊跟賽事負責人溝通一下，我們這邊還能給他們引流，那邊應該不會拒絕。”
紀茗笑著：“好的，那明天去吧。”
彭調點頭，“好，我現在就去跟節目組和賽事負責人溝通。”
**
晚上九點，啾啾拿著大手機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你想不想啾啾鴨~”
江濉這段時間一直忙著補課，連啾啾的直播都沒時間看。
聞言，他愧疚地說：“想，但是哥哥最近沒有時間看啾啾的直播了。”
啾啾想起媽媽剛才說過的話，脆生生地問：“哥哥，你想啾啾就來看啾啾吧？”
“可是哥哥最近沒有時間，哥哥在學習。”
啾啾不知所措地拿著大手機，歪著頭看媽媽。
紀茗輕咳嗓子：“學習停一天也沒關係，啾啾既然很想你，就過來吧？明天不是周日嗎？”
江濉沒想到一向希望他能好好學習的媽媽忽然勸說讓他彆好好學習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
江濉愣了一會兒。
“哥哥，啾啾真的好想你呢。你快來見見啾啾好不好嘛。”
啾啾像個小唐僧一樣嘮叨著：“哥哥不見啾啾是不是不喜歡啾啾了？”
“哥哥過來呀，這裡有好多好吃的。”
“好好好，哥哥明天就過去。”
“不行！”紀茗忽然開口。
江濉被媽媽忽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紀茗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後，臉頰微紅，柔聲道：“你今天就來吧，我剛才看過還有航班。明天來的話你當天來當天回，太累了。”
其實是害怕來晚了碰不上水友賽。
江濉總覺得媽媽和啾啾在隱瞞著什麼，但也順從地訂了張機票。
江翰清見他在收拾行李，問：“你要去哪兒？”
“啾啾說想我，我過去看看她。”
沒接到妻子和女兒電話的江翰清：！！！為什麼啾啾都不說想他！
在江翰清欣羨的目光中，江濉連夜去了D市。
到的時候晚上12點，啾啾洗完了澡澡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地等哥哥。
江濉剛到民宿就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小奶團。
他輕輕抱著啾啾把她送到了媽媽房間，又輕手輕腳退出來。
“你房間在二樓。”紀茗輕聲問，“要跟另外一個人睡一張床，你介意嗎？”
江濉擺手。
翌日清晨，啾啾發現自己在房間醒來後呆了一會兒，而後連忙跑到衛生間問：“媽媽，哥哥呢！”
“哥哥在二樓。”
啾啾快速跑出去，匆忙之間連鞋都忘了穿。
她踮起腳丫子打開媽媽說的那扇門，房間裡亮著，江濉已經醒了。
門口，啾啾探出小腦闊鬼鬼祟祟往裡看，又大又圓的杏仁眼嵌在白皙的小圓臉上，乾淨又單純。
眼裡像閃著億萬星光一樣，啾啾大聲喊道：“哥哥——”
然後光著腳丫子跑到江濉身前一把抱住他。
一旁的彭調像吃了檸檬一樣酸。
小奶團什麼時候能對他有十分之一的甜就好了。
啾啾吧唧幾口親在了江濉臉上，“哥哥想不想啾啾呢~”
江濉笑著點頭。
整個早上，啾啾都像個樹袋熊一樣纏在江濉身上。
江濉見啾啾這麼黏他，心情極好。
前段時間錢謹易還在跟江濉炫耀，說啾啾有了困難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可見他才是啾啾最喜歡的錢哥哥。
江濉抱緊啾啾，心中得意。
啾啾最喜歡的哥哥永遠都是他。
**
下午的時候，江濉跟著啾啾和紀茗他們去了D城的體育場。
“這裡有王者榮耀的水友賽，我們替你報名了。”紀茗輕聲道。
抱住啾啾滿麵笑容的江濉頓住，笑容也有些僵硬。
“水友賽？”
“嗯。”
賽事的工作人員在門口等著江濉，看到他後小姐姐臉微微有點紅。
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這麼好看！
“請跟我來吧。”
啾啾掙紮著從江濉身上爬下來，她乖巧地擺擺手：“哥哥去吧去吧~”
江濉困惑地跟著工作人員向前走，走到舞台的時候他手指有些僵硬地握成拳。
“待會你將在這裡跟我們今年冠軍杯的冠軍隊伍打比賽，你可以先看看場地。”
“待會會有很多粉絲來，也不要太緊張啦。”小姐姐笑著道。
江濉目光緊緊落在場館中央的電競椅上。
四年前，這裡是他的夢想。
後來因為一場排位賽他沒有接到爸爸和大哥的電話，沒有在他們說媽媽正在生產的時候立刻衝到A市去。
媽媽生妹妹的時候，他卻在可恥地打著遊戲。而也因為那場遊戲，他在四年前錯失了跟啾啾見麵的機會。
13歲的江濉也曾堅信自己會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電競選手，所有人都誇他會成為電競圈獨一無二的那顆星，可江濉沒想到，因為他的夢想他弄丟了啾啾整整四年。
江濉坐在電競椅上，耳畔聽著四周的呐喊聲時還有些恍惚出神。
他沒想到有一天也能在無數熱愛遊戲的粉絲麵前，在電競場館裡打比賽。
對麵是職業選手，其餘四位玩家都有些擔憂害怕。
“我隻會中路，可以嗎？”
“我玩射手、上單還行，不能打野。”
四個人互相報了位置，隻有江濉還出神地看著四周坐著的觀眾。
那裡..
會有他的妹妹和他的媽媽嗎？
“兄弟彆太緊張了。”有人安慰他。
江濉反應過來，“我玩打野。”
他一直夢想的打野。
遊戲開始後，解說激動介紹著對麵五位職業選手的實力。
“總之，他們個個都很強。”
“畢竟是今年的冠軍隊伍，壓製力驚人。”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遊戲十幾分鐘就會結束的時候，江濉玩的老虎帶節奏的能力極其好，不僅偷了對方的暴君，還屢次帶著中路遊走抓人。
局勢稍稍明了。
“我們水友這邊的打野選手節奏真的不錯。”
“聽說今年才17歲。”
..
每一次江濉帶領中單、輔助成功擊敗對麵的人後，場館裡都傳來了氣壯山河般的呐喊聲。
在那種熱愛激動的尖叫聲裡，江濉結束了這場比賽。
雖然輸了，但解說都在誇他“雖敗猶榮”。
結束後解說笑著采訪他：“沒想到就算是麵對職業選手，你的節奏帶的也很好。”
“嗯，之前玩過。”
“那你沒有考慮過成為一名職業選手嗎？”
江濉聲音淡淡的：“之前想過。”
“那現在呢？”
江濉的目光穿過了無數絢爛燈光，像是隔著四年的漫長歲月緊緊落在啾啾的身上。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現在不想了。”
“因為生命裡出現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他要一輩子守在她身邊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