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晉江獨家發表(1 / 2)

李熠這一次病得很突然,雖然太醫診了脈之後說沒有大礙,但十方還是不太踏實。

這日一早,他便去了佛堂,替李熠抄經祈福,且一待就是小半日。

到了晌午的時候,佛堂裡突然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人,竟是三皇子李遊。

李遊來得匆忙,顯然是小跑著過來的,一進來便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熱得通紅。

“三殿下,你不是在京郊嗎?怎麼回來了?”十方驚訝地問道。

三皇子跑到十方麵前,喘著粗氣道:“兄長……兄長……”

他一路騎著馬趕回了宮,先是去了一趟霽月居沒找到人,又一路小跑來了佛堂,這會兒總算見到了十方,提著的那口氣便鬆了大半。

“不急,你先緩緩再說。”十方拿方帕給他,讓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又伸手在少年背脊上輕輕撫了撫,幫對方順了順氣。

三皇子緩了片刻,開口道:“我在京郊,聽他們說了那個流言,一路就趕回來了。”

“什麼流言?”十方不解地問道。

“兄長難道還不知道嗎?”三皇子擰著眉頭道:“京城都傳遍了,我還以為宮裡也都傳遍了呢!”

十方聞言心中驀地湧起一絲不安,仿佛之前一直隱隱感覺到的那絲忐忑,如今驟然被證實了似的。

他看著三皇子,啞聲問道:“是……什麼流言?”

“他們說……說兄長是大周人。”三皇子開口道:“我都要被氣死了,我一聽說立馬就趕回來了,這些人簡直是豈有此理!我非讓父皇和二哥替你出出氣,不能任由他們這麼編排你!”

三皇子自出生起十方便在宮中,這樣的流言打死他也不可能會信。

三皇子兀自憤憤不平地說著什麼,十方卻愣怔在原地,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表情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隻是原本就白皙冷清的麵上,如今越發蒼白了幾分,仔細看去,就連薄唇都沒了血色。

“兄長?”三皇子性子並不細膩,隻顧著生氣,並沒發覺十方的異樣。

他見十方不說話,隻當十方也在生氣,忙安慰道:“你放心,有父皇和二哥在,萬不會叫你受這種委屈的,若是誰再敢編排你,我就去跟他們沒完!”

十方經過了短暫地失神之後,輕輕笑了一下。

“你先回去好好歇一歇,這麼熱的天如此奔波,仔細中了暑氣就麻煩了。”十方朝三皇子道。

三皇子倒也聽話,如今見到了十方,心裡也踏實了不少,又拉著十方說了會兒話便回了自己的寢宮。他這一路奔波出了不少汗,得先回去沐浴更衣才行。

三皇子走後,十方便去了帝後的住處。

這個時辰皇帝在禦書房議政,隻有皇後在。

“十方?”皇後見到十方之後,頓時一臉笑意,麵上絲毫看不出異樣。

十方朝他拱了拱手道:“流言的事情,皇後殿下已經知道了吧?”

皇後聞言一怔,當即收斂了笑意。

“此事來得太突然,我和陛下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皇後朝十方道:“你放心,不管旁人怎麼編排你,我和陛下自會替你做主。”

十方淡淡一笑,開口道:“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不掉。”

皇後聞言皺了皺眉,眼底帶著一抹克製的怒意。

“你的身世,整個京城知道的人都寥寥無幾,除了我和陛下、太後之外,隻有幾個親信知道,他們是萬萬不可能將這件事情散播出去的。”皇後開口道:“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

“是我父親的人。”十方道:“他們一直知道我的存在,隻不過從前沒有找到機會做文章罷了。此番我回宮逗留得太久了,定然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若是……若是我早些離開,興許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十方歎了口氣,看起來有些沮喪。

皇後卻開口道:“此事並非因你而起,而是熠兒……”

“殿下?”十方聞言麵色一變,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皇後道:“熠兒回宮那日命人查封了大周人在京城經營的一處暗/娼館,將裡頭的細作都下令在鬨市斬了首,大周人被激怒了,才會如此。”

十方一怔,想起來不久前他們去過的那個地方,當時還是他提醒了李熠那處有點不尋常。沒想到李熠竟真著手去查了,還查出了問題。

所以……李熠從園子裡回來之後,是去辦了這件事情?

細想起來,十方的不安似乎就是從那日開始的……

李熠已經和大周人“交過手”了?

那麼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也知道那個流言了吧?

確切的說,那壓根也不算是流言,而是一個事實。

十方的身體裡確實流著一半大周人的血。

這十數年來,大周與大宴齟齬不斷,李熠作為太子恨透了大周人。

如果李熠得知自己素來親近信任的兄長是大周人,會如何?

會大發雷霆怨怪十方一直瞞著他,還是會懊惱自己一直對十方那般親近?

十方隻覺得渾身有些發冷,幾乎不敢去揣測李熠的反應。

“十方。”皇後伸手按在十方肩膀上,目光中滿是心疼。

十方顫聲問道:“他……已經知道了嗎?”

皇後並不知道此刻禦書房中的情形,但流言在早朝後便傳得人儘皆知,李熠想不知道恐怕很難。

“十方,熠兒不會因為這個看輕你的,在他心裡你是至親,無論你出身如何,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皇後開口道。

“是嗎?”十方喃喃開口,像是在追問,又像是在質疑。

就連他自己,花了許多年的時間都沒能徹底接受這件事情,李熠又如何能做到毫無芥蒂的麵對他?

“大周人大概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利用你來拿捏熠兒。十方,若咱們自己亂了方寸,不正讓大周人如願了嗎?”皇後開口道。

十方聞言稍稍冷靜了些,意識到了皇後這話裡的意思。

不得不說,大周人這招損到家了。

若李熠“大義滅親”全然不顧忌十方倒還好說。倘若他袒護十方,在百官和百姓的眼中,便難免會落個“護短”的把柄,屆時要說傷及李熠或朝廷的根本那倒不至於,可君臣之間生出些齟齬卻是難免的。

為君者最當謹慎視之的便是民心,以往李熠雖又跋扈和狠/戾的“凶名”,可說到底在百官和百姓的心中,這位儲君行事無不以大局為重,凶則凶了點,卻不墮賢名。

但如今牽扯到大周,事情便不一樣了。

百姓和百官可不會去在乎十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大周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個“符號”而已,任誰沾上了都會成為“眾矢之的”。尤其十方的地位太過尊貴,擔著大宴國大殿下的名號,他收到的惡意隻會更多。

“我現在倒是明白了五年前你為何執意要去清音寺,早知道今日,當時倒不如遂了你的願,將這沒用的虛銜去了倒好。”皇後在殿內踱了幾步,看起來有點煩躁。

十方這會兒反倒冷靜下來了,他開口道:“沒用的,哪怕我不是大殿下,隻要我與殿下關係親厚,朝臣們便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的擔憂並非沒有根據,大周人向來喜歡使這些手段,萬一我是他們的細作……”

“十方!”皇後擰眉打斷了他。

“父後。”十方這一次喚了從前對皇後的稱呼,“大周人會用我來離間殿下和朝臣,不過是算準了大家的軟肋。若殿下待我親厚,自會護我周全,可朝臣也正是因為顧忌大宴的安危,才會責難與我。”

十方這話倒是不假,也正因如此,若李熠一意孤行護著他,朝臣們必然會寒了心。

正如十方所料,禦書房內,李熠說出那決定之後,朝臣們並沒有善罷甘休。

實際上,李熠表了態之後,眾臣的情緒反倒越發“激烈”了。

隻因他們誤會了李熠的態度。

先前朝臣們都以為李熠會竭力維護十方,沒想到太子殿下竟是主動提出“玉牒除名”的人,因此朝臣們“天真”地以為,太子殿下是因為看清了十方的“真麵目”才會如此。

在李熠表態之後,他們紛紛諫言,壓根沒打算就此罷休。

“大周人最擅蠱惑人心,慣會使那些下作手段迷惑人。”有人道:“十方哪怕是在玉牒上除了名,也終究是個禍患。”

“臣以為,斬草要除根,否則將來隻怕會夜長夢多。”

“百姓現在都知道此事了,若是留著十方在宮裡,隻怕民間要有非議。”

“況且大周與咱們大宴本就齟齬頗深……”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上頭。

皇帝一臉冷漠地坐在禦案後頭,李熠則麵無表情地立在殿中。

父子倆都沉默地聽著,也不表態,任由群臣各抒己見。

許久,廳內的議論聲漸漸小了。

眾臣終於發覺了陛下和太子殿下似乎有點不尋常,紛紛住了嘴。

“殺一個無辜之人安民心,諸位是這個意思嗎?”李熠冷聲問道。

“這……”方才還爭論不休的人,這會兒都啞了火,沒人敢接茬。

皇帝見狀冷笑一聲,開口道:“得虧諸位沒說把十方綁了送到大周去換點好處回來,要不然朕能讓你們臊死!”

眾臣方才的議論,的確是有些過火。

這會兒他們紛紛冷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論如何,十方隻是出身敏感,可他並沒有做出違反大宴律例的事情。真要對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修行之人喊打喊殺,的確是不合時宜。

“十方雖是大周人,但罪不至死……”有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朝臣開口道:“微臣覺得,隻要他離開京城,天高海闊倒也不必斷了他的前路。”

有人聞言附和道:“對,上天有好生之德,隻要他再也不進宮,想來日子久了流言自然也就平息了。”

李熠立在廳中,麵上冷意越來越重,眼看就要按捺不住。

這時皇帝從禦案後起身走過來,一手在李熠肩上拍了一下,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幾分安撫。

無論李熠還是皇帝心裡都明白,此事不可貿然決斷。

萬一意氣用事,最後的後果都會落在十方身上。

越是顧忌,反倒越要沉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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