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0883 字 3個月前

好像就在她身邊,她麵前那團熊熊燃燒的火裡。

好像——

是他回來了。

燈盞外鏤空的花紋,棱角很是銳利。薑陶陶將手指往上麵一抹,瞬間就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淡金色的血液順著燈盞邊沿,撲進火裡。

這盞燈會是晏鐘淵暫時的宿體,用鳳凰血滋養,對剛剛凝聚魂魄,很是虛弱的他,一定大有益處。

殷紅裡的薄金,最初格外濃鬱粘稠,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了下去。

雖然薑陶陶一向痊愈得相當快,但如此大量取用心頭血,時間一長,還是受不住。

眼看要到臨界點,薑陶陶便收回手,遮住手腕上那道細細的血印痕。

她情不自禁地睜開眼。

入眼全是閃爍得讓人炫目的火。

而晏鐘淵,就應該在這中間。

一刻。

兩刻。

三刻……

九。

十……

等待的時刻,遠遠超出了薑陶陶的預料。

鎖魂彆摹本裡說,超過七刻,就已經可以認定是——失敗。

她已經清楚地感覺到,那個人就近在咫尺。

可現在全消失了。

巨大的失落與恐慌,瞬間變得比火浪更是凶猛,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

薑陶陶低頭,看手腕的傷口。

不知道為什麼,愈合得格外快。

不止如此,剛剛流失掉的心頭血,同樣恢複極快,轉眼間又盈回來了大半。

薑陶陶橫下心,又在手臂上割了一道兩手長的傷口,將逼出的心頭血胡亂灑滿整個法陣。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斷在在心裡默念著。

鳳凰血有奇效。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力挽狂瀾。

血還沒灑多少,傷口又愈合住了。

薑陶陶還不死心,忍著疼又割了一下。

除了這個悄悄學來的鎖魂術,她渾身上下,隻有心頭那點鳳凰血有用。

她太害怕這次法陣沒能成功。

那種在生死之間掙紮瀕臨的滋味,薑陶陶已經深深體會過一次,不想再要第二次。

她甚至還清晰記得,是三百年前,那日淩晨,寅時第六刻,她擔心深淵波及到九重天中央,偷偷跑了過來。

晏鐘淵站在九重天最大的主殿之前。原是在遠眺,向來溫和的臉上,罕見地沒有多少表情。

轉頭看見她焦急又擔憂的模樣,眉眼才漸漸柔和下來,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安慰著她,用一向令人信服的篤定語氣:“九重天是什麼地方,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她急得兩眼淚汪汪,“可是我聽說,之前想到的法子都失敗了,現在已經……”

走投無路的喪氣話還沒說,晏鐘淵曲著長指,敲了她額頭一記。

他說:“少去亂聽,我不都還站在這裡嗎?”

年紀輕輕的上仙,已經赫然成了九重天新的主心骨。

“你應該更擔心一些,司命說的——”晏鐘淵頓了頓,“渡劫的事。”

“我不知道是什麼劫,沒想好。”

他對她這幅莽撞的樣子並不意外,無奈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陶陶,對你來說,這是生死關。”

“你應該早早抽出本體的仙力,保存在體外。免得過於強烈的反噬跟暴|動。”

“事情結束,你不必再偷跑過來,而是該以真身蒞臨一回。往日九重天那些不相信你存在的人,也該多些敬重。”

“不算以往,就是單說幻化成人形。陶陶,尋常人家裡,你早已及笄了。”

薑陶陶對他的每一句話,都記得很認真。

唯獨聽到最後,他言裡言外都是在疏遠她。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一個字也不想聽不想記了。

但,隻是一瞬,她又振作起來:“你是不是隻給我一個人,說過這麼長的建議?”

晏鐘淵沉默了一下。

“我可以跟很多人說。我有義務保護九重天上每一個人。”

“我又不是九重天上的人。”

薑陶陶偏過腦袋,眨了眨眼,尾音瞬間像是沾了蜜一樣甜滋滋,“你就是隻跟我一個人說過,對不對?”

她就這麼死皮賴臉地問,晏鐘淵還是不肯明說。

哪怕沒問出個所以然,薑陶陶仍然記得,她那個時候好開心好開心。

開心得忘了日月環的變故,忘了晏鐘淵對九重天的責任,忘了……

他其實是在向她道彆。

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

同她鬨的前一刻,晏鐘淵已經給當時尚在的父親下了跪,以表死士決心。

記憶像被掩埋入土的石子一樣,隻是稍稍見了點光,便把塵灰撒得到處都是。

薑陶陶緊緊咬住唇,沒發出任何聲音,卻早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跟記憶中一樣的氣息,漸漸圍住她。

跟記憶中一樣溫淡柔和,又有些許無奈的聲調,也隨著輕輕飄到耳邊:“火都快被你哭滅了。”

薑陶陶渾身一震。

她驀地止住了眼淚,抬起臉,望向麵前的火光。

她不敢哭,甚至不敢出聲,怕驚動到了那好像幻覺的一幕。

好久後,才敢輕輕地道:“你……?”

“你很厲害,法陣不會失敗的。”

他像在哄小女孩兒一樣,一點一點平複著她的情緒:“是我沒考慮好。原想儘快抽出力氣為你止傷,誰知後來沒餘力露麵,讓你等了很久。”

止傷?

那難怪……

薑陶陶的睫毛上還帶著水珠,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你是不是又要生我的氣了?”

明明此時,她完全看不見晏鐘淵,甚至連聽他的嗓音,都有些模糊。

但,薑陶陶好像就是看見了。

他垂下眼,很輕,接近於無聲地歎了歎:“……怎麼會,是氣我自己。”

這話原本是想安慰她的。

薑陶陶眼底的水霧,反倒越聚越濃,大有下一秒就哭得天崩地裂之勢。

她甕聲甕氣地道:“你都死過一次了,怎麼還這樣,總把彆人的錯怪在自己身上?”

火焰裡靜了片刻。

“沒有。”

晏鐘淵低低道,“這種話,我隻跟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