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儒道至理(1 / 2)

楊雅顯然也被劉瑾的憤怒嚇著了。

大家明明是在探討學問優劣,你添個什麼亂?

劉瑾冷笑,道:“這天底下,就是因為多了你們這等人,方才縱容了無數如狼似虎的惡吏和劣紳,愚弄百姓,視百姓如豬狗,反過頭來,竟還厚顏無恥,說什麼愚民、刁民,這世上,最愚最刁的,豈不就是你這等隻曉得作八股的人?”

“你說什麼?”楊雅似覺得受到了侮辱。

劉瑾磨牙:“咱說你狗都不如!便是連狗,尚且見了人,還曉得親近,分得清好壞。你自稱自己是清流,讀聖賢書,孔子的仁政、愛民,你忘了?孟子的民為本你也忘了?孔子自開儒門,天下儒學延續至今,無論是真心也好,偽善也罷,尚且都知道愛民二字,你動輒刁民活該去死,你也配做聖人門下。”

“……”楊雅憋紅了臉,冷然道:“我不與無名之輩說話。”

“就是你!”劉瑾卻怒不可遏。

這麼多日子的心酸和委屈,他一直都一笑而過,有的吃,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他憤怒了。

他不能容許有人,可以在自己嘗遍了酸甜苦辣之後,還輕描淡寫的一句你活該。

我劉瑾怎麼活該了,吃你家大米了?

劉瑾厲聲道:“咱來問你,你自稱清流,吃著朝廷俸祿,你做了什麼?”

他聲音格外的洪亮,聲震瓦礫。

這令許多附近的莊戶,聽到了動靜,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而來。

文學院明倫堂幾乎沒有高牆,轉眼之間,居然在這明倫堂外,竟圍了不少人。

大家見原來隻是讀書人之間相互辯論,便都鬆了口氣。

弘治皇帝凝視著劉瑾,總覺得這個人依稀有些熟悉,可到底是誰,竟全無印象。

朱厚照此時恍然大悟,突然想起是誰來了,忍不住道:“哎呀,這不是……”

一旁的方繼藩捅了捅朱厚照的腰,朱厚照立即住嘴,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樣子,就恨不得上前去,給二人每人遞一把刀,若是還不夠,我朱厚照還可以給你們各拉一門火炮來。

楊雅聽罷,帶著不屑:“不是早說了,本官乃是翰林,為蒼生立命,為聖人代言!”

“狗屁!”劉瑾不屑怒罵。

這確實給了大家不好的印象,因為劉瑾明顯比楊雅粗鄙了許多。

“你們立了什麼命,帶了什麼言。咱就問你,官府是怎麼對付流民的,你知道嗎?”

“這……”楊雅腦子裡,開始搜索法令。

劉瑾冷笑:“咱來告訴你,流民便是死罪,可近來,流民日盛一日,因為他們的田,統統被人奪了,沒了土地,上無片瓦,下午立錐,他們非要成為流民不可,官府要殺,也殺不儘,所以,差役們趁此機會,四處捉拿流民,但凡是衣衫襤褸者過境,便少不得受他們侮辱和痛打,咱來問你,你知道這些事嗎?”

“這是地方官的事。”楊雅心裡有些虛。

“好。”劉瑾大笑,笑的有些滲人:“那麼咱再問你,南直隸,就說南直隸,南直隸可是魚米之鄉,你可知道,在官道上,沿途,有多少人暴屍於野嗎?”

“這……”

“七個!”劉瑾磨牙:“其中有三個,是餓死的,生生的餓死,他們造了什麼孽,不曾偷,不曾搶,不曾違反你們這些該死的禁令,你竟說他們是刁民,是懶,哈哈,咱來告訴你,什麼是懶,似你這樣的人,出入要坐轎子,這才叫懶,你這樣的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才是懶。刁的是你,不是那些餓死的人?”

楊雅從未被人用這些來質問自己,他有點回答不上來,什麼郊野啊,什麼流民啊,這隻是奏疏裡才會有的事……可是,這些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想來,你這輩子不曾挨過餓吧,知道不知道,肚子燒的厲害的時候,餓極了,便連土都忍不住刨出來吃,這一吃,肚子便漲得厲害,覺得身子都在下墜,你嘗過這樣的滋味嗎?”

劉瑾哭了,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他滔滔大哭,拚命的捶著自己的心口:“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的沒有良心,怎麼可以漠視這麼多可怕的事發生,卻還沾沾自喜,自命不凡。你們吃的大腹便便,又怎麼可以假裝,這個世上沒有沒有了饑餓。你們坐在溫暖如春的廣廈裡,怎麼就可以認為這世上沒有人凍得僵硬。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你們明明是朝廷的命官,是百姓們的父母,是無數人原來以為可以仰賴的青天,可你們做了什麼,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

他淚水,這落在坑坑窪窪的臉上,心痛到無法呼吸,拳頭依舊還拚命砸著自己的心口,滔滔大哭。

他真的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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