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番外-4(1 / 2)

春日沼澤 殊娓 23914 字 8個月前

見到聞父聞母,是在這個春天的最後半月。()

明明未到立夏節氣,氣溫已經攀升,湯杳下班從教學樓裡出來,步子急了些,到停車場見到聞柏苓時,額頭已經沁出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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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柏苓就站在車邊,對她淺笑,接過她裝滿書籍和教案的單肩包,幫她擦了汗。

他左手又很自然地捏了兩下她的肩頸部位,訓問湯杳:“走這麼急乾什麼,又不是不等你,上班累不累?”

湯杳有個優點:

對生活永遠不知疲憊。

“不累。”

她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在夕陽下滿足地眯一下眼睛:“我今天又去旁聽了。教授們好厲害,我發現腦子裡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特彆有吸引力。”

聞柏苓拉開車門的動作頓了頓,“嘶”一聲,問她:“教授男的女的。”

湯杳笑容嫣然,暗暗用胳膊肘碰聞柏苓:“我說的是老師對學生的吸引力,不是你對我的那種吸引力。”

這話熨帖得出乎意料,說得聞柏苓都挑眉:“怎麼聽過幾節曆史課,哄人功力也見長進了呢?”

車窗裡探出一顆梳著雙麻花辮的腦袋,茜茜今天穿的是民國風格的衣裙,歡快地對湯杳招手,手裡的香囊垂穗隨動作晃動。

婚禮日期都還沒定下來,茜茜已經改口:“小嬸嬸,給你看我的香囊。”

茜茜正在休春假。

前些天,茜茜隨著聞柏苓父母和哥嫂一同回國,湯杳和家人已經跟他們聚過很多次,連小姨都和茜茜很熟了。

聞家人很好相處,聞母也是很溫柔的人,對誰都是慈心相向。

聽說聞柏苓姥爺和姥姥都是中醫,今天帶著茜茜去做草藥香囊的,也是聞母。

茜茜記不住那些中藥名稱,隻把香囊遞到湯杳麵前,讓她聞裡麵的藥草清香。

“小嬸,好聞麼?”

聽湯杳說好聞,茜茜才神神秘秘地從身後掏出另一個香囊。

淡綠色,繡著素雅的荷花圖案。

茜茜說,這是聞母幫著茜茜給湯杳調的,藥草放了好幾種,說是可以解春困:“小嬸,這個送給你,奶奶幫忙選過藥草,肯定比我這個更好。”

湯杳當然喜歡,接過來遞去前排給聞柏苓看。

聞柏苓趁紅燈瞥了一眼,笑得挺爽朗,開著玩笑逗湯杳:“彆急著高興,就這麼個香囊就把你給收買了?你未來婆婆有錢,家裡有好幾個翡翠鐲子我看著都挺不錯,回頭你選選?”

湯杳對物質上的東西並不特彆熱衷,翡翠這種東西,連A貨和人工處理過的BC貨都分不清,更彆提什麼種水、產地、顏色。

她捧著香囊淺淺去嗅:“給我戴和牛嚼牡丹有什麼分彆?非要我選,我還是更喜歡香囊。”

晚上兩家人約了一起吃飯,湯杳媽媽和姥姥已經被接去和聞父聞母彙合。

原本茜茜也該在酒店裡休息,據聞柏苓說,這

() 個小姑娘閒不住,聽說他要來接湯杳,非要跟著過來。

茜茜很喜歡國內大學,拉著湯杳問她所在學校的院係,還說自己過兩年讀大學,也要回國來,想讀中文係或者曆史係。

司機去接長輩了,今天是聞柏苓親自開車。

聽見茜茜這樣說,聞柏苓笑著接一句:“你小嬸剛去蹭過人文曆史學院的課,很著迷,廢寢忘食的,讓她給你講講?”

這話裡麵意有所指,茜茜聽不懂,隻有湯杳才明白。

她從後排把手伸過去,像撣掉灰塵那樣,輕輕地打聞柏苓一下。

不痛不癢,反被他不正經地勾住指尖,摩挲著又捏了捏食指指腹。

“小叔,小嬸,你們打什麼啞迷呢?”

其實湯杳和聞柏苓是在說前些天晚上發生過一些事——

前陣子,聞柏苓朋友送給他們兩張票,是很經典的話劇表演。

頭天晚上睡前,湯杳還興致勃勃地和聞柏苓討論過,說自己還從來沒去看過話劇,明天要早些過去,一下班就出來,晚飯也乾脆等到演出結束再吃。

她說過的話,聞柏苓當然很放在心上。

當天下午在公司開完會,他連口溫茶都沒喝,趕著開車去了湯杳學校大門口。

平日裡,他們之間是有默契的。

他到了學校外麵不用打電話,湯杳忙完下班,自然會跑出來找他,跟他回家。

那天是個例外。

聞柏苓左等右等,甚至看見過湯杳的同事從裡麵走出來,始終不見她人影。

他拿出手機按了湯杳的手機號,又怕打擾她,沒撥通電話,改成發微信,問她是否在加班,幾點結束。

又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湯杳電話才回過來,聲音驚恐得不成樣子:“怎麼辦啊聞柏苓,我去蹭課把話劇這事給忘了......”

聽聲音,她是在跑著的。

於是聞柏苓溫聲安慰:“彆跑,快不了一分鐘半分鐘的,彆再摔了。時間還有富裕,待會兒L我們儘量往那邊趕。”

“可是我也不隻是緊張話劇。”

“那你急什麼?”

湯杳還在跑,氣息極不穩:“是急你,怕你等得太久。”

聞柏苓忍不住彎起嘴角:“那就更不用急了,等你多久我都願意。”

見了麵,湯杳坐進車裡,聞柏苓當時逗她,曆史係的課這麼好聽,聽到那麼入迷,把時間都給忘了?怎麼,以後想跳槽去曆史學院?

聞柏苓邊說邊調出導航係統,湯杳原本還在慢條斯理地說,自己雖然不擅長曆史,但認真學習久了,也許也能做出點成績。

《法華經》裡都說“日拱一卒,功不唐捐”,肯定不能是誆人的。

說著,她往導航屏幕上看去,剛出口的音調變為一聲驚呼。

西三環北路到複興路,堵的一片淺紅深紅,比秋天香山上的楓樹還精彩。

那天他們堵在路上,沒能及時趕到大劇院,錯過

了入場時間,湯杳還挺遺憾的。

但聞柏苓握著她的手,說他查過了,這話劇後麵還有幾場,回頭托朋友再去問問還有沒有多餘的票。

湯杳是非常守時又非常勤儉的姑娘,這種事情在她身上很少發生,兀自垂著頭看著手裡兩張作廢的話劇票,很是迷茫,一時沒了主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車子變道去了左轉道路上。

聞柏苓說:來都已經來了,前些天不是說過想吃火鍋麼,剛好附近有家不錯的店,我們吃火鍋去。()”

火鍋吃的是挺開心。

但聽課入迷這事兒L,也成了“小尾巴”,經常被聞柏苓拿來逗湯杳,“廢寢忘食啊湯老師”,總被他掛在嘴邊。

這段故事,茜茜當然不知道,車上隻有聞柏苓在輕聲笑著。

多年前,湯杳跟著聞柏苓去和朋友們吃飯,很多時候聽他們講話,她都聽不懂。

也不是他們有意防著她什麼。

隻是聞柏苓和他們相識太多年,很多話不用說得特彆詳細,甚至一個半個的眼神,彼此已經知曉其中意思。

唯有她剛入局,聽得雲裡霧裡。

現在湯杳和聞柏苓日日夜夜在一起,成了彼此最親密的存在。

他們在默契上,無人能及。

前天夜裡和費裕之他們打撲克牌,湯杳隻是抬眼看了聞柏苓,聞柏苓就已經知道她手裡的大概牌勢,故意放她一馬,讓她贏了。

費裕之在牌場裡哇哇亂叫,還叫人大名,全然不是早年時離家出走、住在聞柏苓家裡一聲聲叫著“聞哥”的樣子,“聞柏苓,我才是和你一夥的啊”。

路上,聞柏苓接到聞母的電話,詢問他們走到哪裡。

聞柏苓報完位置,沒掛電話,和聞母貧嘴:“怎麼隻給未來兒L媳做了香囊,都沒見有我的份?春困秋乏不是人之常情麼,怎麼,有了兒L媳就不顧小兒L子了?”

茜茜都忍不住發聲,說這事可不能怪奶奶。“小叔,你不是和所有人說過,隻要小嬸高興,你就高興麼?”

茜茜給湯杳描述他們回國前一晚,聞柏芪給聞柏苓打了視頻電話,想讓他看看他們回國的隨身物品。

掰著手指頭數給湯杳聽:“我爺爺、我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家裡的胡奶奶,都給小叔買了禮物的,但小叔就像我這樣,淡著一張臉看,沒什麼特彆的驚喜。”

茜茜板起臉,做了個嚴肅表情,“後來,我媽媽給小叔看了他們給你準備的禮物......”

才回國十天,茜茜已經染上了京腔,問湯杳“你猜怎麼著”。

不等湯杳做反應,茜茜就忍不住自問自答,“我小叔眉開眼笑的,還說讓把鏡頭湊近點,要幫你挑挑那些禮物呢。”

茜茜說聞柏苓“事兒L特多”。

某牌子的巧克力說忒甜,齁人,不讓給湯杳帶;

某牌子的包包又說他去商場看過,鏈條和包本身自重太沉,背多了會讓肩頸勞累......

() 去飯店上路程挺長的,茜茜的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又給湯杳講起以前的事情——

“有幾年,我小叔特彆不愛笑。”

茜茜說的是他們分開的那些年,平時在家裡很少能見到聞柏苓,偶爾他回家吃飯,也是匆匆忙忙吃完又走掉。

有一年除夕前,他們家裡整理舊物,茜茜個子長得快,很多衣服、鞋子都不能穿了,打算整理出來送給阿姨家的孩子。

收拾到兩套公主裙,茜茜拿著有些猶豫,聞柏苓的嫂子就勸茜茜:“這衣服不適合你現在的年紀了,穿不下,送給妹妹吧。”

茜茜說自己知道,她隻是有點不舍得。

衣服是新的,本來是小時候買了等湯杳來一起穿的。

在家裡很久很久,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茜茜經曆了爸爸重病、家庭經濟危機等變故,過去很多常來家裡做客的熟悉麵孔,那時也不見蹤影。

很多事情,茜茜並不十分清楚,但出於小孩子的敏銳,也察覺到哪個名字可以提、哪個名字不該提及。

唯有“湯杳”,是不確定的。

所以在說完的瞬間,茜茜下意識去看了自己小叔所在的方向。

那一年聞柏苓已經不像過去那麼忙碌,偶爾能在家裡歇上幾個小時,正坐在沙發裡和聞柏芪聊公司的事情。

聽見湯杳的名字,聞柏苓猛然回眸,半晌,才垂下眼瞼,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茜茜趴在湯杳耳邊,和湯杳耳語,說很難形容小叔那種笑容。

像開心,可又像很不開心。

想了很久,茜茜才從自己貧瘠的國語詞庫裡,搜索出這麼個詞:落寞。

說了一路,車子終於停進停車場。

茜茜還是未成年,沒談過戀愛,對太複雜的情感沒有過多同理心。

導航報得實時,茜茜知道到了目的地,已經按耐不住跳下車,一溜煙跑進飯店樓裡去找家人。

湯杳也下車,走到聞柏苓身旁,忽然緊緊環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前。

她是容易害羞的姑娘,臉皮薄,在公共場所很少和他有這種過於親密的舉動。

聞柏苓一愣,捏了捏她的臉頰:“好了,沒事兒L的。”

他把手機舉到湯杳麵前,給她看自己剛收到的短信。

是哥哥聞柏芪發來的,說兩家人在樓上包間裡相談甚歡,已經列了幾個好日期,留著給湯杳和聞柏苓結婚用。

過去的不開心到底已經是過去。

至於現在,聞柏苓問:“這幾個日期,有喜歡的麼?”

湯杳指了其中一個,說還是喜歡春天。

聞柏苓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湯杳就問他,是不是不滿意她選的日期。

他說不是,隻是有些迫不及待。

湯杳特彆好說話,拿著他的手機,又去看那些日期:“那怎麼辦,我再選個今年的臨近日子?”

“不用,就選你喜歡的

。”

“你不說迫不及待麼......”

“等你的話,我有的是耐心。”

那天兩家人坐在裝修雅致的飯店裡,把婚禮相關的很多事情都聊得差不多。

聞父早已經戒酒,喝了幾杯茶,卻像喝多了般激動,說這門親事太好了,他們也能過過兒L女雙全的癮。

笑聲太過豪放,被聞母看了一眼才收斂。

聞母說:“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早年就很希望有個女兒L。湯杳媽媽,你把女兒L教育得這麼好,我們也跟著享福了,是我們占了你的便宜。”

湯杳媽媽拿紙巾擦眼淚:“哪裡的話,小聞也是很好的孩子......”

聞柏芪都開了個玩笑:“爸,您看您,把湯杳媽媽都給嚇哭了。”

一桌人笑著,湯杳和聞柏苓在桌下十指相扣,也跟著相視而笑。

湯杳想,他們此生,應該再也不會有分離的時刻了。

-

聞柏芪的妻子聽說湯杳,是在很早的時候。

那時候流言蜚語傳到國外,簡直不堪入耳,晚上睡覺前,聞柏芪的妻子忍不住問:“你有沒有聽說,柏苓身邊多了個女孩子。”

夜深人靜,聞柏芪把財務分析報告放在床邊矮櫃上,他摘了眼鏡,也有些頭疼:“聽說是個大學生。”

“嗯,好像......和韓昊還有扯不清的關係。”

韓昊家裡屬於上梁不正、下梁也歪,行事作風很不受人待見,簡直不像頭腦正常的人。

和韓昊搭上過關係的人,聽起來就不太靠譜,做嫂子的都感到擔心,更彆說大長輩們。

聞柏芪幫妻子蓋好了被子,說回頭他去找人了解了解,讓妻子不要想太多:“你工作已經夠勞神了,柏苓那邊我去說,早點睡吧。”

工作確實忙,聞柏芪的妻子也沒再過問這些,隻有聞柏苓被禁足在家裡畫山水畫、寫毛筆書法那段時間,她去找聞柏苓聊過。

聞柏苓握著支狼毫,大筆一揮,毛縫在宣紙上柔順地劃過,落筆成“杳”字,猶嫌不足,又寫了一個“杳”,看著墨黑的兩個字,眉眼溫柔得要命。

他說湯杳單純得很。

嫂子沒反駁,隻是在心裡留了些保留意見,總覺得,普通大學生好像也沒有什麼機會和聞家人頻繁接觸。

猜不透其中到底是因緣際會,還是有人懷著目的故意為之。

後來聞柏芪帶女兒L回國,回來也這樣說,“就一單純的學生,性子還挺討喜的,你不是討厭和生意場裡的人打交道麼,真見到她,也許能夠合得來吧”。

茜茜更是喜歡湯杳,喜歡得不得了,總偷偷給人家打電話,屢教不改,說湯杳讀英文故事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

聞柏芪的妻子到底多心些,有意聽過電話內容。

可怎麼聽都感覺湯杳和茜茜說話確實很耐心,也愛笑,總有笑音在,應該是認真把茜茜當成朋友的。

漸漸的,也就放

下戒心。()

那時候家裡生意已經開始有不好的跡象,聞柏苓某次回國外家裡,聞柏芪的妻子抱著熟睡的茜茜回樓上臥室,撞見他在過廊和人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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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意多聽,隻是看見聞柏苓笑得特彆開懷,心裡又開始擔心。

擔心如果生意出現問題,長輩們能同意弟弟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麼?

幸好,聞家人重情更多,把錢財看得沒有想象中那樣重要。

聞柏芪的妻子初見湯杳時,是前些天,湯杳陪同聞柏苓一起在機場接機。

湯杳落落大方地站在聞柏苓身旁,也許是有些緊張,臉頰有些粉紅。

模樣清秀,不像她想象中那樣的風格,反而很有知性的美。

上車之後,湯杳主動遞給茜茜一小束梔子花,說以前答應過會去國外看茜茜,陰差陽錯,沒有去成。

是自己食言了,先給茜茜道個歉。

花束包紮得非常有心,用了茜茜很喜歡的中式元素,裡麵還有一把淺色折扇。

聞柏芪的妻子是生意場裡的女強人,閱人無數,在湯杳說這些時,還特地去看了湯杳的眼睛。

目光清澈,沒有精明算計,也沒有刻意討好,是很真誠地在表達自己對茜茜的毀約一事的在乎。

接觸幾天後,聞柏芪的妻子終於接受了大家的說法。

湯杳的確是討喜的姑娘,很善良,很真誠,也很可愛。

她們開始相約逛街,也開始談心做朋友。

有天她和聞柏芪去參加商業晚宴,臨彆時合作夥伴提了禮物,是一整套陶瓷餐具和荷香香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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