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慣例,國內東三省的各大雪場,每年都是十一月中旬開板(*泛指滑雪者每年第一次滑雪或雪場開始營業),因為天氣不夠冷沒有自然降雪量不夠,所謂開板也就隻是開放一條主雪道……
然後伴隨著天氣逐漸變冷,自然降雪變多,雪場才會逐漸開放其他雪道,通常得等到十二月中下旬,所有雪道才能全部開放完畢。
但是新疆不一樣。
因為地理位置優勢,地勢遼闊的新疆冬天來得更早,所以位於新疆阿勒泰地區的滑雪場每年都能趕上國慶小長假開板。
於是九月底的時候,雪圈眾人已經蠢蠢欲動。
用薑冉的話說,就是受夠了又窄又短、坐纜車五分鐘滑下去三分鐘的室內大冰箱。
定好了機票,雖然前麵拒絕宋妍的課時,北皎拒絕的斬釘截鐵,但事到如今還是心疼了一番機票錢——
原本說帶帶萌新攢攢課時費換機票,奈何開學後他學業忙得腳不沾地,偶爾有空,要麼鑽進自習室要麼衝進冰箱自己滑。
這時候,北皎很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了比賺錢更重要的愛好。
這很驚人。
更驚人的是九月二十九日那天,在機場,他看見了同樣拖著板包、滿臉平靜的宋迭,在他身邊,還有拖著行李箱正盯著他看的宋妍。
“這是什麼?”北皎轉頭,問身邊的年輕女人,“整我啊?國慶地獄套餐嗎?”
他嗓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微諷刺的低磁。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側,薑冉縮了縮脖子,往後躲了躲。
“你總得有個人拚房啊?”
最近是多少有點怕他的,就像是麵對一個時不時發瘋的神經病——
為了尊重他的瘋,她的淘寶搜索記錄從“純欲吊帶睡衣”變成了“保守大碼媽媽睡衣”,現在她的衣櫃裡掛滿了純棉的米老鼠和唐老鴨,波多野結衣來看了都得扭頭跟導演說今天這集演不了。
“而且,宋妍自己要跟來……就讓她來好了,你滑膩了想教就教她一會兒,雪季剛開始,阿勒泰那邊沒有什麼場地費,雪票也不貴,你明年上學學費就出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上交了自己的身份證,交到他手裡。
聽他沉吟一聲,然後說,不教她。
本以為下一句就是“要教你自己教”,沒想到當徒弟的連師父也管上了,他補充了句,你也給我離她遠點。
薑冉沉默中,正歎息那個突然大她十歲的辛德瑞拉阿弟又回來了。
就見前麵那人上交身份證,指著身後宋迭兄妹二人,跟出機票的地勤小姐姐說,坐哪都行,隻要不跟他們一起。
地勤小姐姐:“……”
薑冉:“……”
……
幾番舟車勞頓,到了入住的地方已經是晚上。
我國南方還在開空調吃冰棍的高溫,在新疆阿勒泰地區,已經是白雪皚皚,儼然變成冰雪的王國。
下了飛機,空氣中的冷空氣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說不上來那種心曠神怡,這大概就是冬天與冰雪獨特的魅力。
薑冉等人入住距離雪場有些距離的那種村子裡的民房,小小的平房一個挨著一個,是最原始古老的村莊,群山環繞,白雪皚皚。
屋頂蓋著厚厚的白雪,像童話裡住在森林裡的聖誕老人的小木屋,很有氣氛。
村莊門口已經積雪很厚,村民用鏟子人工清理出一條走道,清理出來的雪就堆在門口……
木屋就藏在白雪之下,整個村莊沉浸在靜謐下。
木屋用的最古老的那種拉鎖,鑰匙費勁捅進去,門推開甚至會發出“吱呀”的呻.吟,為了防止漏風,木門後還有毛氈蓋簾。
屋子裡就一張小小的不規則木桌,一把長椅上鋪著厚厚的皮毛毯子,床下墊著古老的電熱毯,床單被褥倒是很乾淨散發著曬洗的氣味,燈是那種昏暗的吊燈。
開燈得拉門邊的拉繩。
相比起其他成熟的商業大雪場,新疆這邊缺點大概就是物資設施比較缺乏,住宿條件跟不上。
比如薑冉那間屋子,入住的時候燈就是壞的。
烏漆嘛黑一片。
跟房東說了,他看著一點也不意外,笑嗬嗬地道歉,說新雪季剛開始,很多設施還沒來得及更新檢查,一邊說著一邊遞過來一個嶄新的燈泡,讓她自己換了試試,然後淡定飄走去安排下一波入住的客人。
薑冉捏著燈泡站在原地愣神,風中淩亂。
此時手中的燈泡被人從後抽走,少年淡定的身影與她擦肩而過,推開她半掩的房門,走進去,到門口才回過頭來:“傻站著做什麼,手機光。”
薑冉連忙走進去,見他脫了靴子,踩在厚重的皮毛上,爬上桌子——動作嫻熟地擰下原本的燈泡。
“你還會換燈泡?”
“薑冉,我二十歲,不是二歲。”踩在桌子上,他不帶多少嘲諷的意思,“你這驚訝的語氣才是怎麼回事?”
燈泡鬆動,上麵積攢了一年的厚厚積灰讓他微微眯起眼,扭開頭,打了個噴嚏。
修長的指尖捏著燈泡,慢吞吞往下轉,薑冉借著手機的燈光看著他輪廓清晰的側臉,這樣的光線將他完美的下顎弧線隱秘於光影中……
就像是未開館的藝術館中,在沉睡的最完美的那座雕像。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小心翼翼地呼吸聲。
和心跳聲。
她希望他擰燈泡的聲音能大一些,這樣她就能很好地掩飾心跳,黑暗中,握著手機的手悄悄收緊。
“光。”
他言簡意賅地說,聲音有些低。
卻還是把她嚇了一跳,開著電筒的手機舉高了些……他垂眸,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太高了,照燈,彆照我的臉,你要看哪?”
一句話給她堵得耳根燒起來,還好周圍那麼暗,看不清楚。
她咬著下唇,舉著手機,直到舉得手發酸,燈泡才換好。
他拍拍手跳下來,踢踏著鞋去拉了拉電燈開關,“啪哢”一聲,房間亮起了橙黃色的光。
“好了,謝——”
“我親手換的燈泡。”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想住在這。”
“……你想換房間總得跟宋迭商量萬一他行李都打開了——”
“薑冉。”他打斷她,“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彆裝傻。”
“好的。”她麵無表情,“想都彆想。”
短暫的死寂,良久,他沒亂發脾氣,反而是點點頭微笑著說,行。
她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你就祈禱這七天這屋子撐住了彆再出什麼簍子,用不著我再回來。”
借著穿鞋,少年微微側過臉盯著她。
“到時候我要睡床,你愛睡哪睡哪。”
他湊的太近,薑冉往後躲了躲。
然而腿長胳膊長的人仗著有優勢,抬手,輕易伸過來將她麵頰邊一縷長發彆至耳後,溫熱微糙的指腹輕蹭過她的耳廓。
克製,且並不逾越。
動手動腳是不對的。
可他就是沒事乾想蹭蹭她。
是突然沾染上的惡疾。
她冷著臉拍開他的手。
“滾。”
他嗤笑一聲,點頭,“好,好。這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