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雪將至(1 / 2)

野犬 青浼 16106 字 3個月前

疫情這個東西如此無情,在最開始的時候,人們幾乎要習慣這樣一個節奏——

每天睡覺之前,總樂觀地覺得“今天應該是最糟糕的一天,明天一切都會結束,生活就會回歸正軌”……

然後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睜眼,不幸地發現,其實昨天也不算非常糟糕,明顯今天又更差勁一點。

這一天是大年二十九。

早上起來沒看見管家更新什麼新消息,薑冉還鬆了一口氣,趁著這時候所謂的“隻出不進”還沒那麼嚴格,閃送還能送到山腳一個地點他們去自取,早早起來在手機買了些做年夜飯要用的菜。

彆墅區的房子是她親爹給她某年買的聖誕禮物,不是租來的,如今在這邊過年,總要講究些。

購物車裡塞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吃的喝的用的,仔細盤算了一番,哪怕封山一個月也夠他們五個人在這餓不死,這才停手。

此時她瞌睡也醒了,來到隔壁狗崽子的房間,踹開房門,小崽子還睡得黑甜黑甜的。

被薑冉搖醒時,北皎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畢竟從認識她到這一天,好像從來沒有哪一天她比他起得早。

“乾什麼!”他抱著枕頭,滿臉抗拒,“你要把我掃地出門嗎?”

薑冉懷疑他還沒睡醒。

“起床,貼春聯。”她拍著他的背。

五分鐘後,洗漱完畢的北皎站在桌邊,看著女人小心翼翼地從包裝精美的盒子裡取出過年必備的一係列產品——春聯、福字,幾個窗花甚至還有幾個小燈籠。

”貼春聯什麼時候貼不行?”他打了個嗬欠,“下午滑回來再貼。”

“你知道你過去的二十年為什麼都過得那麼窮困潦倒嗎?”薑冉給春聯後麵粘雙麵膠,頭也不抬,“就是因為你的春聯沒有在規定的日子清早起床貼春聯,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

她拿著各種小掛件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坐在沙發上,北皎隻能看見女人長睡裙下擺如浪花翻滾,她腳上的拖鞋是淺藍色的,白皙纖細的腳踝踩在毛茸茸的拖鞋上麵,讓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拖鞋好像很軟和。

將燈籠掛在門把手上,又拿起對聯看了看,薑冉抬手攏了攏肩膀上滑落的粗毛線毛衣,垂下眼命令身後無聲無息的人:“過來幫忙。”

沙發上的人猶如幽魂一般走過來。

大清早的,門外大概有零下四五度,打開門薑冉被凍得哆嗦了下,嘟囔了聲“速戰速決”,剛想把春聯塞給北皎讓他貼——

下一秒整個人騰空了。

她低低發出一聲驚呼,而後隻感覺整個人如怪獸拔地而起,腳上掛著的拖鞋被踢掉在地上。

發出“吧嗒”一聲輕響。

少年結實有力的胳膊托著她的腰,也不知怎麼做到,輕輕一舉,她半邊屁股坐在了堅硬的肩部肌肉上。

薑冉眨眨眼,手扶著一顆毛茸茸的頭顱,低下頭,難以想象自己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肩有那麼寬?

夠坐下一個她噯?

現在她和門框一樣高了。

“貼。”

肩膀上坐著個人,他聲音四平八穩。

見她僵硬在那,半天不動彈,仿佛還奇怪地抬頭和她對視——少年臉上一絲多餘表情沒有,“不是速戰速決嗎,不冷?”

他一隻手扶著她的腰窩,實際上並不如表現得那樣淡定,腦子裡是空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把她舉起來了,這會兒半扶半抱著她,此時此刻隻感覺到肩膀上壓著綿軟的一團。

手扶著她的腰窩也是軟踏踏的。

如果不是實際不允許,北皎覺得他能保持這個姿勢一輩子。

但是這種事也不能說出來,所以他“嗯”了聲,仿佛在催促她。

這低低一聲鼻腔音,讓薑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捏著春聯的手抖了抖,她“哦”了聲,飛快地撕掉雙麵膠,一抬手在門框上,貼上了最高的橫聯。

貼好了,身下的人卻沒動。

她拽拽他的耳朵。

他便又抬頭看她。

“好了,放我下來。”她耳根有些泛紅,“你肩膀好硬。”

“哦,”他麵無表情地說,“還有更硬的。”

薑冉:“??”

在她愣怔的同時,他已經將她隨手放下來,騰空的雙腳被穩穩地放回了方才踢落的拖鞋上。

薑冉低頭穿好拖鞋時,房門被打開,上一秒還在她身邊的少年衝進屋子裡……

她有些茫然,感覺自己懂了又不太懂,下意識連忙跟著進去。

隻來得及看見他鑽進浴室的背影。

她急急忙忙跟上去,然後在出聲叫住他之前,被浴室門拍在臉上——

浴室門前一個急刹車,她站在門口等了三分鐘,看裡麵人影晃動,直到響起淋浴被打開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北皎出來了。

此時薑冉已經鑽回了床上,正昏昏欲睡地玩手機,就感覺房門被打開了,在浴室裡泡了半個小時人都快蒸成大白饅頭的少年蹲在床邊,沉默了十幾秒。

然後伸手,把她的腦袋從被窩裡剝出來。

“嗯?”她半瞌著眼。

他壓著蓬鬆的被子,不動聲響地湊上來“吧唧”親了下她的臉。

薑冉:“???”

北皎麵無表情:“我上山了。”

薑冉:“哦。”

……

北皎走後大概十分鐘,薑冉腦袋埋回被窩裡,睡著了。

一個半小時後,手機再次響起。

被驚天動地的手機鈴聲驚醒,她摸索著抓過手機”喂”了聲,聲音還帶著濃重的睡意,迷糊到甚至忘記了起床氣。

電話那邊的人一聽,顯然有些底氣不足。

“還沒起麼?”

”……剛睡下。”

“幾點了都……來嗎?我在G索下麵的木屋等你?”電話那邊,少年的聲音在哆嗦,“下雪了又,我冷,你給我帶件外套。”

坐在柔軟的床上,薑冉摸索著伸手拉開窗簾看了眼,果然外麵又飄起了大雪,屋頂上覆蓋著一層白茫茫的新雪——

疫情又趕上年三十,遊客們在這兩天撤得差不多了,整個彆墅區一片寧靜,隻能偶爾聽見從某個方位很遠的地方,傳來零星一聲開關門的聲音。這樣的天氣,做完了年前的瑣碎事,原本就隻合適放鬆心情地睡回籠覺,但是琢磨了下某位小阿弟抖得仿佛快要死掉的聲音,薑冉還是掀被窩,下床。

飛快洗漱完畢,進北皎房間拿了件外套,又踹了兩個暖寶寶準備上山。

站在門口換鞋時,邱年打著嗬欠從房間走出來:“一大早就聽見你們在折騰,貼完春聯了?不睡回籠覺?”

薑冉揚了揚手裡屬於北皎的外套:“家犬要凍死在G索了。”

“外麵又下雪了,他沒穿外套?多大的人了出門不看天氣預報?”邱年茫然地說,“穿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件,他要離了你能不能活過五天?”

薑冉扶著門框正開門,聞言笑了。

事實上是北皎覺得,她這乾啥啥不行的,離了他活不過五天才對。

暫時道彆邱年,薑冉抱著衣服直接上山,今天的纜車前麵依然門可羅雀。薑冉隨便進了個纜車,裡麵難得坐了個人。

是個陌生的小姑娘。

從纜車開始運作,她就在打電話和人吵架,“我怎麼知道龍嘉機場在搞什麼,我跟你說我剛才問了很多人,他們的航班都取消了……跟天氣沒關係!你什麼時候見過東三省的機場下雪飛機就不飛了的!全國範圍內航班大麵積取消,你懂吧?”

薑冉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她大概是覺得自己聲音太大了,猛地一收,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壓低了聲音,她又罵電話那邊:“你不要催我,我現在比你還急,機票買了退退了買三進三出了拜訪諸葛亮都沒那麼難!我一個大連人,尼瑪從東三省回東三省,現在已經被逼著買了廣州中轉的機票,並且在虔誠祈禱它航班正常起飛!否則我隻能從長春坐動車去哈爾濱或者沈陽飛,但是誰知道這倆城市又是個什麼情況!”

她一頓崩潰的叭叭,顯然也是覺得從長春飛廣州轉機大連的操作騷的一筆,最後暴躁地掛了電話,與對麵坐著的薑冉四目相對。

薑冉同情地衝她笑了笑:“急著回去過年?”

“是啊,然後來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那小姑娘無語地說,“小姐姐你要是也要回家,趕緊跑吧,這情況我瞅著不太對了——

“嗯?”

“我有在機場工作的朋友,告訴我今天70%的航班都cel掉了,你曉得吧,這還是春運期間……要是按照一般流程,關機場完了就是關高速口,到時候全部關完就是封城——”

那小姑娘打了個哆嗦,“昨天消息才出來,今天就這樣了,局勢發展太快了,能跑趕緊跑。”

“我在雪場過年了,今年。”

“在雪場?在雪場也行,前提是雪場不停止營業……”

小姑娘說著,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嘟囔了聲“愁死了”,“雪場不停止營業我在這住著也行,起碼還能滑雪,就怕這停止營業了滑又沒得滑的——”

“要停止營業,度假區會出公告的。”

“但願如此。”

兩人的對話暫時告一段落。

下了纜車,薑冉聽見那小姑娘問纜車站工作人員大叔“過幾天還營業不”,大叔說了句“暫時沒消息,有一天是一天唄”,那回答的熟練程度,顯然今天已經不知道唄問了多少回了。

抱著板,往G索方向走時,薑冉有些走神,怎麼也不敢想,盼了一年才盼來的雪季,這才二月不到,就有可能提前結束。

可是前幾天還好好的呢。

怎麼會呢?

……

下了纜車左轉再走一小段就是G索,G索山下有個供滑雪者休息的小木屋,裡麵賣點兒飲料和熟食什麼的。

薑冉到的時候,雪還在下。

因為心情不是很好,她也滑的快,距離她跟北皎說出門,掐頭去尾纜車上十幾分鐘,攏共不過才過去不到半個小時。

拉來小木屋的門,裡麵零星坐著兩三個人,各自低頭玩著手機。

她開門的聲音沒驚擾到其中任何一個人。

薑冉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進木屋,徑直走向角落裡坐著的崽子——

他身上穿著一條滑雪背帶褲,背帶褲裡麵就一件不防水的厚衛衣,雪一下落在衛衣上,再被體溫融化,全身濕漉漉的,風一吹,凍不死他。

這會兒北皎正低著頭和彆人微信說話,劈頭蓋臉被扔了件衣服,他“嘶”了聲嚇了一跳,把衣服從身上拽下來……

一抬頭便看見女人麵無表情地俯首望著他。

上一秒不滿的表情煙消雲散,少年漆黑的瞳眸亮了亮,換上了另一種神情。

他伸手拽著她的手,拖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你好快啊,不是才出門嗎?”

說完之後想起,他在和誰說話,他滑G索快,呲溜就下來了——

而薑冉隻會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