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2)

單若泱自是不可能突然莫名其妙派個太醫去給未婚夫。

倒也不必那麼麻煩,她記得先前林如海病重時周景帝曾親自指派過太醫前往,這會兒去問問就知曉了。

“微臣見過三公主。”一眾太醫趕忙行禮問安。

院使上前兩步,“不知三公主親自前來有何吩咐?”

“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想詢問一些問題罷了。”

太醫院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混的地方,醫術是不是最頂尖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時時刻刻帶著腦子。

聽她這麼一說,院使立即就心領神會,擺擺手叫其他人全都散開各自忙活去了,而後領著主仆三人進到自己的屋子。

“三公主請講。”

“本宮聽聞先前父皇曾命人親自趕往揚州醫治林如海大人,不知是哪位太醫?”話落,單若泱微微偏了偏頭,嘴唇一抿,露出些許羞赧之意。

院使會心一笑,知曉其心中擔憂也實乃人之常情。

林大人是大臣,他的脈案並不很機密,唯一叫人猶豫之處也就在於“醫德”一字罷了。

不過轉念一想,三公主和林大人沒多少時候就要成親了,也算是一家人。

再者說,便是他這會兒拒絕了,皇上一開口還能拒絕不成?

總歸是一個結果,何必當那愣頭青得罪三公主。

不過隻遲疑了一瞬,院使便出門招招手,隨意叫了個不遠處的年輕小子,“去看看王太醫是否出診了,若人在的話叫他過來一趟。”

未曾等太久,王太醫就匆匆趕了過來。

單若泱直截了當地開口道:“不知王太醫可否與本宮說說,如今林大人的身子究竟如何?”

“三公主請放心,林大人早已痊愈。”

這就怪了不是。

“可本宮怎麼聽說先前林大人都病重到快不行的地步了?這才多少時候就痊愈了?”單若泱很是不解,故意作出一臉質疑,“王太醫該不會是在誆騙本宮吧?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病症那般凶險卻又還能好得如此利索?”

“這……微臣不敢,林大人他……”王太醫支支吾吾的,瞟了眼院使,見其垂著眼皮子默不作聲,這才一咬牙,壓低了聲音說道:“公主容稟,其實林大人並非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中毒?”單若泱一臉震驚,不過細想之下,仿佛倒也合情合理了。

若真是什麼要命的病,怎麼也不可能說好就好,倒是這毒,若能解了自然也就好起來了。

“林大人是被歹人下了一種慢性毒藥,長年累月下來達到了一個頂峰方才毒發,當時微臣但凡去得晚幾日隻怕都回天乏術了。如今體內毒素已然清除,林大人自然也就康複了,隻不過……”

“雖如今從外在來看不覺如何,然林大人的身體常年被毒素影響難免損傷不小,內裡終究還是虛弱,後續還需得仔細調養幾年方能徹底恢複與常人無異。”

也就是說,她果真是沒那個寡婦命了。

單若泱神情恍惚地離開了太醫院,走著走著,忽而幽幽一聲長歎。

“公主是在為林大人擔心嗎?”風鈴很是天真,還笑著安慰她,“奴婢看公主就是關心則亂,方才王太醫都說了,往後仔細調養好就成,不會有問題的,您就隻管放一百一十顆心在肚子裡罷。”

“……”單若泱跟看傻子似的瞅了她一眼,拒絕交流。

倒不是真盼著人家死不可,就是突然之間發現現實跟自己的預想截然不同,一時間的確是受到了些許刺激。

這樣一來就代表她得跟一個男人綁定一輩子……光想想就覺得挺抓瞎的,倒也不是多厭男多排斥婚姻,純粹就是害怕罷了。

她這人被嬌寵慣了,臭毛病沒有什麼,就是受不得丁點兒委屈,這輩子都絕不可能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退讓半步都不成。

想也知道,這種“公主病”根本不可能經營好一段婚姻。

這時,無憂突然說道:“奴婢雖不知公主究竟煩惱些什麼,不過您是公主,這天底下除了皇上沒有任何人能值當叫您煩惱。”

單若泱頓時眼睛一亮。

對啊!

她如今可是真正的公主,那點小矯情小毛病還能叫公主病嗎?

真要是為個男人將自己弄得委屈兮兮可憐巴巴的,那才叫世人鄙夷笑話呢。

她若不喜駙馬,直接將人踹出門去就是了,甚至還大可一紙休書將其徹徹底底掃地出門。

雖是男尊女卑的時代,可這階級劃分更是壓在頭上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

所以說,有什麼好煩惱的呢?傻了不是。

腦筋掰過來想通這一點後,登時就連腳步都輕快多了。

……

林黛玉長這麼大還是頭回住京城的家,處處皆陌生得很,原以為夜裡會難以入睡,卻誰想往床上一躺沒多久也就睡熟了。

一夜無夢,睡得竟格外香甜。

打心底就有一種安穩感,這是在榮國府過了兩年都不曾有過的。

“什麼時辰了?”林黛玉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問道。

雪雁笑答:“已經快巳時了。”

“竟這樣晚了?怎麼不叫我呢?快叫人進來梳洗。”

睡了個大懶覺的小姑娘頓時覺得麵上發燙,慌忙下了地。

“老爺不讓叫姑娘,說是總歸也沒什麼事兒,姑娘想睡到何時就睡到何時,又不打緊。”

“怎麼就不打緊了?回頭叫人知曉該笑話死了,姑娘家這般懶散……”嘴裡這樣念叨著,可那語氣卻透著股嬌嗔勁兒,眉眼舒展嘴角含笑,滿滿的幸福溢於言表。

見此情形紫鵑還愣了一下,“姑娘仿佛變得跟過去有些不一樣了。”具體叫她說說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就覺得整個人的精神氣兒都截然不同了。

林黛玉卻恍若未聞,隻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久久沒有言語。

能一樣嗎?

寵愛和全心全意的偏愛是完全不同的。

穿戴整齊後林黛玉就出了房門,邊問:“父親可在家中?”

“老爺聽聞姑娘起身了,正在廳裡等著姑娘一同用飯呢。”

走進廳裡一瞧,林黛玉的臉就紅了,嗔道:“都這麼晚了父親何必還巴巴地等我。”

林如海立即叫丫頭將膳食擺上了桌,笑道:“為父攏共也就隻這兩日清閒,往後咱們父女兩個想湊一桌吃頓飯怕也不容易。”

這話頓時就叫小姑娘的心情低落下來,一頓飯都吃得無甚滋味。

“老爺。”

林如海立時放下手裡的筷子,“何事?”

林管家垂著眼簾麵無表情,但聲音卻莫名有一絲無奈,“璉一奶奶來了,說是寶一爺病了,老太太叫接了姑娘去。”

“寶玉病了?”林黛玉大驚,飯也顧不上吃了,忙追問:“昨兒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究竟是什麼病?鳳姐姐人呢?”

“璉一奶奶正在前頭正廳呢,姑娘彆急,奴才瞧著璉一奶奶的神色並無甚異常,寶一爺應是無甚大礙。”

林如海很是煩悶,眼看自家女兒那副恨不得插翅飛去探望的模樣,隻覺一口鬱氣堵在胸口,憋得慌。

然而賈家和林家到底是姻親,既是說孩子病了,這當家奶奶也親自上門來了,不去卻也太打臉。

想了想,林如海索性就決定自個兒親自帶著玉兒去一趟拉倒,看一眼就趕緊回家,堅決杜絕那個鳳凰蛋任何嘗試親近玉兒的機會!

正要出門,突然又想起了一樁事,“那個丫頭……是叫紫鵑吧?”

林如海突然說道:“昨兒晚上著急忙慌的倒是給疏忽了,聽說你先前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既是趕了巧,就將你的東西帶上一同走罷。”

“老爺?”紫鵑滿臉震驚,“老爺要趕我走?可是,是老太太叫我來伺候姑娘的啊。”

“老太太慈愛,當初見玉兒身邊隻一個婆子一個丫頭伺候未免過於單薄這才指了些人,如今玉兒回到家中,身邊伺候的人是儘夠的,你無需擔心,隻管回到老太太身邊去就是。”

“當初老太太能將你給玉兒,想必對你也是極其看重喜愛的,玉兒身為晚輩占用兩年之久已是不對,萬沒有回自己家還奪走長輩所愛的道理,傳出去該叫人戳脊梁骨了。”

這番話說完,林黛玉也咽下了到嘴邊的話,低下頭默不作聲,眼裡滿是疑惑不解。

她看得出來父親所言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實則就是想攆紫鵑走。

可是,究竟為什麼?

紫鵑一臉無措地看向她,然而還不等開口求救,收到眼神指示的王嬤嬤就趕忙上前,連哄帶拽地迅速將其帶了下去。

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王熙鳳這心裡頭就咯噔了一下。

是紫鵑那丫頭犯了什麼錯還是其他什麼緣故?

若是前者還好,若不是……那隻能說,林家和賈家的關係怕是當真要不行了。

回程的馬車上,王熙鳳還忍不住跟林黛玉試探了一番,可林黛玉自己都還迷糊著呢,不過是一問三不知,倒愈發叫人心裡忐忑了。

“林妹妹怎麼還不來?”賈寶玉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時不時就要往門口瞟,滿臉急切地拉著老太太的手撒嬌央求,“老祖宗快打發人去瞧……”

“林姑娘來了!”

外頭一聲高喊,喜得賈寶玉險些從床上跳下來,然而下一瞬,那笑就僵在了臉上。

“女婿也來了?”賈母這會兒倒沒多想,還隻當是昨兒鬨得有些不愉快,女婿借著這個機會來算是表個態服軟呢,一時心裡還鬆了幾分,臉上也帶出了一絲笑意來。

父女一人給老太太問了安,林黛玉就上前幾步來到床榻邊。

眼看賈寶玉臉色發白人也蔫了吧唧的,她這眉頭愣是擰出了一個“川”字,心也揪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究竟是什麼病?太醫可曾瞧過了?”

“不是病了,是……不小心傷著了……太醫說有些內傷,得好生修養些時日。”賈寶玉一臉委屈巴巴地哼哼唧唧,下意識伸手過去想要拉她的手。

冷不丁不輕不重的咳嗽聲響起,循聲而去正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頓時手就僵在了半道兒,隻覺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從來也未覺得有何不妥的林黛玉,這時莫名也感到了些許尷尬不知所措,甚至都不敢看她家父親的臉色了。

氣氛霎時變得詭異死寂。

賈母的眼神沉了沉,起身就要往外走,“女婿隨我去廳裡說說話。”

誰料林如海聞言卻是一臉為難,順勢道:“待改日可好?我今兒原是說好要去拜訪幾位交好的同年,聽聞寶玉病了才臨時擠出一點時間匆匆看一眼狀況罷了,再耽擱下去就該遲了,還請老太太原諒則個。”

“這就要走?”賈母愣了愣,隨即卻也鬆了口氣,“既是如此那你便先回罷,待晚些時候我再叫璉兒媳婦親自將玉兒送回去,你不必擔心她。”

“這……玉兒也得去。”

賈母那臉登時就黑成了鍋底,捂著胸口直哆嗦。

這還能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她又不是個傻子。

這個女婿,竟是生怕他們榮國府將玉兒給活吞了似的,防著他們如同防賊一般!

氣性上頭,賈母當場怒而驅逐,“走走走,都給我走!”

林如海滿臉無奈歉意,一副乖巧任罵的模樣,腳下卻是絲毫不帶遲疑,立即躬身告退。

賈母眼看著他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整個人都傻了,呆呆的好半晌沒能緩過勁兒來。

真就走了?

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

“老祖宗……姑父可是不喜我親近林妹妹?”賈寶玉吸了吸鼻子,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兩眼淚汪汪的傷心極了。

賈母暗歎一聲,摸了摸他的臉,“我的寶玉生來不俗,性子又如此乖巧體貼,哪個能不喜歡呢?你姑父不過是讀書讀得人都有些迂腐了,條條框框的規矩多著呢,並非隻針對你,待回頭老祖宗將你與玉兒的事定下之後他必然不會再這般了。”

賈寶玉還未來得及喜笑顏開,外頭便進來一個人。

“老太太,姑爺將紫鵑送回來了。”

……

“父親……”林黛玉低頭無意識擺弄著帕子,甕聲道:“老太太怕是當真惱了。”

惱了才好啊。

他馬上就要忙起來了,屆時便是想看著些玉兒都有心無力,今兒他這般作態指定能將老太太氣著,估摸著暫時她也不大想來討個沒臉了。

雖說估摸著這時間也不會太長,但至少能拖一陣是一陣罷,他是真怕了她家那個鳳凰蛋,冷眼瞧著玉兒的狀態,再這麼叫兩個孩子糾纏下去隻怕真要遭。

偏他是個做父親的,又無法從女兒身上下功夫去掰扯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兒,出此下策也實屬萬般無奈。

真真是能愁死個人。

林如海想得出神,眉心緊鎖。

林黛玉小心翼翼瞟了眼他的神色,嘴皮子動了動,有心想問問父親是否不願她與寶玉親近,卻幾度三番話到嘴邊也還是沒敢問出來。

她不太理解,為何父親仿佛極其看不上寶玉,亦不知道,倘若父親當真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她又該怎麼辦。

基於這樣的糾結心思,她最終還是選擇默默埋下頭去當了鴕鳥。

更深露重,所有人皆已熟睡,偌大的府邸內一片靜謐無聲。

陡然間,一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驚醒榮國府內一眾人。

“蓉大奶奶沒了!”

“誰沒了?”王熙鳳大駭,恍惚間憶起方才的夢境,不禁喃喃自語,“她當真就這麼走了。”

“奶奶……”見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平兒頓時心中一痛,流著淚勸慰道:“她向來與奶奶交好,如今必定也是不願奶奶為她太過傷心的,奶奶若當真舍不得她,不如攢著這份力氣幫著東府好好辦一辦這場喪事,送她風風光光地走完這最後一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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