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三合一(1 / 2)

為何?

自然是為了報仇。

這些年哪怕是在逃亡的路上他都不曾落下武藝,二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就是為了能夠在投入軍營後快速殺出一條血路來。

不斷殺敵立功、拚命往上爬,待有朝一日成為軍營之中一呼百應之人,他才算真正有了些能夠給那個昏君製造麻煩的能力。

他早就想過無數次了,等到那時他就會在皇子當中物色一個明主追隨,而後將那昏庸無能的狗皇帝狼狽地攆下台。

可叫他怎麼也不曾想到的是,他的計劃竟在第一步就已折戟沉沙——朝廷多年以來竟不再征兵了!

他想要去參軍根本就找不到任何門路,這幾年來活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鑽,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於明顯,以防遭人懷疑先將自個兒栽了進去。

畢竟上戰場就意味著流血意味著死亡,若非必要時被朝廷強勢征兵,鮮少會有人自個兒要削尖了腦袋往裡鑽的。

就這麼兜兜轉轉幾年,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眼看著他都快要絕望了。

身為一個“平頭百姓”,尤其還是一個身份有問題的“平頭百姓”,很多事當真不是那麼想當然的。

他的地位太過卑微不值一提,他一個人的能力更是十分有限,無錢無權背後無人,想要打開局麵都萬分艱難。

所以在聽到有關當年定國公一案鋪天蓋地的傳聞時,幾乎沒有怎麼猶豫他便迅速啟程往京城趕來,目標亦十分明確——尋找同盟。

而護國長公主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或許是自知理虧害怕被人報複,那個昏君下起手來著實狠辣至極,當年獲罪的那些官員無一不是被滿門抄斬。

有些甚至牽連三族、九族,隻恨不能將與之相關的任何一個會喘氣的活物都殺了才肯安心。

除了他這麼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以外,也就隻剩下眼前這位公主了。

打從心底來說,他並沒有抱有多少信心。

定國公是這位公主的外祖父不假,甚至她的生母之死都完全可以說是因此而起,可周景帝卻也到底是親生父親。

再者說,她如今所擁有的這樣尊貴的身份地位以及享之不儘的奢華生活也都來源於周景帝。

無論是從父女親情還是切身利益相關來看,他都不認為這位公主會選擇幫助他,更大的可能就是反手將他交給周景帝。

為何還會跑這一趟?

不過是走投無路,孤注一擲罷了。

他已經二十五了,再怎麼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幾年……不說他等不等得起,他都怕還沒等他鑽出個門道來呢,那個昏君自己先死了。

那可真是一口氣堵在胸口,能活活噎死人的程度。

反之,以長公主的身份地位,將他送進軍營也不過就是舉手之勞。

是以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哪怕希望極其渺茫,也值得他冒險一試。

打從見著麵知曉他身份的那一刻開始,他未曾在這位長公主的臉上看到一絲看“通緝犯”的表情,似乎也沒有要將他送到周景帝麵前的想法。

無論究竟是出於什麼緣故,這無疑讓他的心裡更添了些許希冀。

當然了,他也沒蠢到將真實的意圖大咧咧和盤托出,無論人家心裡是否有數,話都絕不能從他嘴裡出來。

是以他沉默了良久還是選擇避而不答,隻跪下誠懇道:“能夠參軍是草民自幼的誌向所在,長公主若願意幫這個忙,從此以後草民絕不會再以任何形式來叨擾您,您全當不認識草民。”

“當然,倘若他日有任何能夠為長公主效勞的地方,您也隻管發話,草民必定竭儘所能報答這份恩情。”

一句“自幼的誌向”,似乎也隱晦向她證實了自己的心意,更是堅定表明絕不會因這次的“幫助”而強行將她也綁上自己複仇的大船。

全然就是破釜沉舟式的放手一賭。

賭她心裡有恨。

賭她其實也不甘心就這樣放過仇人。

畢竟,縱是她能因著一份父女親情而對周景帝感情複雜,但還有個權勢滔天的武安侯府呢。

單若泱看了眼蕭南妤,而後淡淡說道:“你先退下罷。”

耿國忠聽聞此言登時心中一喜,沒有當場發怒將他扭送進大牢便代表這件事有很大的機會!

或許不過還是略有些許顧慮?

對此他倒也能夠理解,終究公主與他是不同的。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單若泱才問:“你覺得他的身份可信嗎?”

蕭南妤點點頭。

方才打從那人進門起她全程什麼也沒乾,就顧著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了,哪怕是一個細微的眼神表情都未曾放過。

“他很努力在克製自己的情緒,但很顯然,一份埋藏了二十年之久的血海深仇並非想克製就能克製得住的,眼睛裡隱忍的恨意很真實。當然了,善於偽裝者並非沒有,不過若能偽裝到這個程度,那他也算得上是個世間鮮有的能人了。”

一個是愛,一個是恨,這兩種感情是最濃最烈最難演得完美無瑕的。

有句話說得就很好——有些感情便是嘴上不說,眼睛也是藏不住的。

是以單若泱其實也更傾向於相信他的身份。

終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一個五歲的孩子跟如今一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之間根本就是天差地彆,想要從外在去判斷兩者之間的關係無異於癡人說夢,否則他怎麼敢來京城?

如今便是官府拿著當年的畫像來仔仔細細比對都無法確認。

況且定遠大將軍全家上下也都死絕了,更無人能夠證實什麼,至於那位所謂的忠仆……還是那句話,口說無憑。

“眼下除非定遠大將軍從棺材裡親自爬出來,恐怕便再沒什麼法子能夠驗明正身了。”

“所以公主打算冒險嗎?”

“有何不可?富貴險中求嘛。”單若泱故作輕鬆地笑笑。

這條路本就沒有什麼絕對、肯定,任何一個人都存在背叛的風險,任何一個計劃都存在失敗的可能,哪裡有那麼多萬無一失?

若遇著個人遇著件事都不斷瞻前顧後下不定決心……或許可能會避開很多危機,但也一定不會成功。

“既是想乾票大的,適當的冒險精神總還是要有的不是。況且他又沒說他究竟有什麼目的,我上哪兒能懂那麼多去?我不過是個心軟懵懂的公主罷了,被‘故人之後’的花言巧語所蒙騙,我也很冤呐。”

這麼含糊不清的一件事,可無法作為什麼證據能夠將那頂大逆不道的帽子扣死在她的頭上。

而對於她來說,隻要不是蓋棺定論辯無可辯之事,就值得她去冒險一試。

“我隻想法子將他送進軍營當小兵,其他任何事都不會沾手,後麵的路我更不會去插手,也沒那能耐去抬舉他多少,全憑他自己罷了。正如他方才所言那般,將他送了進去之後我便全當不認識這個人。”

“若他沒那能耐,我也不會損失什麼,若他不負所望自個兒爬了起來,那便是一個極好的盟友。”

蕭南妤想了想,也表示認同,“咱們走的這條路本就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

兩個“瘋女人”向來是“臭味相投”共同進退,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恩愛兩不疑”了。

“我先去看看玉兒今日的功課做得如何了,待用過晚飯之後書房見罷。”

蕭南妤離開沒一會兒,便有門房來報,“六公主帶了一堆人意欲強闖進來,已經頂不住了。”

長公主府有親兵把守,作為六公主的單若水也有,雙方誰也沒比誰強,不過到底占了個公主身份的優勢,底下的人束手束腳難免落於下風。

話音才落地呢,遠遠兒的就聽見一串腳步聲越來越近,聽這雜亂的動靜,估摸著人是不少。

單若泱登時臉色一沉,“將府內親兵全都叫過來。”

這時,氣勢洶洶的單若水已經來到了跟前。

正所謂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雖說所謂“情敵”也就是她自個兒單方麵認為的。

又兼過去的種種恩怨——一次又一次打她耳光、搶走了父皇的寵愛、比她奢侈豪華數倍的公主府、襯得她如乞丐一般寒酸的嫁妝……新仇舊恨加一起,登時一股子邪火直衝天靈蓋兒。

“賤人!”甩手就揮了過去,卻壓根兒沒能碰著人。

單若泱動作靈敏地死死扣住她的手,一邊鉚足了勁兒反手就還給她一巴掌,諷刺道:“你自己說說這都是第幾回了?怎麼從來就學不乖呢?臉皮子又癢了想叫本宮給你撓撓?那本宮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甩手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剛好兩邊又對稱了。

單若水是帶了不少人來,可那些人哪裡敢對主子動粗呢?就如長公主府的人不敢對她動手一般。

這會兒一群人站在後麵左瞧瞧右看看,誰也不敢上前,隻能是乾瞪眼罷了。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也不知究竟是疼的還是氣的,單若水的兩隻眼睛都紅了,滿臉猙獰地看著她,怒道:“你勾引我的駙馬在先,這會兒竟還敢如此理直氣壯?你可真是臭不要臉!欺人太甚!”

罷了又轉頭瞪那些手足無措的親兵,恨恨道:“都還愣著作甚?將這個賤人給本宮拿下,否則本宮就將你們的腦袋都砍了!”

一眾親兵聽聞此言不禁滿臉糾結,猶猶豫豫的誰也沒敢先冒這個頭。

單若泱鄙夷道:“有空好好多補補腦子,但凡你的腦子能有花生粒那麼大都不至於能說出這種話。本宮是長公主,你這麼一個小小公主見著本宮是該要行禮問安的懂嗎?如今擅闖長公主府邸、言語冒犯侮辱、又喊打喊殺,這叫什麼?”

“這叫以下犯上!”

此言一出,那些猶猶豫豫的親兵是徹底消停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作壁上觀。

六公主不好伺候,可長公主更不能得罪啊。

恰在這時,一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匆匆而來。

赫然正是長公主府的親兵。

幾乎傾巢出動,瞬間就將這偌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密不透風,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極其強烈的壓迫感之下,無腦張狂如單若水也不禁變了臉色。

卻到底乖張跋扈慣了,又自認為這件事上是自己占理,便仍強撐著不肯退縮。

“我便是打你罵你又如何?這都是你自找的!你都敢做出勾引妹夫那般下賤之事,我憑……”

話還沒說完,又是“啪啪”兩聲脆響。

單若泱黑著臉,無語道:“你打哪兒聽來的閒話?本宮勾引你的駙馬?真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或許你的駙馬在你眼裡千好萬好,卻也大可不必當成那人人都想咬一口的香餑餑,至少本宮可不稀罕彆人家的男人!”

“你少在這兒狡辯!若非你勾引得他神魂顛倒,他又怎會整天泡在書房沉迷你的畫像不可自拔?我看你分明是記恨當初我將他搶了過來,害你隻能嫁給一個喪妻帶孩子的老男人,便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故意勾引他來報複我罷了!”

顯然,哪怕盧靖嘉已經將話說得那樣清楚明白,單若水也堅決不肯承認是自己的緣故才導致夫妻離心,隻一門心思咬定是單若泱這個老仇人故意所為。

越想她便越氣恨,言語也愈發刻薄汙穢起來,“還有臉口口聲聲仗著自己是長公主作威作福,皇家的臉麵都被你丟乾淨了!像你這種連妹夫都要勾引的賤人比那秦樓楚館的賤皮子又好到哪裡去?合該浸豬籠才是!”

單若泱的臉徹底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本宮再說最後一遍,由始至終本宮都從未勾引過你的好駙馬!”

“你們夫妻之間有什麼問題自個兒鬨去,敢來攀扯本宮便休怪本宮不客氣。來人,六公主以下犯上、多次警告仍不思悔改,實乃冥頑不靈膽大包天,將其拿下杖責五十扔出門去!”

“日後她若膽敢再次強闖入門,爾等隻管將她亂棍打了出去,打死打殘聽天由命!”

“是!”

在單若水震驚之時,一眾親兵已然上前將她給扭了出去。

“單若泱你敢!”

“那你可千萬要睜大眼睛好好瞧瞧,看本宮究竟敢不敢。”

不多時,外麵便傳來單若水淒慘的尖叫聲。

起初還伴隨著喪心病狂不堪入耳的辱罵詛咒,沒一會兒她就再不敢了,話鋒一轉開始痛哭流涕拚命求饒。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蠢貨。”單若泱輕蔑地“嗤”了一聲,指了指屬於六公主府的那些親兵,淡漠道:“將他們打出去。”

很快,外麵便有人來回話,“六公主已經暈死了過去。”

“打完不曾?”

“還剩二十大板。”

單若泱漠然點頭,“叫府裡的大夫去瞧一眼,若性命無憂便將她弄醒接著打。”

“是。”

“等等。”

“公主還有何吩咐?”

“打完之後叫嬤嬤將她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拿給本宮,多沾點血。”

那親兵明顯是愣了一下,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等著他前腳才走,單若泱就說道:“去備馬車,本宮一會兒要去探望李答應。”

進宮之後,她便直奔景福殿。

紅著雙眼滿是恨意道:“請父皇恩準兒臣前往華陽宮!”

周景帝看她的神情複雜極了。

這些年之所以如此忽視甚至憎惡這個女兒,無非就是恨她沒有用,沒能留得下她母妃罷了。

可如今知曉當初他心愛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儘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那這份憎惡也就不再成立了。

再思及先前那二十年她所過的日子,一向“天錯地錯朕都絕不會有錯”的周景帝竟難得生起了一絲愧疚之情。

又兼這些日子想璟貴妃想得實在有些多,且知曉她並非怨恨自己而寧可結束生命,一時間過去的那些濃情蜜意也再次湧上心頭,以至於他現在看他們寶貝女兒的眼神實在柔和慈愛到不可思議。

得幸虧單若泱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則非得白眼翻上天不可。

這叫什麼呢?純純就是自欺欺人。

璟貴妃不是自儘死的能代表什麼?代表她就不恨他了?笑話。

自己做出滅了人家全族的血腥惡事,究竟怎麼還能有本事如此自我感覺良好?

“想去為你母妃報仇就去罷,留著她一條狗命就行。”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太好,又趕緊找補了一嘴,“她敢對你母妃下毒手,叫她痛痛快快死了反倒是便宜她,且留著慢慢折磨。”

這惡心巴拉的眼神,這柔到恨不能滴出水來的語氣……活脫脫跟被人奪舍了似的。

單若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拔腿就溜了。

作為曾經橫行宮中二十年榮寵不衰的李貴妃的寢宮,華陽宮向來就是那一等一的熱鬨奢華之地。

而今,外頭被人嚴防死守著,裡頭空蕩蕩的連宮人都未見一個,聽說是被皇後給調走了,隻留下一個老嬤嬤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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