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你那一套套的大道理。”單若泱愈發不耐,看著他的眼神已是明晃晃的厭煩嫌惡,冷聲道:“朕是女人,你跟朕說夫為妻綱?是不是還想說三從四德?真真是笑話,朕看你是老糊塗了。”
“朕從來就不曾想過要給女子什麼什麼特權,不過是在合理範圍之內給予女子一份公平對待罷了,卻連這麼一點公平你們都難以忍受,未免欺人太甚。”
“當真是高高在上慣了不成?那朕勸爾等最好還是抓緊適應習慣一下才好,畢竟如今坐在龍椅上的可是個女人,又豈會眼睜睜看著你們繼續那般作踐欺辱女人呢?”
單若泱不禁冷笑起來,已然絲毫不遮掩自己的不喜,“朕與爾等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彆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和口舌了,退下罷。日後閒著沒事兒彆總來朕跟前上躥下跳,朕見不得你們輕賤女人。”
“對了……今兒你們在人家的地裡扔了顆種子,隨後便甩手什麼都不管了,彆人辛辛苦苦澆水施肥除草,費儘心血伺候莊稼長大甚至一力收成。”
“看在種子是你們的份兒上便分了你們一半,結果你們卻猶嫌不足,理直氣壯聲稱合該都是屬於你們的,斥責人家不該搶奪。”
“你們自己說說,要臉嗎?”
幾人先是愣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齊刷刷臊紅了臉,羞憤至極。
當然了,並非羞愧,那神情擺明是敢怒不敢言呢。
不過單若泱也沒心情再跟他們辯駁,這麼一說純粹就是氣不順想諷刺罷了。
當即擺擺手,叫小印子將人“請”了出去。
眼看她麵色不善,風鈴適時倒了碗熱茶奉上,軟言寬慰道:“哪裡都少不了那麼幾個不省事的,總歸朝堂上大部分大臣都支持皇上,您又何必跟那幾個老頑固計較呢?沒得氣著自個兒。”
單若泱卻搖搖頭,“今兒雖隻來了這幾個,卻並非僅僅隻有這幾個罷了,便是丞相那一脈支持朕的人當中也未必個個都是出於真心,不過是丞相在裡頭使勁兒罷了。”
動的是男人的利益,絕大多數男人心裡都不會痛快,更彆提什麼真心實意的支持了。
不過一來丞相這個百官之首不是說笑的,二來……一個女皇臨世,連帶著女子的地位權益有所上升其實也是完全可以預料的。
在不涉及底線的情況下,鮮少會有人願意跟帝王針鋒相對,鬨騰到最後能有什麼好呢?
除非能有本事將這個帝王推翻,否則就等著自個兒被找茬兒算賬吧。
很顯然,她並不是那個能輕易被推翻的無能帝王,手裡的幾十萬大軍足以令人膽寒。
思及此,她便又叫來了蕭南妤,叫起草了兩道聖旨。
一則封耿國忠為京營節度使,掌京城十萬兵馬大權。
二則封鄭老將軍之子鄭安為輔國大將軍,統領原武安侯手下二十萬兵馬。
當下,這兩人便一躍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存在。
在文武百官感慨於新君對待心腹如此出手大方的同時,也令不少人危機感愈加濃厚。
尤其是才剛剛被撅了麵子攆出門的那幾個大臣,聽見消息第一時間腦海中浮現的念頭便是“下馬威”。
那位女皇分明是在借此敲打他們——她有天下官員的任免大權,仔細自個兒的官帽子!
一盆冷水兜頭嘩啦啦澆了下來,頓時將他們給澆了個透心涼。
從頭腦發熱之中冷靜下來之後,他們也可算是想起來了——恩科在即,朝堂之上必定會有不小的變動。
“難怪那些個老東西舔著張老臉無底線支持,端是奸詐!”
將包括丞相在內的一眾人暗暗罵完一遍之後,他們這幾個卻也不約而同都選擇了低頭默不作聲,似乎乖覺多了。
然而叫單若泱不曾想到的是,前朝暫且消停了些,後宮卻又鬨騰了起來。
“母後一再催著朕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自單若泱繼位之後,這也不是頭一回見了,可回回見她,太後都還是會經不住一陣恍神,怎麼看都難以從她的身上再找回當初那個可憐小公主的影子。
更至今未能想得明白——女人怎麼能當皇帝呢?她究竟是哪兒來的膽子?
“母後?”
“嗐……自打先帝去了之後哀家便不時總有些恍惚。”太後歎了口氣,勉強扯出來一個借口遮掩。
單若泱也不問真假,又問了一遍,“母後找朕可是有事?”
太後皺了皺眉,指著自己麵前的餐桌,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嫌棄不滿,“哀家雖不是皇上的親娘,卻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國母、是皇上的嫡母,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該如此苛待哀家吧?”
“每頓攏共才不過三菜一湯,莫說與從前相較,便連普通平民百姓都不如了,這是拿哀家當叫花子是怎麼著?皇上若不願奉養哀家不如直說,待先帝出殯,哀家自請前往皇陵守著便是!”
單若泱掃了眼桌子上的膳食,雲淡風輕道:“母後誤會了,並非朕故意苛待於您,事實上如今朕的膳食也不過如此。”
太後愕然,一臉不信,“這怎麼可能?”
“母後有所不知,國庫空虛早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再經不起奢靡度日,縮減宮中開支也是萬般無奈之舉,若不然但凡有點什麼狀況發生朕便該無力承擔後果了,還請母後體諒。”
這話堵得太後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心心念念就是想當太後,雖過程有些曲折離奇,好歹她也算達成了心願。
可問題是,這種日子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她所期待的太後生活是居高臨下掌控後宮大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就連新君也應當尊著她敬著她、處處捧著她。
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後宮那一堆女人即將有九成要被遣送出宮,新君還是個女人,不會有後宮……她要這後宮大權有何用?整天逮著那幾個老人啄著玩兒不成?
更何況,經過這些日子她也感受到了,宮裡那些奴才甚至都不聽她使喚,張口閉口都是皇上。
最氣人的是,連這一日三餐都變得如此寒酸簡樸,她還能期待些什麼?
她是要當太後享福的,不是為了吃苦來的!
越想她便越氣惱,咬著牙說道:“先帝在時怎麼都好好的?再怎麼著偌大一個大周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克扣太後口糧的地步吧?皇上若是擺弄不過來不如叫老七來幫幫你,何至於弄得堂堂皇室如此狼狽?”
一聽這話,單若泱的眼神便不由閃了閃,冷聲道:“按說子不言父之過,可既是母後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朕卻也不得不說上兩句了。”
“您非要問何至於淪落至此?可不正是因為先帝在世時作風太過奢靡所致,朕接手下來便是一份爛攤子,不抓緊想法子力挽狂瀾難不成等著國庫宣告破產?”
“母後的指責朕可擔待不起,若您當真想為朕分憂……也彆惦記七皇弟了,他正忙著養腿傷呢,不如母後直接拿個幾百上千萬給朕,國庫充裕了朕自然不會再如此節儉,畢竟誰還不樂意過好日子呢。”
被懟了一臉的太後臉色很是難看,一時便沉默下來不曾再說話。
那臉拉得老長,都能跟鞋拔子有得一拚了,擺明就是在告訴旁人——她老人家生氣了,趕緊服軟。
但單若泱是誰啊?可不慣她這臭毛病。
當即就站起身來,說道:“母後若無其他事情朕便先回了,還有許多政事等著處理。”
太後登時麵色一變,旁邊的許嬤嬤忙暗地裡拉扯了她一下,邊笑道:“皇上請息怒,太後娘娘並沒有旁的意思,不過是……先帝冷不丁說走就走了,她這心裡頭還未曾緩過勁兒來呢,脾性難免焦躁了些,其實心裡頭待皇上仍是一如既往疼愛著呢。”
想起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太後也終於是收斂了些脾氣,勉強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來,“突逢這樣巨大的變故哀家心裡頭著實不是個滋味兒,整日裡便是陰晴不定的一副怪脾氣,皇上切莫吃心。”
說著又看許嬤嬤,“還不快給皇上倒茶。”
得,這是不叫她走的意思了。
單若泱微微一挑眉,索性便順勢坐了下來,打算看看這人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許是看出來如今單若泱與過去實在判若兩人,太後一時間也沒敢再端著架子意欲壓製,隻捧著茶碗與她嘮起了家常,話裡話外都是過去自己對她的種種“疼愛”。
說得最多的便是她母妃的嫁妝一事,邀功之意不要太明顯。
起初單若泱還有點興趣看她表演,可聽著聽著便開始不耐煩了,尤其想到自己那一桌子的奏折還在等著,更是不願浪費時間。
索性放下茶碗,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太後的喋喋不休,“您究竟有什麼事兒就直說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