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媽媽點一下頭:“是,奴婢知道了。”
趁著孩子還小,趕緊送出去,免得長大了認識人了,大家的心裡都不好受。
孫氏的女兒丫丫已經被朱老爺子賜了名,因為是女孩兒,所以名字從水不從金,隻取了一個“瀟”字,喚作朱瀟。
既是老爺子選的名字,自然是不能更改的了。
曹氏聽了,心中暗暗得意,這就是長女和次女的分彆,朱瀅和朱瀟,一聽就知道哪個孩子更討喜了。
又過了兩日,從京城又傳來了一個震驚人心的消息。
景榮王意圖謀反,被皇上抄家治罪,三天之後就要當街斬首示眾了。
景榮王乃是親王之尊,如今卻被爵位去名,變成了階下囚,實在讓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秦家多年來一直受景榮王恩惠庇佑,眼下也要跟著受其牽連,聽說已經開始變賣家產了,好看的:。
秦家在京城人脈雖廣,但今時不同往日,沒人敢明麵上幫他們辦事,隻能暗地裡替他們找找出路,把那些值錢的好東西變賣出去。
秦家人喜歡附庸風雅,名畫名卷,古董玉器,多到數不勝數。隻是,這些東西好看不好帶,萬一真出了事,也帶不走幾件幾樣,隻好挑挑揀揀一番賣出去,也好為將來打算。
朱家和秦家也算是親家,此番秦家遭難,他們自然十分在意,隻不過,當秦家想把值錢的家當送過來的時候,朱家還是一口回絕了。眼下,可不是攀關係講舊情的時候,朱家不敢擔這麼大的責任,萬一秦家也跟著治了罪,那就麻煩了。
秦桃溪一直被幽禁在南院,什麼都不知道,事發之後,沈月塵有意地讓丫鬟們傳話給她聽到,讓她知道知道,自己從前引以為傲的娘家,如今已經朝不保夕了。
沒出幾日之後,京城再次傳來消息,景榮王當街被斬,身邊的家眷女子全都沒入官奴,男子一律充軍發配,永世不得入京。
朱老爺子聽了這事,忍不住唏噓道:“可惜可惜啊,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死了,子孫後代也跟著遭殃受罪!唉!這天下人,人人都想著出仕做官,出人頭地,豈不知那裡麵的水深似海,稍不留意,就會萬劫不複啊。”
朱家祖上有言,朱家子弟世世代代不能入朝做官,想必就是預料到了這點。
朱峻也歎道:“想起來,兒子曾經有幸見過王爺一麵,真真是個風流俊逸之人,而且,秦紅琴也算得上世間少有的妙人兒啊。”
朱老爺子聞言,微微蹙眉道:“你還有閒情逸致憐香惜玉呢?”
朱峻輕咳一聲道:“兒子不是憐香惜玉?不過是一時感慨,覺得太可惜了。”
朱峰和他關心的點不一樣,景王這麼一倒,其中肯定牽連甚廣,後麵還不知有多少人要跟著倒黴了。
朱峰微微沉吟:“我看,等過元宵節,我還是親自進京一趟為好,一來打點一下那邊的生意,二來也疏通疏通人脈。”
朱老爺子點點頭,隻覺還是自己這個大兒子有正事,“你去一趟也好,錦堂那孩子把心思都放在出海的事情上了。還是,你去穩妥一些,錢要帶足,彆失了咱們朱家的麵子。”
朱峰應了一聲是。
朱峻在旁,忍不住問道:“大哥這次又是去京城燒錢去了,少說也得這個數吧。”說完,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朱老爺子瞥了他一眼,搖搖頭:“五千兩哪裡夠,少說也得上萬兩。”
在疏通人脈上,花多少銀子都不能心疼,銀子花不到位,事情就辦不成,反倒耽誤了以後的財路。
朱峻聽得心頭癢癢,這樣的好事,從來輪不到他。花錢誰不會啊?應酬誰不會啊?
因為要支一筆大數目的銀子,朱峰不得不親自去賬房走一趟,途中遇上辦事回來的朱榮,見他神色慌慌張張,不禁問道:“你不跟著錦堂身邊,在這兒乾什麼呢?”
朱榮一見了他,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立刻唯唯諾諾起來道:“回老爺,小的是回來取銀子的,咱們家郊外的糧倉昨晚失火了,說是燒死了人,而且,糧食什麼的都不剩了!”
朱峰聞言,神情一變,臉色變得灰沉沉的,隻問道:“錦堂呢?”
“大少爺剛接到消息就趕過去了,隻讓小的回來取錢,準備善後,好看的:。”
……
正月十七。
阮西平攜著妻子朱元蘭進宮覲見靜妃娘娘,此番皇上開恩特赦,讓他們夫妻二人進宮。
再見阮琳珞,阮西平和妻子都是微微一愣。
眼前這個人,分明是他們的女兒沒錯,一樣的臉,一樣的眉眼,卻看起來像是另外一個人。
兩個人微微愣神過後,便是俯身跪地,叩頭請安:“微臣(臣妾)參見靜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兩個人略顯不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回蕩,格外清晰。
阮琳珞沒有之前預料的那樣,像是見到親人般的飛奔到兩人的懷中,放聲大哭。
她出奇的平靜,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眸中沒有眼淚,也沒有波瀾。
阮西平和妻子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阮琳珞遲疑了一下,才道:“爹娘請起。”說完,揮揮手示意一旁的宮人見他們扶起來站好。
阮西平和妻子站定,雙雙抬起頭來看著她的臉,忍不住道:“娘娘近來……近來過得還好嗎?”
阮琳珞聞言,彎彎嘴角,露出一縷苦笑道:“本宮怎麼會不好呢?這裡可是皇宮啊,全天下最奢華精致的地方。”
她這話說得風淡雲輕,但真實的意思卻是相反的。這裡是皇宮,她怎麼會過得好呢?
阮西平聞言,肩膀微微一顫,他旁邊的朱元蘭也是強忍著眼淚,不想當著女兒的麵,哭出聲來。
阮琳珞看著父母的臉,半響不語,身後的太監有些看不過去了,隻輕聲道:“娘娘,您們一家人難得相見,不如坐在一處好好說說話兒吧。”
說話?阮琳珞原本確實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到這了這會,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她心裡的話,就算不說出來,他們也會知道,歸根到底,左不過是一個“怨”字,再加上一個“狠”字。
阮琳珞輕輕擺一擺手,對著身邊宮人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
宮人應聲退下,偌大的宮室之內,便剩下他們三人。
阮琳珞緩緩走向父母身前,看著母親隱忍的臉,淡淡道:“母親彆哭,本宮一切安好。”
朱元蘭聞言,抬起頭來望著她,隱忍了多日的擔心和委屈都隨著淚水落下。“對不起……對不起……”
阮西平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向女兒請罪,“都是爹無能,都是爹的錯。”
阮琳珞聞言,輕輕的仰起頭,故意閉起眼睛道:“咱們都是沒有選擇的人,爹沒有,娘也沒有,至於我就更加沒有了。我既然已經進宮為妃,此生便是沒有回頭路了,隻能一直往前走……不過,我很畏懼等前麵的路,不知它會將我帶到哪裡……”說完,她伸手扶起父親和母親,望著他們,沉著道:“雖然心存畏懼,但我還是會好好的,儘我所能地走下去,一直一直走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你們也要好好的,等著看我成功的那一天。”
阮西平和朱元蘭聞言,皆是一怔,此刻的阮琳珞出奇的平靜和沉穩,讓人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那樣平靜的語氣,那樣犀利的眼神,那樣傲然的氣勢,一點都不像是之前那個乖巧溫順的女兒,這個人還是他們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