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貓(“你真的很變態。”...)(1 / 2)

在雲乘月眼裡,自己隻是做出了一個非常普通的舉動。

但墓主人的反應,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短暫的呆怔過後,這位平素從容而強大的墓主人,陡然之間麵色大變!

“彆過來——!”

所有極力偽裝出的平靜與從容,頃刻間煙消雲散!

黑霧沸騰了。

如同岩漿因為灼燙而沸騰,他周身的黑霧也倏然爆發。

它們鋪天蓋地,令整座地宮開始顫抖,也令每一寸空氣都被讓人窒息的陰冷所侵占。

他怎麼了?反應這麼大?雲乘月有些吃驚,立即往後退了一步,原本輕盈的喜悅和好奇也消失無蹤。

她退開後,黑霧迫不及待地侵占了她原本的位置;它們一層又一層,重重將墓主人包裹起來,徹底淹沒了他的身影。

黑霧淹沒了整個地宮——除了雲乘月所在的地方。

她手裡的書文歡快地震顫,發出清爽的白光,籠罩出一片清新乾淨的空間。

望著濃鬱詭異的黑霧,雲乘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書文,又抬起頭,一直看進了黑霧深處。

她抬起步伐,一步步走了過去。

“你彆緊張,我沒有惡意。”她試著安撫他。

黑霧隻沸騰得更加厲害。

“不準——靠近!”

不類人聲的咆哮,如同從深淵裡吼出,層層跌宕。

黑霧更冷、更銳利,甚至頃刻間捏碎了無數珍貴的陪葬品!

“你彆激動……哎呀,好可惜。不對不對,你先彆激動啊。沒事的,沒事的。”

雲乘月有點心疼東西——都是可以進博物館的重寶啊!可她又要忙著安撫對方,所以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有點滑稽。

她其實不太擅長一心二用,所以她很快決定,還是全神貫注對付黑霧裡的人更好。

回憶一下……以前她也救助過小動物吧?對於驚慌失措的、色厲內荏的流浪貓,應該怎麼做?

首先,戴好厚厚的防護手套,儘量保證自己不受傷。

然後,慢慢地、輕輕地靠攏,彎下腰,將視線保持平視,並且緩緩地眨眼睛。

要點是,要用對方理解的方式,最大程度地展現出自己的無害。

然而,黑霧仍然在堅定地、發瘋一樣地拒絕她。

陰風狂作,極力地想要將她往外推,甚至掀飛了好幾塊地磚,更是讓四周的青銅人跪伏在地、不住發抖。

但雲乘月——修行都沒有入門的雲乘月,捧著那枚白光柔和、隱帶金芒的書文,卻輕而易舉地破開了所有黑暗。

——“生”字在她掌心,源源不斷地煥發生機。

生,是生命的生,更是天生萬物的生,是生機勃發、驅散死亡陰影的生。

這就是雲乘月的第一枚書文。

也正是墓主人最憂慮、最不願意讓她找到、也覺得最不可能被她找到的——那一枚書文。

她在靠近。

以輕柔緩慢的步伐,卻帶著勢不可擋的魄力。

墓主人緊緊貼在地宮邊緣,被重重黑霧隱藏,茫然又暴怒地盯著少女的身影……近了,又近了!什麼才能阻止她?不,什麼都阻止不了!

他想:為什麼?

為什麼!

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了,怎麼偏偏是現在被人觀想出來了——怎麼偏偏是被她觀想出來了?

她要殺了他……她肯定會殺了他!她會把他挫骨揚灰,會消滅他每一寸靈魂,因為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相互截殺的殘酷世界,她一定會殺了他!

他的思緒在衝天的戾氣裡,變得淩亂異常、充滿怨憤之意。

不,不……不!!!

雲乘月已經快走到他身邊了,卻忽聽一聲暴喝。

“——滾!!!”

舌綻春雷,聲勢浩大!

一瞬間,地宮搖搖欲墜。

雲乘月停下來,無奈地摸了摸掌心的書文。

頃刻間,一縷柔和的、充滿溫情與生機的白光,輕靈地生長出來。

它是春日裡第一朵破冰的嫩芽,也是無數在春風裡睜開的眼睛;它承載了融化冰雪的南風,也醺著春陽和煦的暖意。

它包裹了黑暗,也鎮壓了黑暗。

地宮不再顫抖。

怒吼和陰風也不甘心地低伏、散去。

唯有寂靜長存。

一片窒息般的寂靜裡,雲乘月終於來到了黑霧的中心。

見無法抗衡,黑霧猛地收縮成一團,緊緊包裹著中心的人;它們不停波動,形成無數波浪般的尖刺,凶悍地朝她張牙舞爪。

她停下來,輕聲問:“你害怕這個嗎?”

雲乘月彎下腰,指了指手裡的書文,聲音輕柔和緩:“對不起,因為我也很忌憚你,所以不會把它收起來。但我可以保證,不會主動傷害你。”

黑霧“啵啵啵”地突出幾根尖刺,仿佛一個不屑的嗤笑。

看上去很凶狠,但……像小貓伸爪子。雲乘月忍住了沒有笑。

她試著伸出右手。隨著她的動作,薄紗似的白光抖動開來,輕飄飄地拂去了黑霧。

墓主人就在她麵前。

他跪坐在地,垂著頭,散亂的長發極地,慘白的雙手藏在漆黑的大袖之下,握得很緊。

這是他。

而在他身後,與他顱骨平齊的地方,懸浮著的,也是他。

——是一顆皮肉乾枯、長發委地的頭顱。

隻有一顆頭……如果這是他的身體,為什麼隻剩一顆頭了?

望著這一幕,雲乘月在心裡又輕輕歎了口氣。

觀想出書文後,她抬頭看見的、以為是幻覺的,就是這一顆頭顱。

平心而論,有一點點嚇人。

無需更多說明,雲乘月已經明白了:她之前看到的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一個墓主人,大概隻是他的靈魂。

她抿了抿嘴唇,卻沒有移開目光,反而更彎下腰,仔細地端詳起來。從五官、骨頭的形狀來看,這就是墓主人的頭顱。

“這是你的嗎?”她有點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戳破你的秘密。我也沒想到,有了書文後,我就看見了你想藏起來的這個……嗯,頭?”

她琢磨著用詞。

“……你想殺我?”

墓主人抬起頭,聲音清越如金石相碰,隱約帶一絲乾啞。

“不想。”雲乘月說,“我對你沒有惡意……”

墓主人冷冷地打斷她:“要殺就殺。心慈手軟,婦人之舉!”

“不要性彆歧視……”

“少廢話。”

他略眯起眼,目光如此凜冽,仿佛大軍壓城時黑沉沉的天空。這副莊嚴冷厲的神態無疑極具尊嚴,但他似乎沒意識到,他仰頭望來的這個動作本身,就充滿了脆弱倔強的意味。

而且,“朕”的自稱還變成了“我”。

他的這張麵容有多俊美無暇,後麵那顆懸浮的乾屍頭顱就被襯托得多可怖。

可怖,而且挺香的……像一個噴香的大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