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星祠(簡單兒童歡樂多...)(1 / 2)

雖能看見星祠了, 可馬車還是又行駛了一會兒。大約一刻鐘後,車停下來。

拉開車門,繁華的喧囂撲麵而來。

浣花城商業發達, 而這裡又是城裡最繁華的街道。街上商鋪如林、行人如織,花果滿街伴著酒旗招展, 正是一派秋日豐收的景象。

駕車的姑娘自稱阿杏。她將馬車停到路邊, 指著前頭一座建築,扭頭說:“姑娘,按律法,車輛不得靠近星祠一裡以內, 所以……”

雲乘月跳下馬車:“我走著去。謝謝你,阿杏, 你先回去吧,回頭我自己找輛車就好。”

“姑娘可千萬彆客氣。”阿杏做了個皺巴巴的苦臉, 又自己笑起來,“我要是真敢回去,姑姑可得罵死我!我在這兒附近轉轉,還很快活呢!”

“那好。”

雲乘月抬了抬頭上的冪籬。這東西遮陽確實很好用。

她按了按懷裡的龜甲。龜甲涼幽幽的, 仿佛一小塊不化的雪。

街上雖然繁華,卻秩序井然。路口設有治安亭,裡頭有身著官服的衙役,時不時就警惕地掃一眼周圍。

雲乘月順著路,走近了星祠。這座潔白而樸素的建築大約普通三層樓高, 沒有分層, 門口有照壁, 上頭嵌著大大小小的彩色石子,形成一幅星圖。

照壁背後, 正中間有一個陽刻大字:丙。

丙是什麼意思?

――[是丙級星祠。星祠分甲乙丙丁戊己六級,是歲星網的一部分,下受百姓祭祀,上承星雲命軌。]

薛無晦經常能猜到她的疑問。雲乘月已經有點習慣這一點了,淡然地點點頭。

原來星祠也分等級。六級?不知道都有什麼差異。

她望著星祠。她眉心裡的書文一動不動,隱隱的共鳴卻更加強烈。

雲乘月看了片刻,想要走進院子裡。

快要靠近門檻時,裡頭卻躥出一人,不聲不響而快若閃電,幽靈似地攔在了她前頭。

“閒人勿進。”

是一名深藍衣袍的男人,個頭不高,嗓音嘶啞,語氣冷漠而警惕。

嚇了一跳。雲乘月拍拍心口,呼出口氣,才問:“什麼樣才不算閒人?”

藍衣人一板一眼地回答:“丙級星祠須四等以上爵,或隸屬於司天監,或奉司天監手諭,方可進入。”

原來不同等級的星祠,進入的條件也不同。

雲乘月想了想:“什麼樣的人有四等以上的爵位?”

藍衣人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仍很刻板:“世家人傑,朝堂有品官員,一等書院部分學子,公認的書法大家,書文修行有成的大修士……還有司天監的大人們,都有可能。”

雲乘月考慮片刻。雲家的人可能有,熒惑星官肯定有……等等,司天監的人?那她的身份牌能不能行?

她正想開口詢問,卻聽背後一陣吃吃的笑。

“什麼人都想進星祠了?姑娘,不如來認識認識我們霍少,讓霍少帶你進去啊~”

輕浮而中氣虛弱的聲音,光聽一聽,就仿佛嗅到了油膩、裝模作樣的氣息。

雲乘月一回頭,看見路邊站了幾名年輕人。這些人皆為淺黃長袍打扮,有男有女,腰間都彆了兩隻毛筆,又墜一枚小小的木牌。

她五感都被強化過,一眼看清那木牌上寫著“浣花書院”四字。

看來他們是浣花書院的學子。

雲乘月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笑得更大聲。

一名五官還算俊朗的青年虛浮著上前,衝她嘻嘻一笑:“姑娘,認識認識?”

他的姿態與其說是驚豔、受到吸引,毋寧說是百無聊賴之下,隨手調戲調戲路邊看著還不錯的年輕姑娘。雲乘月看出來了。

她藏在冪籬後的眉毛一挑,悠悠問:“霍少?”

青年以為她心動,便又上前一步,雙手負起、下巴微抬,開始端姿態:“正是。”

旁人給他鼓吹:“我們霍少可是聶家姻親霍家的少爺!”

雲乘月歎了口氣。

這聲歎氣吸引了青年注意。他問:“姑娘為何歎氣?”

“我是想,原來我猜錯了。”雲乘月拿出雪白的手絹,慢條斯理擦了擦手,又故意端詳片刻,“我想著,你應該姓油――三點水的油,要不這空氣怎麼油膩膩的?”

油膩膩的笑聲,一齊斷裂。

“你……不識抬舉!你知道……”

那些人後知後覺想要發火。

可雲乘月已經回過頭,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

藍衣人正帶著一種有點憋笑的神情,一見這身份牌,神情當即一肅。他後退半步,竟是雙手小心來接,又翻覆仔細檢查。

他沉默察看玉牌時,那霍油少的同學正想衝上來發作一番,卻被姓霍的攔住。這二世祖雖然不學無術、心術不正,但自幼長在錦繡堆,也算有幾分見識。他覷著星祠守門人姿態恭敬,便心裡一突,不願多惹事。

很快,藍衣人又雙手奉還玉牌,肅聲道:“果然是五曜星官大人親自認定的雪脂玉簡。按律,持雪脂玉簡者,視同七等爵。”

雲乘月眨眨眼:“那是七等爵高,還是四等爵高?”

藍衣人道:“是七等爵。大梁朝堂官員授品,數字越小、官越大,但爵位一共二十等,數字越大的爵位也越大。”

看了身份牌後,他對雲乘月一下親近了一些,仿佛將她看成了自己人。

雲乘月握著白色玉簡,心道這倒是驚喜,日後不還熒惑星官人情真的說不過去。她便微微一笑:“多謝您解惑。那現在……”

“自然,您請。”

藍衣人讓開,又掃了一眼外頭的學子。那群人正愣在那兒,一臉迷惑地看著他們,根本沒回過神。隻有那姓霍的反應快,已經拽著人,想偷偷溜走了。

藍衣人揚起手,手中黑刀微微一震,蕩出一片氣流,直衝那躡手躡腳的霍少而去。

“――哎喲!”

霍少屁股一疼、往前一撲,當即摔了個五體投地。

藍衣人收起刀,冷冷地盯著那群驚慌的學子,道:“四等爵冒犯七等爵,以下犯上,當笞二十;犯司天監者,刑加一等,笞四十。”

所謂笞刑,就是將犯人公開脫了褲子、摁在凳子上,用柔韌的竹條鞭打大腿後部。

霍少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嚎一嗓子看能不能求到情……

雲乘月扭頭說:“算了。天氣很好,景色也很好,不必擾了旁人歡樂。”

藍衣人立即放下手,還是板著臉:“既然雲大人發話,便罷了。快滾。”

霍少立即蹦起來,帶著他的狐朋狗友就開溜。跑了幾步,他又大著膽子回頭看了一眼,卻隻見到一個消失在門後的背影。

他心想,雲大人?五曜星官親自認定的司天監預備役?這浣花城裡,可不就隻有那一個嗎!

想起昨夜聽的傳聞,霍少一個哆嗦,慶幸地想:還好沒惹到這個女煞星……管她傳聞裡再美,也惹不起啊!

他當即決定,這段時間不逃學了,回書院好好呆著,等這煞星走了再說!

霍少飛快地回了浣花書院。回去時正好課休,他眼睛一晃,就見廊上坐著個發呆的姑娘。

是雲家的三小姐。

誰都知道她為何臉色蒼白、心情不佳。到底是丟了大醜。

霍少眼珠一轉,忽然冒出一個很讓他興奮的點子。他當即露出一個人模人樣的笑,做出個風度翩翩的模樣,抬腿走了上去。

“雲三小姐近來可好?”

他含笑道,手裡無意識按了按腰間――在腰帶裡,縫著一張隻有他自己知道的紙符。

紙符疊了三疊,將中間暗紅的“祀”字藏得嚴嚴實實,半點不露。

……

雲乘月走進星祠。

進門是一麵無字石碑。繞過石碑,便是一處敞亮的天井。

白色令光線更明亮、更通透,尤其這座建築格外素淨,毫無雕飾,四周空氣便更顯剔透,乃至沉靜荒涼。

兩側走廊的牆壁鑲嵌著無數白色的小石頭,是模擬天象星圖。再往裡走,又進一重院子,便看見一口井、一座亭子,亭子裡還立著一塊黑色的石碑。

亭子是木結構的八角亭,風格與星祠不同。

井也呈八角形,沒有常見的木架、水桶,連井蓋也沒有,就是光禿禿一口井。井壁呈一種粗糙的沙色。

井邊還豎著一塊長條形石頭,上頭刻著線條如流水的四個字:歲星之眼。

怎麼沒人看守?

剛想這個問題,薛無晦的聲音就響起:[暗哨十二處,看來監控嚴密。]

嗯?雲乘月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用目光詢問:那怎麼把龜甲扔進去?彆忘了,後麵還跟著兩個人。

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考慮片刻。

――[雲乘月,你先過去那塊碑前……不是歲星之眼,是亭子裡那一塊。]

――[這應當是星祠修建後立的‘祭祀碑’,與歲星之眼一起,溝通天地。]

他說的不錯。雲乘月走到亭子裡,見黑沉沉的石碑上刻滿淡金色大字,開頭是“宸州浣花星祠祭祀碑,司天監盧桁撰”,後麵便是文采頗佳的一些歌頌、說明、祝願等語句。

碑文多為楷書,這座碑也不例外。楷書風格各異,而這座祭祀碑的碑文筆畫剛強、棱角錚錚,鋪麵金戈鐵馬之氣,字與字之間仿佛閃爍著兵刃的寒光。

雲乘月注視著碑文。

她眉心裡,生機書文十分淡定,但那團依附著生機書文的金光卻顫動不停,好似十分激動。

――[卻是正好借用一番……雲乘月,喚出你的書文。]

現在?那書文等級不就暴露了?昨夜喚出書文時,薛無晦說她的書文太顯眼,所以出手幫她壓製了等級級。那現在……

雲乘月猶疑一下,還是決定相信薛無晦。

她右掌一伸,書文即刻躍出。那團未成形的書文也跟著出來,仍趴在“生”字背後,眼巴巴地看著碑文。

書文出現的一瞬間,雲乘月心神一動,感覺有一根無形之線,連接在了神秘書文和碑文之間。

――[好了,收回去。]

“……啊?”這就收回去了?

雲乘月依言照做,卻忍不住驚訝。這到底在做什麼?

空氣很安靜。

陽光遍灑四周,亭中一片蔭涼。碑文靜靜地看著它,仍是銀鉤鐵畫、淩厲殺伐。

薛無晦沉默著。

他好像在側耳傾聽什麼。片刻後,他發出了一聲很輕的笑;笑聲幽涼,又加重了亭中的冷意。

――[那蠢貨星官走了。果然是用意念化身來確認麼……多疑而兩麵三刀者,不愧是大梁走狗。]

雲乘月:“嗯?”意念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