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星祠(簡單兒童歡樂多...)(2 / 2)

――[神念化出的分/身,實力比本體弱。來的不是蠢貨本人,是蠢貨的一縷神念。]

雲乘月恍然。難怪。之前熒惑星官在的時候,薛無晦都收斂氣息、沉默不語,她還奇怪,這次他怎麼敢說話了。他真的好逞強哦。

可是,為什麼她放出書文再收回來,熒惑星官就走了?他來確認什麼?

雲乘月催促:“咳!”說清楚!

――[……有人來了。]

他聲音飄散開去。

哪有吊了人胃口就跑的?雲乘月雖不滿意,卻也聽見了腳步聲。這腳步聲輕而規律,顯得有些刻意,像是故意讓她聽見的。

她回過頭。

星祠隻有一條路。現在,這條鋪著碎石的道路上,走來一名老人。他人很瘦很高,穿一身樸素乾淨的淺灰色長袍,花白的頭發用一根幽藍的簪子固定住。

看見老人的一瞬,雲乘月輕輕眯起眼。刹那間,她覺得自己看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飽飲鮮血、寒光湛湛的刀。

莫名讓她想起了身邊的碑文。

不過,再定睛一看,老人又隻是普通的老人。他容貌平平,甚至有些醜陋,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能讓人完全忽略他相貌的缺點。

雲乘月直視著他:“閣下是誰?”

老人張張口,嘴唇顫動幾下,滄桑的麵容竟顯出幾分期期艾艾。

“你……”他輕咳一聲,乾巴巴地說,“生機書文雖未成形,卻已經相當不錯。勤加修煉,來日必有所成。”

雲乘月眨眨眼,有些茫然:哪有人突然出來,對著陌生人說這麼一番話的。而且……

“生機書文……未成形?”她不解。未成形的是另一枚書文吧?

老人卻將她的驚訝理解為她一知半解。他放鬆了一些,冷硬的麵容擠出一絲微笑。

“昨天,熒惑星官說你一眼觀想出書文,是不是?真是個誤導人的、不負責任的人。”他搖搖頭,毫不客氣地批評了那高高在上的星官一句。

雲乘月不吭聲,有點心虛。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真的一眼就觀想出書文,而是逢場作戲。她才是那個誤導熒惑星官的人。

作為一個不擅長說謊的人,她隻能回以沉默。

但老人又將她的沉默理解為困惑,笑了笑,聲音更放輕了一點:“所謂一眼觀想書文,這個說法並不準確。體會字帖真意、感悟大道湧動,哪裡可能一眼做到?連天生的聖人也不可能。”

“……咦?”不可能?

雲乘月瞪大眼,心臟跳快了一些。這個方案是薛無晦幫她確認過的。她當時也問過,可他叫她放心。結果……居然不可能?那她不是平白惹人懷疑?

老人接著說:“所以,‘一眼觀想’這話,其實是指吸收了字帖的根本精神,並在體內蘊養。還需要過一段時間,觀想徹底完成,書文才能真正成型。”

“我看你剛才喚出了書文,卻又控製不住、讓它消散了?無礙,無礙,這是正常的。待你觀想完畢,便不會收束不住了。”

雲乘月眨著眼。剛才?哦,薛無晦讓她喚出書文又收回去,然後說熒惑星官走了……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演戲!既然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一眼觀想書文”,那熒惑星官虞寄風肯定也知道,所以他今天跟蹤她,就是特地來確認她的實力。

他明明心中懷疑,麵上卻笑眯眯,看著很和氣、很好說話呢。

所以薛無晦才要讓她表演一遭,做給虞寄風看。他看了,打消了最後的懷疑,才滿意離開。

說不定薛無晦早就預料到,虞寄風會跟蹤她。

那他也不提前說一聲?這些人的心思,真是七拐八繞。

雲乘月有點不高興。她信任他,但他卻懷疑她?

“哼……”

她忍不住發出一個鼻音,決定找個機會還以顏色。接著,她取下冪籬,認真對老人行了一禮,說:“原來是這樣。多謝您為我解答。”

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簡單的客氣話,卻讓老人愣在原地。他目光怔怔,透出一縷恍惚,仿佛不是在看雲乘月,而是透過她在看彆的什麼人。

兩人一時沉默。

雲乘月的耳邊卻並不沉默。

薛無晦淡淡開口:[就你這個性子,我若提前和你說,你演得出真心驚訝?勉強驚訝了,能糊弄過那蠢貨星官?]

不,這不是借口。

雲乘月拒絕接受。

她假裝沒聽到他的話,自去和老人說:“您認識我?”

老人倏然回神。

他猶豫片刻,抬手指了指她身邊的祭祀碑:“那是老夫的作品。”

雲乘月扭頭一看,盯著那一列“司天監盧桁”看了會兒,才扭頭確認:“盧……大人?”

老人飛快點頭:“是,你可以叫我……”

他突然卡殼。

雲乘月:……?

片刻後,老人垂下頭顱,莫名多了幾分沮喪:“就叫盧大人罷。”

雲乘月沉默一會兒,冷不丁問:“您認識我母親?”

“……你知道我?!”老人猛一下抬頭,雙眼放出了希望的亮光。

“不知道。”

雲乘月答得很平和:“隻不過,這段時間對我懷有善意的人,多多少少都與母親有關係。您知道,過去我腦子有些問題,常年深居簡出,並不認識外人。”

因為誰也不認識,所以也沒有得到過誰的幫助。

老人聽得愣愣,忽然苦笑起來。

他歎道:“是,你說得對。你可是覺得不公?我們這些人過去沒有影子,現在你人好了,又一個個冒出來……可是,我以前的確以為你過得很好。浣花城富裕,雲家也算有頭有臉,又是幼薇自己的選擇。可誰知……”

雲乘月說:“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

她這麼說,老人反而愈發愧疚,一時訥訥無言。

雲乘月見他不說話,就轉過身,大大方方繼續觀賞石碑。因有盧桁在,她沒有喚出書文,隻是抬手撫摸碑文,試著自行領略文中精神。

未成形的書文在她識海內顫動。它感受到了某種共鳴,卻很模糊,隻能乾著急。

她又嘗試了幾次。隱隱約約,她仿佛在字裡行間看見了什麼東西,像是長條狀,但隻有一瞬,她就失去了那東西的蹤跡。而越是這樣,她反而越好奇起來。

幾番努力下來,她體內靈力消耗大半,卻還是沒能找到玄機。

雲乘月心知這事不能著急,收回手,揩了揩額頭的汗。

她回頭問:“盧大人,我能不能每天都來看看這座碑?”

盧桁一怔,露出喜色:“你果然喜歡這碑文?自然可以,你想來多少次來多少次,想看多久看多久。不過要注意身體,可彆太逞強,以免損傷根基。你才開始接觸書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不覺嘮叨起來。

雲乘月沒有打斷,都認真聽了。

“嗯,我想看碑文。”她點頭,對老人真誠地微笑,“謝謝您。”

“你這孩子……不必和我客氣的。”盧桁一愣,歎了一聲,又有些苦澀起來。

此言一出,薛無晦的聲音忽然降臨。

――[雲乘月,既然如此,你這段時日可以多來幾趟,尋個合適的時機,將龜甲投入井中。]

雲乘月偏了偏頭,目露疑問:尋個合適的時機,是什麼時機?

――[待這盧桁不在,我可以布下迷障,你趁此機會將龜甲扔進去。]

還要等盧大人不在……好麻煩的。雲乘月想,也不是不可以,但為什麼不試試更直接的辦法?

她看向盧桁,抬手指著旁邊的井,禮貌詢問:“盧大人,我想問問,可以扔東西到這口井裡麼?”

老人一怔。

――[雲乘月……!不可輕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雖然看不見,帝王那縹緲空靈聲音的收緊、急切,卻也能勾勒出他驟變的麵色。

――[你真是……!你退後,今日便是冒幾分風險,我也要洗去這人的記憶……]

雲乘月沒退。

她亭亭地站在原地,又問盧桁:“我可以嗎?”

――[雲乘月!!]

盧桁先是皺眉,很快又舒展眉頭。他也偏頭看看古井,疑惑道:“那是歲星之眼,是承接歲星網啟示用的。你要扔什麼進去?”

雲乘月沉吟片刻,拿出裝有銀兩的錦囊。她之前把龜甲也裝了進去。

“我想許願。”她認真地說,“我聽過一個關於許願池的故事,說淨水有靈,如果從錢袋裡抓一把東西扔下去、許下心願,就會實現。”

雲乘月是真的聽過這個故事……隻不過可能有些細節記錯了。

盧桁疑惑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卻忽然失笑。他搖頭感歎:“你們這些小姑娘,總是喜歡聽信一些奇奇怪怪的傳說,幼薇也是……”

他止住了話,隻帶著幾分惆悵、幾分疼愛,說:“可以,去吧。”

雲乘月立即笑起來:“嗯,謝謝您。”

雲乘月走到井邊,探頭看了看。歲星之眼和普通的水井沒什麼兩樣,井下的水映著她的影子,吹來地底的幽涼。

她在錦囊裡抓了一把,將龜甲抓在手裡,另外還有幾粒碎銀。

噗通――!

扔下去了。

水花濺起又落。龜甲消失在井底。

雲乘月雙手合十,虔誠許願:希望關心我的、我關心的人們都身體健康、歲歲無憂。

許完願,她回頭又對盧桁一笑:“可以啦。”

老人慈祥地點頭:“好。來,這是我的通訊玉簡,記一下,以後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如果有人找你麻煩,直接報我的名字。”

“嗯。”

“還有,”他又想起什麼,“你現下雖然有了書文,但基礎薄弱。我不在的時候,你隨時可以去浣花書院聽聽課。我會和他們打個招呼。”

“好。”

雲乘月領了這份善意,又看一眼安安靜靜的古井。

看,就是這麼簡單。

怕人家阻止,就先說一聲嘛。人家同意了,不就好了。

雖然不清楚盧大人和母親之間是怎麼回事,但現在她覺得盧大人很好,熱心又慈祥。

――[……]

――[朕有時想,想法簡單的人總是快樂許多,真是令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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