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碑文(“不準插手。”...)(2 / 2)

――雲姑娘……雲乘月!停下來!!

盧大人著急的聲音,她聽見了,但沒有精力去思考。她隻想在靈力耗儘前,抓住那柄劍!

終於,在她的靈力全部耗儘之前――

當啷啷啷!

雲乘月抱著什麼東西,往後一跌,重重跌坐在地!

她來不及感覺到痛,隻用力抱住懷裡的東西,抬眼又看見半透明的虛幻鎖鏈消散在空中。

她懷裡抱著一把暗銀色的劍。劍鞘上是精密的魚骨紋,劍柄上鑲了一圈白玉,觸手溫潤,不會覺得滑。在劍柄末尾,還刻了一枚太陽圖案。

“光”字飛到圖案邊上,繞來繞去,很是親近喜悅的模樣。

雲乘月喘了口氣,這才覺得丹田中空空蕩蕩,靈力一點都不剩。

“真是胡鬨!胡鬨!”

老人已經急得不行,將一瓶丹藥放在她手裡,鬆弛的、皺巴巴的手都在抖。他又扶她起來,生氣地訓斥:“怎麼能這麼莽撞!不管你發現了什麼,都不該如此莽撞!輕易將靈力耗費一空,如果不夠呢?那豈不是損及根本!你這個莽撞倔強的性子怎麼跟幼薇一模一……”

他的聲音突兀地停了。

雲乘月也一起愣住,剛剛吃進去的元靈丹都差點忘記咽。

無論是誰,麵前忽然多了個人,大概都會愣住。

從那柄神秘的劍上,飛出一道白霧;白霧嫋嫋,化為人影。是一名釵裙簡素、美貌絕倫的女人。她身形縹緲,雙目平靜寧和,卻略顯空洞。

細看去,女人的眉眼和雲乘月五分相似。

忽然,雲乘月明白了她是誰。她身邊的老人也嘴唇哆嗦兩下,眼睛倏然紅了:“幼薇……”

雲乘月抿住嘴唇。她知道自己應該叫對方母親或者娘……但是她叫不出來。這和陌生人也沒什麼區彆,而且對方看起來很年輕。

女人站在碑前,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雲乘月,說:“唯有大道光明之人,才能找到玉清劍。但是記住,唯有忠於光明者能使用玉清劍,如有動搖、偏離,便會被它封印修為,如我一般……”

她搖搖頭,一聲歎息。她的聲音很縹緲,和帝陵主人有相似的質感。

她說:“如果你不敢保證一生忠於光明,就不要輕易拔劍。而如果你決定繼承它,那麼,幫我一個忙。”

宋幼薇側過頭,望向遠方,麵露憂傷。

“幫我告訴師父,當年之事我也有錯,我太過偏激自負、意氣用事。無論如何,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幫我告訴師父,當年的誓言,不用再遵守了。”

“我……唯獨師父,我原諒師父。”

說完,女人的影子漸漸散去,不留痕跡。

雲乘月再一回頭,見盧桁已是老淚縱橫。這位老人略彎下腰,按住眼睛,淚水卻仍止不住地滲出指縫。

她靜靜站在一旁。見到生身母親的影像,她也有些感觸,隻是不比盧大人傷心。她還有心思想,碑文中藏的原來是劍,叫玉清劍,而且是宋幼薇留下的。她說偏離光明就會被玉清劍封印修為,難道她自己修為全無,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她有很多疑問,此時卻都不方便問。當一個老人在旁邊哀傷落淚時,她能做的隻有小心遞上手帕,又輕聲勸道:“盧大人,我扶您出去吧?這裡沒有地方坐,您慢一些……”

盧桁點頭,也就讓她攙著一隻手,慢慢往外走。他一路都說不出話,隻壓著哽咽。

到了外麵,駕車的屬下見了這一幕,當場愣住。雲乘月衝他搖搖手,安靜地將盧大人扶上車。

在車裡又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水,老人才緩過一口氣,有些疲憊地說:“真是丟人……叫你見笑了。”

雲乘月搖頭:“怎麼會。”

盧桁又發了會兒呆,忽又深深地歎出一口氣:“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如果我早些發現……”

他喃喃著,額頭抵著手掌,頹然搖了搖,才勉強對雲乘月笑笑:“剛才的,是你母親宋幼薇一縷神識殘念。她將玉清劍寄放在……放在我刻下的碑文裡。想來,是持有光明一類書文的人,才能喚起玉清劍共鳴。”

他自嘲搖頭:“也難怪我發現不了……可是,她怎麼就不願意寄一封書信給我們?”

他失神良久。

雲乘月靜靜陪他坐了一會兒,才輕聲問:“剛剛……說的誓言是什麼?”她實在叫不出“母親”這個稱謂,就含糊地混過去。

頓了會兒,盧桁才“啊”一聲,如夢初醒,說:“是當年……有些複雜。當年你母親離開白玉京時,曾逼我們以道心立誓,有生之年不得主動聯係她、不得叫她再見到我們一眼,更不得踏入她家中一步。”

他複述這個誓言時,說得很平靜,語氣卻頗有幾分艱澀。

可哪怕他說得這般平淡,誓言中的激憤之意,仍是透過重重舊時光,朝雲乘月撲來。她不禁吃了一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宋幼薇如此憤恨,而盧桁所說的“我們”,又為什麼情願發下這樣的重誓?

許是看出了她的疑問,盧桁又勉強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好像想摸一摸她的頭,卻又猶豫著收回。垂首沉默片刻,他再歎了一聲:“今後你會知道……我現在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是我們不好,對不起她,也……也對不起你。”

雲乘月卻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她無意識抱緊兔子,問:“盧大人,你……你從沒來雲府看我們,是因為誓言的製約嗎?”

他沉默點頭,又苦笑一聲,歎道:“不,我和他們一樣,無非也是膽怯,不敢承擔道心破碎的後果。如果敢,我又怎會不來?說來說去,我們都是懦夫。”

雲乘月想起來,薛無晦也說過類似的話。那天他剛剛能在世上現身,浣花城陽光很好,街頭人來人往,他站在她身邊,卻沒有人能看見他。那時她苦惱於如何對待盧大人,他就說,他們隻是不願付出太大的代價。

那時她以為然。

但現在……

雲乘月鬆開兔子,摸摸它的頭、長耳朵,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您不要這樣講。我不是當事人,我沒有資格替任何人原諒您,但剛才……嗯,神識殘念已經說了,她原諒您了,讓您不用遵守誓言了。這是死者的遺願,您就遵守吧。”

老人愣愣看著她,凹陷的眼眶更紅了。他卻反而竭力笑了笑,啞聲說:“你這孩子,真是……那你呢?我丟著你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你不怨?”

雲乘月糾結了一下,還是如實說:“有一點吧。所以我,咳……”

她有點尷尬:“我說過您的壞話,呃,還說要保持距離。就是,那個……不過,其實您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全是母、母親的緣故。既然她都原諒您了,我也沒有資格怨恨您。”

她小聲問:“我說我說過您壞話,您不會生氣吧?我是不是有點恩將仇報?一邊請教您問題,一邊不高興您……”

她覺得自己可不地道了,簡直有點小人。

可老人聽著,卻聽笑了。笑著笑著,他又捂住臉,隻搖頭:“你這個傻愣愣的性子……和幼薇也不像啊!你那父親難道是個愣頭青?哪有你這麼實話實說,還什麼話都說儘了的!傻孩子,對彆人可不能這樣,自己吃虧啊!”

雲乘月立即反駁:“我也不會見誰都說很多。”

她一路表現不是很好嗎?有需要的時候,她就春秋筆法巧妙回答,如果實在要說謊,她也有自信努力一番。怎麼就得到一個“傻愣愣”的評價了?

她很不滿。這不對頭。

老人卻還是笑。搖頭,笑,哽咽。

半天,他抹了把臉,才對外麵吩咐到:“去雲府。”

馬車行駛起來。

盧桁又將玉清劍拿過去,查看了一番。他似乎認識這劍,知道一些原委,翻覆確認一番後,他說:“這劍不是誰都能用的。雲……雲姑娘,你也聽見幼薇的遭遇了,你可還想持有這柄劍?”

雲乘月點點頭:“我喜歡這柄劍。”

她說的是實話。說不出原因,一看到玉清劍她就感到很親切。

盧桁加重語氣:“你持有生機、光明兩枚書文,道心自然光明,但你還年輕,今後如果稍有行差踏錯……”

“那我就努力不行差踏錯。”雲乘月說。

盧桁一愣,望她片刻。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居然失笑搖頭:“原來如此。我不該說你傻愣愣的。這是一顆天然的赤子之心,無懼無畏……反而是我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了。”

他將玉清劍還給她,鄭重說:“希望你能保持赤子之心,走出一條開闊大道。”

雲乘月點頭,抱緊了劍,想想又說:“盧大人,您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受了您的幫助,也不再有怨您的理由,也就不該再刻意和您保持距離。”

老人又失笑。

“好,乘月。好名字……好孩子。”

……

回到雲府時,門口是聶家的車駕。

聶七爺大約得了信,竟然就在台階下等。那一夜後,這還是雲乘月第一次見到他。

和之前相比,他仍是冷峻高傲、脊背筆直,看似沒有變化,除了……

雲乘月看向他左手小臂。她當即皺眉,抱著劍和兔子下了車,也不顧其他人略有異樣的目光,徑直走到聶七爺麵前。

他一直看著她,道一句“雲二小姐”,也不多說,隻將手臂略伸出來。

一道泛著靈光的繩索牢牢捆在他臂彎處,繞了好幾圈。他又拉起袖子,露出整條青黑的小臂。在肌膚之下,有什麼東西在竄動;它每每往上,想突破繩索的桎梏,雖然失敗,卻撞得靈光晃動不止。

雲乘月懷中的玉清劍一跳,忽地發出嗡鳴。

她感覺到了玉清劍的意思,卻不急動手,而是略一抬眼,問:“你想怎麼樣?”

聶七爺平靜道:“請你幫忙。”

她問:“隻是如此?”

青年看了一眼她背後的盧桁,回道:“如有餘力,請你再幫一幫家中侄女。她短視無禮,我替她向你賠罪,待她好之後,我會嚴加懲處。”

“並且……”

他又看一眼盧桁,微啞的聲音多了一抹凝重:“若是可以解決問題根源,也請你幫幫忙。這關係到整個宸州的存亡。”

雲乘月正要回答,耳邊卻掠過一聲縹緲幽涼的笑。她抬起頭,見雲府屋簷上站著一個人。

散發黑衣的亡靈帝王高踞其上,傲慢地俯視所有人。他的目光比秋雨寒涼,最終落在雲乘月身上。

――“雲乘月,不準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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