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魚膾(鯰魚王!)(2 / 2)

王雁冰在喊:“快躲開,危險!”

洛小孟在喊:“那條魚怎麼還沒死!”

不認識的聲音在吼:“失策了――那是桃花鯰中的‘供鯰’,難怪它們突然襲擊人類,這是要獻祭自身,召喚桃花鯰王!!”

桃花鯰王……鯰魚王?這個名字喚起了某些古怪的情緒,不過雲乘月不大記得是什麼了。

她站在原地,和薛無晦肩並肩,一起抬頭看桃花鯰一頭撞在靈力罩上,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但這一回,它沒有散為血肉;它的身體粉碎了,也變得異常柔軟,成了天然的墨汁。

紅紅白白的血肉在靈力罩上蜿蜒,寫出了一個大大的“降”字。

降臨的……降!

血肉書文,大放光芒。

不知道誰絕望地大吼:“晚了――晚了!!”

雲乘月微張著嘴,半晌才道:“這魚……還會寫字?”

薛無晦道:“書文乃大道,萬物有靈便能領會。”

她抽出玉清劍,劍尖朝上,後退半步,比劃了一下……有點高啊,怎麼辦。

要到第二境開始,才能學隔空禦劍,她現在還隻能親手執劍,劍法還不太熟。

“你說,”她抓著薛無晦的手臂,爬到船舷上,“鯰魚王好不好吃?”

帝王衣袂飄飄站在她身邊,伸手托了她一把,眼神莫名往旁邊飄了飄:“嗯……桃花鯰王做成魚膾,最是美味。它們常年在水底沉睡,被供鯰召喚後就會蘇醒,通過祭品的血肉重獲新生。”

“要祭品?”雲乘月不無遺憾地說,“那我大概吃不到了。”

玉清劍劃出一道淡白光芒。

“生”字書文成型。

這一枚“生”字很小,隻有近處的雲乘月自己能看清。它沒有攻擊能力,卻正好克製一切死亡,當然也包括自殺式獻祭的供鯰之力。

血糊糊的“降”字陡然一震,旋即便被生機抵消。那股彌漫開的腥味與惡意,被清新的生機衝刷得乾乾淨淨。

最後,它們回歸為肉糜,從靈力罩上緩緩滑落,跌進了江中。

雲乘月收起玉清劍,扒著船舷往下看。

“啊呀。”她說。

薛無晦問:“怎麼,受傷了?”

雲乘月喃喃道:“我突然想起來,魚糜做成魚圓,煮火鍋或者煮湯都很好吃。”

薛無晦皺起眉頭,立即反對:“不行,太難看了。”

“哪裡難看,好吃就行……咦,你原來是顏控?”

“顏控何意?”

“……我也不太記得了,大概就是顏狗的意思吧。”

“你才是狗。”

“下次我買個小狗玩偶,起名叫三薛你信不信?”

薛無晦:……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想不出如何回擊。他隻能板著臉,轉向一邊,假裝欣賞黑黢黢的驚險江景入了神。

等到江中真的風平浪靜,其餘人才能確定船頭部位真的安全了。他們圍攏上來,也帶來無數含義複雜的目光。

――“這是誰……”

――“發生了什麼……”――“雲姑娘……”

――“她姓雲?”

“你剛才做了什麼?”

裹著披風的陸姑娘撥開人群,直截了當地問,目光卻落在她懷裡的玉清劍上。

洛小孟站在她身邊,看向雲乘月的目光也頗為複雜。他不出聲,就悶著看。

另有些人並不想摻和這些事,悶頭撿甲板上的血肉。

雲乘月看看眾人,微微一笑,反問:“我做了什麼?”

陸姑娘略一眯眼,忽然又露出那種天真純淨的笑:“是呀,這位姐姐,剛才我們都看著供鯰獻祭,你爬上去,寫了什麼書文。一定是很厲害的書文,才能阻止這場危機呢。”

雲乘月說:“你說得對。”

陸姑娘一怔:“什麼……?”

雲乘月笑眯眯:“多虧了我,大家才逃過一劫。依我看,這次獵殺桃花鯰,我應該記首功,之後分戰利品時,我要最大的一份,謝謝。”

之前被洛小孟宰殺的兩條桃花鯰,雖然沒了頭,但身體卻被網了回來,就堆在另一邊的甲板上,用書文之影保鮮,等著之後按功勞大小來瓜分。

陸姑娘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惱怒,卻又被她自己的話堵著,一時說不出話。

洛小孟咳了一聲,憨笑著插話:“陸姑娘也是擔心雲姑娘。俺殺的魚,明天雲姑娘先挑就行。”

雲乘月眨眨眼:“怎麼是你殺的魚呢?明明是所有人一起努力,才給了你殺魚的機會嘛。要我說,明天分魚的時候,大家再來仔細捋一捋功勞大小,這才公平――當然,除了首功在我。”

她環顧四周,還是微笑著:“有人有意見麼?”

人心一時浮動。

這船上的人大多沒什麼跟腳,之前以為陸姑娘出身最高,才有些巴結,現在看雲乘月一出手就解決一次危機,人人心裡也多了點想法――萬一這個也很厲害?

神仙打架,他們不摻和,但是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嘛……應和一下又如何?

當即就有人大著膽子叫道:“雲姑娘說得對!多謝雲姑娘出手搭救,首功在雲姑娘,我們按力氣分點東西就行!”

有人帶頭,也就有紛紛響應:

“是是,我也這麼想!”

“就這樣,就這樣!”

這下,洛小孟的表情也僵了。他之前作一番戲,無非為了搶到桃花鯰最好的部分,也是因此才出言堵雲乘月的嘴,這下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哪能不鬱悶。

但他為人靈活,隻懊惱一瞬,見人心逆轉,立即又憨笑道:“雲姑娘說的是,明日再說。”

陸姑娘一臉不情願,卻也沒再說什麼。她再盯雲乘月一眼,也沒有追問不放,反而也笑著附和了兩句,又嬌聲一句“雲姑娘,我記住你了”,便轉身回房。

保寧號的船工走上來,再三確保明日會公平劃分桃花鯰的屍體,就客客氣氣驅散了人群。

等雲乘月回了房間,船長又悄悄來拜會一番,再三解釋說,桃花鯰襲擊時,他和重要船員都必須守在船底,為作為動力核心、防禦核心的書文之影提供力量,實在抽不開身,並非故意要讓雲乘月置於險境。

“這沒什麼,自然是保寧號的核心重要。”雲乘月說,叮囑一句,“明天分戰利品時,我要腹肉。”

船長一愣:“腹肉雖然也能煉製丹藥,卻比不上魚鱗煉器實用,雲姑娘這是……”

雲乘月說:“好吃。”

船長啞然失笑,心道還真是孩子心性。他轉念一想,暗道這位姑娘是司天監的人,手裡不知多少好東西,瞧不上彆人爭奪的“寶貝”也正常。

他又客氣了幾句,這才離開。

終於又安靜下來。

雲乘月草草用“水”字書文再清理了一遍自己,總算能夠重新撲倒在床上。

她還沒滅燈,隔著薄薄的屏風,她能看見薛無晦側身站著,手裡似乎在處理什麼東西。

“你在乾什麼?”她問,“幫我滅下燈,謝謝。”

“要睡了?我還道你心心念念,總要嘗了這一口再睡。”

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嘗什麼?”雲乘月先是不明白,忽然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來,踢踏著鞋走過去。

薛無晦站在桌前,麵前一隻淺黃色的正圓形瓷盤。他堪堪收回手,指尖幻化出的黑色刀刃也才散去。

在他手下,雪白的魚膾扇形分布,貼在瓷盤上,繞了整兩圈。魚肉被片得極薄,紋理清晰,每一絲肉都晶瑩彈潤,仿佛月光下注,落在盤內。

瓷盤邊,還有一條剛死的魚,頭尾都還在彈動。它的模樣和之前的三條桃花鯰幾乎一樣,隻除了鱗片是桃花粉。

“桃花鯰王體型不大,腹部正中的肉最好。”

他又調整了一下魚膾的邊緣,讓每片魚肉都整整齊齊,這才滿意推開,又看來一眼:“愣著做什麼,過來。”

雲乘月走過去,拿起筷子,挾了一片魚膾送入口中。溫涼的魚肉彈在唇齒間,鮮香撲鼻、入口回甜,沒有絲毫腥氣,隱隱還有一絲花香。

她吃了一片,又吃一片。

“你是什麼時候捉的?”她低聲問。

他聲音平淡:“你說分不到魚肉的時候。”

“所以……就算放任那條供鯰不管,也不會出事?”

“我倒是希望有第二條桃花鯰王。”薛無晦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瓷盤,“這樣就能裝滿了,不至於空出一圈,真難看。”

雲乘月沒再說話,一片接一片將魚膾吃完了。

等她放下筷子,才抬起頭,一臉下定決心。

“我,”她不無感動地說,“暫時不買小狗三薛了。”

薛無晦原本柔和的眼神倏然鋒利起來。

“……把‘暫時’去掉。”他冷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