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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嬌女 一笑笙簫 13256 字 4個月前

溫幼蓉一走就是五天。

鄭芸菡算算時間,覺得她頂多再過一兩日就會回來。

她最近很少去議事廳,自從玢郡王來此,那就是個是非之地。

“謝了他的天老爺。現在安置流民,落實住處吃喝最為重要,玢郡王竟然想著要趕在端午之際,造一座粽山,前頭都吵翻了,結果多是敢怒不敢言。”

真兒將打聽來的消息說出,鄭芸菡聽了都替二哥頭疼。

玢郡王好大喜功,最喜歡排麵上的東西。

所謂粽山,就是用粽子堆成一座巨大的山,立在安置流民的路口處,讓所有災民都看到,並州能庇護他們,還想做些祭祀儀式,驅魔祈福,最後再將粽子發放至百姓手中,總之,耗錢的,麻煩的,還沒用的,他都喜歡。

若百姓一邊接過粽子一邊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他會更高興。

“懷章王未曾阻止?”善兒好奇道。

“曇州收到第一批物資,王爺近來都在巡河,對並州之內的事務並不費心。”

況且,玢郡王才是奉旨前來協助的,縱然懷章王有心偏幫,也不能事事插手,他連協助都不算。

“端午佳節給百姓和災民送去粽子是暖心之舉,粽山確實多餘。”鄭芸菡搖頭:“那玢郡王啊,就是搗亂霍霍一把好手。”

正嘀咕著,暗衛給她送來一份消息。

鄭芸菡粗略一看,激動地衝出東院。

這算是近日來最好的消息了!

趙齊蒙沒了用處,早被趕出西院,不再是玢郡王的座上之賓。加上玢郡王近來執著“粽山”這個壯舉,探山的事似乎有些忘了。

他新傷舊傷加在一起,躺在床上十分悠閒。

“趙齊蒙!”鄭芸菡興衝衝跑進來。

趙齊蒙眉眼一挑,笑的邪氣:“是你啊。”

鄭芸菡氣喘籲籲,衝他笑著亮出手裡的盒子:“趙齊蒙,我來兌現諾言啦!”

趙齊蒙哼笑:“準備嫁給我了?”

鄭芸菡笑容一滯,走到床邊,將盒子重重往他肚子上一放。

趙齊蒙吃痛,猛地彈起來:“你往哪兒砸呢!”

盒子滑落,蓋子撞開,裡麵調出許多文書紙張。

趙齊蒙愣了一下,遲疑的伸出手整理這些東西,每看一張,他的臉色就變一變。

鄭芸菡捋順氣息,退開找了個地方坐下,心平氣和道:“趙齊蒙,你其實不是安陰公主放出的那些匪徒同黨吧。”

趙齊蒙第一次沒有在她麵前嬉皮笑臉,褪去刻意裝出的邪氣與狠厲,他顯得有點傻。

鄭芸菡:“陛下此次徹查牢犯信息,很多從前缺失的卷宗都被補全。我用你的畫像,以並州為軸點,在各地牢房搜尋你的身世,終於讓我知道,你並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匪徒,你是金州前任兵曹趙大人的獨子,金州與曇州相

接,趙大人察覺安陰私下囤兵,被害蒙冤入獄,他拚死將你送走,但你還是被通緝。畫像上,你這裡有一個胎記。”

鄭芸菡指了指臉上:“所以,你剜去的不是囚犯的黥麵,而是胎記。你也不叫趙齊蒙,你叫趙璋。生兒弄璋,在趙大人眼中,你是……”

“你閉嘴!”

趙齊蒙沉沉的望向她,眼底泛起猩紅:“再說一句我就乾死你。”

鄭芸菡站起來:“趙齊蒙,你是不是做山匪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自安陰落馬之後,那些被她陷害的官員,已經有人為他們鳴冤翻案?”

“趙大人隻有你一個兒子,趙夫人也不在了,現在唯一能為他翻案鳴冤的隻有你了!”

“從我認識你開始,就覺得你有一處很有意思。無論作惡還是行善,無論玩笑還是認真,你總奉行著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定要活著。可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是在為誰活著?”

“那又怎麼樣?”趙齊蒙厲聲反駁,他本想瀟灑的將這些東西都甩掉,可手腕動了幾下,手指一直緊緊捏著這些東西。

“那又怎麼樣……”他的聲音暗下去,自暴自棄的往床上一躺:“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娃娃懂個屁?老子早就不是什麼清白人了。我活著就是想享受,那些窮凶極惡的山賊怎麼作惡,老子就跟著做,他們能享受,老子一樣享受!老……”

老子是真的不想做好人。好人沒一個有好下場!

打從他改麵換名開始,就沒打算再被人想起過。

他忽然哽咽,身子一紐背朝鄭芸菡:“滾!”

鄭芸菡靜靜地盯他片刻,輕手輕腳上前,準備將那些東西收拾好一並帶走。

趙齊蒙忽然彈起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眼角竟然滑出眼淚,他大聲吼她:“乾什麼?!”

鄭芸菡假裝沒看到他哭了,低頭收拾:“你不是讓我滾嗎。我滾了,這些當然也要帶走啊。這些能還趙大人一個清白,你臟了是你的事情,可不能讓趙大人跟你一起臟了,否則下輩子他都不會原諒你。做夢都是他頂著血粼粼的臉罵你,你最該改的不是名字,而是你趙家的姓。”

細嫩的手腕被捉住,趙齊蒙因為激動,呼吸急促:“誰讓你把這些帶走了!”

她抬眼,嫩生生的小臉上平靜無瀾,既沒有看他笑話,也沒有半點生氣:“那你要不要嘛。”

趙齊蒙咬牙,鬆開她:“放下!”

她撇撇嘴,收拾好盒子,放在他的枕頭邊:“這裡麵有所有趙家落罪的卷宗,還有一些我力所能及收到的證據,如果你著手此事,應該能找到更多,現在是最好的時候,趁熱打鐵要個清白,可彆拖著了。”

頓了頓,她掃他一眼,聲音無端放柔:“趙齊蒙,抱著活下去的念頭是對的。人在窮極末路的時候,生出歪念頭,

為了求生不擇手段,都算情勢所逼。但不能把情勢所逼當成理所當然。也不能明知道走了錯路,還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跟著玢郡王,你可以光鮮亮麗,人五人六的活著,但你永遠是被他捏著把柄,受人掣肘的活著。”

她背起手來:“重新麵對自己的身份,先為趙大人尋回清白,再為自己尋回清白,哪怕這個過程需要贖罪,至少過去之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活著。”

“你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隻能選擇生或者死的趙璋,而是切切實實活下來,該選擇用什麼姿態活下去的趙齊蒙。”

“帶著臟汙活的光鮮又虛偽,還是帶著終會愈合的傷疤活的堂堂正正,你自己選。”

趙齊蒙亂七八糟的情緒,在聽到玢郡王這個名字的時候陡然涼了。

他撇嘴一笑,染上冷意:“說了半天,你還是怕老子去給玢郡王做事,壞了你二哥的前程唄?”

鄭芸菡歎氣:“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她轉身要走,又想到什麼,回頭:“說起來,我得給趙大人上柱香,感謝他老人家積福積德,才讓我找到這個機會給你,否則就你這樣,我要兌現承諾給你洗心革麵的機會,再等個二三十年也未必有機會。”

鄭芸菡完成任務,將選擇留給趙齊蒙自己。

剛走出小院,後麵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不待她反應過來,一隻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拽住。

趙齊蒙赤腳追出來,眼睛還紅著。

鄭芸菡被抓疼了,他一愣,飛快鬆開手。

“做什麼?”她問。

趙齊蒙喉頭微動,下意識想像之前那樣露出壞笑,但對著她的臉,他硬生生將那抹壞笑凹成了比哭還難看的笑。

“鄭芸菡,你嫌老子臟嗎?”

鄭芸菡把他從頭掃到腳,點頭:“有點。”

趙齊蒙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退開一步,叉腰,揚聲道:“嫌也沒用!等老子把我爹,把我自己洗乾淨了,就來禍害你!”

鄭芸菡警惕的後退一步。

“怕了?”趙齊蒙追出一步,抓住她的手臂逼近一份。

“趙趙趙、趙齊蒙……”鄭芸菡被他拽的生疼,隻覺得一座大山朝自己壓下來。

他終於還是露出了往日的壞笑,舔牙道:“可惜,怕也晚了。蒙哥哥有點喜歡你了,認真的那種。”

話音未落,趙齊蒙臉色劇變,撒開鄭芸菡,險險躲過了自她身後來的襲擊。

兩枚石子撞在假山石上,又反彈飛出老遠,他猛地往後一跳,語氣欠揍:“還好老子躲得快,你居然又想打我?”

鄭芸菡被衛元洲藏到身後,他臉色陰沉盯著趙齊蒙,話衝著鄭芸菡:“沒事吧?”

鄭芸菡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臂,不由得想,衛元洲的力道不輸於趙齊蒙,可他沒有抓疼她。

“沒、沒

事。”

衛元洲:“來這裡乾什麼?”

言語間完全無視趙齊蒙。

趙齊蒙叉腰笑起來:“還能來乾什麼?當然是來關心我這個好哥哥。是吧,鄭芸菡?”

鄭芸菡從衛元洲肩膀出冒出小腦袋,白了他一眼,小聲道:“趙齊蒙是金州趙兵曹的兒子。趙兵曹是被陷害入獄的。我找到證據,送來給他。”

衛元洲心頭一動:“這就是你想的另外一個方法?”二度策反趙齊蒙,讓他彆為玢郡王做事。

鄭芸菡在他身後露出笑來。

對呀。

趙齊蒙第一次覺得,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場景這麼令人雙目刺痛。

最氣的是,這死丫頭都不遮掩一下心思。如果她扮演一個拯救他小菩薩,善良溫柔的擺出家國大義,善惡忠義,握著他的手鼓勵他站起來走下去,他能當場把命給她。

她倒好,一為承諾,二為哥哥,就沒一個理由是專門為了他趙齊蒙,偏偏出手精準,一掐就是他身上一團最軟最疼的肉,掐完就瀟灑鬆手,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忍過這陣疼。

衛元洲望向趙齊蒙:“趙公子感激菡菡,大可用彆的方法,比如……給她點錢。”

背後的人小腦袋一抬,有點尷尬——她看起來很窮嗎?

趙齊蒙心裡的聲音告訴他,就算輸給所有優秀的男人,也不能輸給眼前這個暴力禽獸。

他打人那麼疼,凶的要命,死丫頭要是跟了他,還不被打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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