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哲喘著粗氣,拚命地往前逃。因為過於激烈的運動,胃部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燒,無邊的恐懼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使得他手腳發軟,要不是求生的本能在驅使,他覺得自己就快邁不開腿了。
但是不行,停下來的話,絕對會死的。
再快一點,術式運轉的速度必須再快一點,這樣才有微弱的機會——從那個被全體詛咒師仇視且恐懼、迫使他們過上如陰溝老鼠般東躲西藏的日子的男人手上逃脫。
沒錯,藤野哲是一名詛咒師,一個尚且年輕、沒多少經驗的詛咒師,隸屬於某個並不怎麼有名的團體。但說到底,這年頭在五條悟的壓製下,詛咒師並不好混,為了躲避咒術界的通緝,這已經是半年來他們第三次轉移根據地了。
可藤野哲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座城市安頓下來還沒幾天,他就被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的最強咒術師逮了個正著。
更奇怪的是,這位煞星並沒有立刻對他痛下殺手,反而在藤野哲恐懼的目光中悠然站定,隨手甩開一隻被他拔掉了腦袋的咒靈,摸著下巴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哦呀,真是的,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兩個都藏得嚴嚴實實,把你們找出來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還真懂得給我添麻煩啊……哎,我說你,彆這麼害怕嘛,我這不是還沒對你做什麼嗎,怎麼就先擺出一副貌似看到特級咒靈一樣的想吐表情呢?”
似乎從藤野哲瀕臨崩潰的神色中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五條悟嘴角的微笑陡然耷拉下來,隔著繃帶,藤野哲都能感覺到一束如有實質的可怕視線釘在了自己身上。
“我問你。”
藤野哲渾身僵硬,在可怖至極的壓力下,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隻能睜大眼睛,望著五條悟一腳踩上地麵那具咒靈下半身,提著被暴力揪下來的腦袋,閒庭漫步般走至自己麵前。
他張了張嘴,寧死不屈的硬氣話還哽在喉頭,視野中猛然湊近了一張醜陋至極、青麵獠牙的臉——五條悟這家夥居然直接將那隻咒靈的腦袋懟到了他臉上!
“你覺得,從審美的角度出發,我和這隻咒靈相比,誰更難看點?”麵對像隻鵪鶉一樣瑟瑟發抖的詛咒師,五條悟堪稱和顏悅色地問道。當然,如果忽略掉他幾乎要將那隻咒靈腦袋塞進人家嘴巴裡的粗暴舉動,那麼場麵還是十分和諧的。
想了想,可能是怕藤野哲無法理解,五條悟又體貼地補充了一句:“或者說,誰更能令人產生作嘔的感覺?”
這什麼問題?藤野哲懵了,五條悟這個惡魔是在跟咒靈……比醜?
藤野哲實在不想說出這個詞,但五條悟這種像是腦子短路的奇怪問法,著實令他一頭霧水。
但這不妨礙他喊出答案。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你了!”在他們這些詛咒師眼裡,五條悟比咒靈還要可惡一百倍,是害得他們無法光明正大活動的罪魁禍首!
“是這樣嗎?”
下一秒,白發咒術師就笑起來,當著藤野哲的麵,捏爆了那隻咒靈的頭,紫色的血液衝他兜頭淋下,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熏得他臉都青了。
“原來世界上眼睛出問題的人那麼多啊。”剛剛徒手祓除了一隻咒靈,五條悟的雙手卻仍舊乾乾淨淨,他狀似感歎道,“琉衣醬醒過來後,還是不想看見我的臉就算了,畢竟我對她根本生氣不起來嘛,但是硝子竟然也讚同我比咒靈更礙眼這種話,硬是把我趕走,不讓我待在琉衣身邊,這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吧?”
明明五條悟看上去沒有放殺氣,可藤野哲卻動彈不得,連臉上留下的腥臭血液也不敢抬手去擦。
他隻能聽著五條悟帶笑的聲音響起:“所以我很困擾啊,阻撓彆人陪在可愛未婚妻身邊的東西也太多了,無論是不合時宜出現的咒靈,還是你們這些滿世界亂竄的詛咒師,難道都沒聽說過擾人戀愛會遭天譴的麼?”
可憐的年輕詛咒師覺得腦子不夠用了,他抖著唇,結結巴巴地說:“戀、戀愛……?”
五條悟並不在意這名手下敗將,他仿佛突發奇想似的,興衝衝地提議:“這樣吧,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然後我就給你……嗯,十秒鐘的逃跑時間,怎麼樣?”
說著,五條悟壓低聲音,周身的氣勢一點點凝實。
“詛咒師中,有沒有一個額頭上有縫合線的家夥?”
藤野哲其實不太記得後麵的事情了,隻知道在他死命搖頭說出“我沒見過這個人”之後,五條悟便豎起手指,歡快地從十開始倒數計時,邊數還邊催促他趕快逃。
儘管對自己是否真的能從最強咒術師手下逃出生天抱有強烈懷疑,但有生路不走就是傻子,因此,在五條悟數到八的時候,藤野哲立馬發動術式,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他的術式可以支撐自己短距離移動,是逃跑的不二法寶,利用在城市多個角落提前布置好的標記,就可以一直繞路,擾亂追蹤者的方向,直至安全地返回到根據地。
——這便是藤野哲此時正在做的事。
把五條悟甩開,就算那家夥再怎麼強大,在他的術式乾擾下,應該也不可能這麼快追上來,隻要爭取一點時間……
追逐他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戰勝的強大敵人,所以他不敢停下,當咒力耗儘的前一刻,總算回到了根據地,藤野哲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心臟立馬提了起來。
“快走!”拚著最後一點力氣,他撞開門,衝著裡麵神情驚訝的同伴吼道,“五條、五條悟——”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出,拍在藤野哲的肩膀上,分明沒用多少力氣,卻震懾得他徹底說不出話來。
藤野哲眼睜睜地看著屋裡的同伴們,臉色由訝異轉為深切的恐懼。
接著響起的,是歡快而熟悉的聲音:“跑得真賣力,辛苦哦,感謝你幫忙帶路,省了我拷問你的麻煩呢。”
完蛋了,這人是故意的,藤野哲的心中頓時被絕望充斥。
隱秘的據地裡因來人的出現亂成一片,這群詛咒師反應很快,不約而同地向著藤野哲身後放出最強力的攻擊,其中還夾雜著幾句“去死吧五條悟”的怒吼。
“那麼,輪到你們來回答我了。”站在暴風圈中心的白發咒術師不慌不忙,他甚至都懶得去抵擋,直接用咒力將這群詛咒師的手腳像扭麻花一樣扭斷,而那些五花八門的術式則是撞在了無下限上,攻擊了個寂寞。
咚咚,這些人接連倒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短短幾秒,場上還站著的就隻剩下五條悟,以及被他提著的藤野哲了。
“說吧,你們的同類裡有沒有一個頭上帶縫合線的家夥?——如果能說出讓我我滿意的答案,就考慮讓你們不那麼痛苦哦?”
……
“太亂來了,五條前輩。”
七海建人看著這群隻剩下一口氣的詛咒師們,深深皺起眉頭。本來讓這
些人失去行動力就足夠了,五條悟偏偏把人揍成這副慘樣,結果還得想辦法保住他們的命,簡直就是在給他額外增加工作量!
隨後趕來的伊地知擦擦汗,連忙指揮其他人按流程收拾殘局。
被指責的人卻振振有詞:“這怎麼能怪我呢,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誰知道他們看上去有模有樣的,結果連這點情報都打聽不到。”
七海:“……”所以說,他才不喜歡跟五條悟共事。
按照五條悟的設想,他當然想留在橫濱,可最強意味著他身上的擔子亦是最重的,在深見琉衣醒過來沒多久,他就接到緊急任務,趕到這個地方來支援七海建人祓除特級咒靈。
正好,之前讓伊地知調查詛咒師的事情也有了點眉目,這個地方就盤踞著一個不小的團夥,於是五條悟完成任務後,順手就找上門去了。
結果卻不儘如人意。
“這裡的領頭人說半年前在東京見過那個縫合線,但是目前的行蹤就不清楚了。”五條悟若有所思,“東京啊,看來得讓其他人提高注意力了……”
七海建人早就習慣了這人時不時的發瘋,不過這次托他的福,順便還搗毀了一個詛咒師團夥,勉強算是可以接受吧。
剛這麼想,七海就突然感受到了五條悟落在身上的打量目光。
熟悉至極的不祥預兆在心底浮現,七海還沒來得及撤走,整個人就被五條悟哥倆好地搭著肩膀扯了過去。
“七海海,你……”五條悟的聲音罕見地慎重起來,視線也一並變得犀利。
等等,這麼看的話,七海是不是……挺符合琉衣對喜歡類型的要求?
性格嘛,雖然沒有他這麼受歡迎,但還算和氣;作風嘛,儘管達不到像他這種交口稱讚的地步,但也算一絲不苟嚴謹正派;至於臉的話,比普通要好一點點,但對比他當然還在正常人的範疇內……
數著數著,五條悟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
“七海,抱歉了,為了我的安全,暫時不能讓你見到我超絕~可愛的未婚妻了。”五條悟不顧七海的掙紮,大力拍著他的肩膀,臉上的遺憾表情還挺像那麼回事。
七海:“……你在一本正經說什麼胡話。另外,我從來沒說過要見你的未婚妻——恕我直言,我不想聽見你單方麵的炫耀。”
尤其是在之前有過被電話騷擾的經驗後,七海建人實在不太想談論這種危險話題,搞不好,又會變成五條悟的情感谘詢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