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宮謝恩(1 / 2)

那兩艘小舟不似尋常的畫舫遊湖, 順風順水,行進很快。

船隻不大,雖然船頭隻有一個船夫, 但是船身吃水很深, 仿佛是載滿了人。

傅詢久見人事, 隻一眼就看出不對,抓起韓憫的手,把他送回船艙。

隻來得及吩咐一句“彆出來”。

雖是微服出行, 但他也不會大意到什麼人都不帶。

周邊的幾艘小船迅速向大船靠攏, 大小兩位衛將軍——衛歸與衛環也丟下杯盞,抓起佩刀,走到船頭。

傅詢吩咐了不許出來,韓憫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隻能跑回去。

船上伺候的宮人們不曾遇過這樣的事情,正亂成一團。

韓憫往牆上砸了一個瓷碗,讓他們冷靜下來,把窗戶都關起來,還安排人守著各個窗戶,害怕刺客從這裡進來。

這裡邊的人不比外麵的侍衛,要是歹徒趁亂摸了進來, 他們又沒有準備, 隻怕傷亡更大。

係統著急道:“這船上有狗嗎?快讓我附身一下!”

“沒有,你彆添亂。”

韓憫將宮人安排好, 看著瘦弱的小內侍雙手舉著花瓶, 站在窗戶邊, 瑟瑟發抖的模樣, 歎了口氣,把身邊的小劑子派過去:“你去和他一起吧,照顧他一下。”

他朝小內侍笑了笑:“沒事兒。”

小內侍嚴肅認真的點點頭。

外邊傳來打殺的聲音,他跑回門後,想要看看外邊怎麼樣了。

風聲愈急,墨雲傾壓,午後暴雨欲來。

那兩艘小舟已經靠得很近了,幾艘小船擋在大船前,衛歸與衛環抽出佩刀,各自站立在小船船頭,船上跟著幾十個侍衛。

小舟上果然跳出十來個布衣短打的刺客,配著短劍,與侍衛打殺起來。

他們的目標在大船上,所以不願糾纏,隻是一個勁兒地往裡邊衝。

傅詢站在大船船板上,離船艙門很近。

他的身邊也站著十來個軍士,應當是他從前在西北帶兵的老部下。

應當是沒問題的,韓憫放下心來。

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刺殺。

照理說,昏君被刺,是常有之事。但是刺殺傅詢,他又不是昏君,怎麼會被刺殺?

韓憫想不明白,外麵局勢緊張,又由不得他多想。

那些刺客武功不低,看招式有些陰毒,這麼一會兒,隻有兩三個被砍翻掉入水中。

鮮血在碧藍的湖水中暈開,兩方仍在纏鬥。

武功不相上下,對方又不要命似的往大船上衝,很快就撕咬出一個缺口。

一個刺客衝上船板,傅詢身後的軍士剛要拔刀,傅詢卻從其中一人手中接過弓箭,搭弓射箭,一箭射穿那刺客的右肩。

他右手一鬆,短劍掉在船板上。

傅詢應當是想捉活口,但是那刺客不肯降,仿佛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定要殺了誰。

他用左手撿起劍,於是傅詢再一次拉開長弓,將他的左肩也射穿了。

隨即另一個刺客衝上船板,將那刺客踹進湖裡。

絕不留活口。

傅詢皺眉,若有所思。

韓憫就站在船艙走廊上的門後,透過門上鏤空的格子看著。

他直覺這場刺殺好像不太對。

但是他還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最終還是傅詢這邊占了上風,刺客被一一打翻到水中。

但是同樣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韓憫鬆了口氣,卻忽然聽見船艙某個房間裡傳來一聲慘叫。

他安排宮人們守窗時,仔細囑咐過了,如果聽見艙裡有動靜,千萬不要不自量力跑出來,凡事保全自己為上。

如今他獨自站在廊上。

韓憫脊背一涼,雙手按在門上,沒敢回頭。

他仿佛聽見鮮血凝在劍尖,滴落在船板上的聲音,那人走近的腳步聲。

他深吸了兩口氣,冷靜下來,不過瞬息之間——

拉開艙門,大喊“傅詢”,原地蹲下。

三個動作一氣嗬成。

傅詢立即轉身,引弓射箭,嗖嗖三箭,穿過距離韓憫不過一丈距離、已經舉起短劍的刺客的額頭、脖頸與胸口。

那刺客應聲倒下,韓憫抱著頭蹲在地上,鬆了口氣,癱在地上,想要往傅詢那邊靠近,但是他走不動。

傅詢將長弓交給身邊人,快步上前,在韓憫麵前蹲下,抹了抹他的臉:“沒事吧?”

韓憫搖頭:“沒事,就是……”他低頭,捶了捶腿:“腿軟了。”

傅詢揉揉他的腦袋:“已經做得很好了。”

韓憫心有餘悸地拍著心口,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還是我們默契好,我一喊你就知道要做什麼,要換作彆人,我可能就死……”

他抬手撓了撓後頸,忽然摸到溫溫熱熱的液體。

收回手,一手的鮮紅。

想是傅詢射箭的時候,那個刺客的鮮血灑在他身上了。

韓憫當場愣住。

傅詢倒是一點兒也不嫌棄,用衣袖把他的手擦乾淨,但血腥味還是直衝他的腦門,他沒忍住,偏過頭乾嘔。

傅詢拍拍他的背,把他抱起來了。

船艙裡隻有一個宮人受了傷,就是韓憫讓小劑子照顧的那個小內侍,他的手臂被從窗戶闖進來的刺客砍了一刀,其他一切都好。

楊公公端來熱水,又點起安神的香料。

傅詢把他放在鋪好的軟墊上,看看他的衣裳,韓憫自己看不見,其實他衣裳背後,都是血點。

傅詢幫他解開衣裳,把弄臟的地方往裡一卷,就丟到一邊,沒讓他看見。

韓憫出了一身的冷汗,中衣都濕透了。

船上也沒有太多的衣裳給他換,今晨出宮時,傅詢預備了兩件便服,都拿給他,讓他愛穿哪件就穿哪件。

濕了的衣裳貼著皮膚,韓憫冷得有些發抖,可能還有些受驚。

“陛下,我要換衣裳了。”

傅詢應道:“那我先出去,就在門外,你有事情就喊。”

“是。”

韓憫咽下一大口熱茶,定了定心神。

實在不是他膽小,從前被關在牢裡時,隔壁牢房、對麵牢房,什麼鮮血淋漓的場麵都見過。

可能是恭王為了嚇唬他,特意把行刑審訊的事情都安排在他的牢房附近。

就是因為見得多了,現在再見,就忍不住心悸。

韓憫坐在墊子上,抖落開傅詢的衣裳。

傅詢比他高一些,也比他壯一些,他的衣裳看起來,就有些寬大。

縱使韓憫把衣帶拉到最緊,也還是寬鬆得像把他整個人兜起來了一樣。

他穿好衣裳,一邊挽起過長的衣袖,一邊站起來往外走,一個不注意,踩到衣擺,踉蹌了一下。

聽見聲音,傅詢迅速推開門,韓憫也迅速站好。

“你怎麼了?”

“就……”

被絆了一下。

韓憫說不出口。

傅詢垂眸,看見他垂到地上的衣擺,也明白過來,卻道:“馬上就靠岸,我送你回去。”

“好,謝謝陛下。”

韓憫提了提衣擺,把腰帶紮緊一些。

傅詢走到他身邊,悄悄看了一下韓憫的身高。

嗯,原來我比他高。

傅詢稍一低頭,目光便順著衣緣滑進去。

他彆過頭,不大自在道:“你把衣領……”

正巧這時,小劑子帶著那個小內侍過來了。

“公子,這小孩兒說要給……”

話沒說完,傅詢直接上手,把韓憫的衣領攏起來。

包得嚴嚴實實的。

韓憫推開他的手:“我自己弄。”

他看向小劑子,那個小內侍受了點傷,疼得臉色煞白,額上全是冷汗。他才不過十歲的模樣,才到小劑子腰高,躲在他身後,怯怯地抬眼看韓憫。

韓憫溫聲道:“你不是受傷了麼?包紮好了沒有?等會兒上了岸,就近先找一個醫館看看。”

小內侍慘白的臉色有了點笑容:“多謝韓公子搭救,要不是……”他咽了口唾沫:“要不是小劑子公公推了我一把,我就不隻是手臂受傷了。”

“那你也要好好謝他。”

“小的知道。”

*

大船很快就靠岸,岸上早有馬車等著,永安府尹也已經到了。

傅詢簡單地吩咐了兩句:“疏散百姓,封鎖鴛鴦湖,打撈屍體。”

他思忖著,最後道:“送去恭王府,讓江渙也來。”

“是。”

事情暫且安排妥當,他轉頭看向韓憫。

那時楚鈺與溫言正在岸邊一座兩層木樓上喝茶,聽見這邊有動靜,出來看看。

韓憫攏著衣裳,跟在傅詢身邊,轉頭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傅詢看了一眼,扶著他的腰,把他往馬車那邊帶去:“我送你回去。”

馬車走後,楚鈺也連忙推著溫言的輪椅要走。

永安府尹留下善後,他小聲嘟囔了一句:“美色誤國,美色誤國。”

小劑子正扶著那個小內侍要走,小內侍聽見這話,回過頭,朝他大聲喊道:“才不是呢,韓公子機智過人!要不是韓公子,我們一船宮人就都死了!”

府尹微怒,正要說話,小劑子道:“此處都是宮中侍從,大人還是小心言語。刺客今日不來,明日也會來,總歸是大人的職責所在。儘力把此事查清,才是正事。”

話畢,他就冷冷地瞥了一眼府尹,扶著小內侍離開了。

馬車裡鋪了軟軟的褥子,韓憫捧著茶盅喝茶。

他舒了一口長氣,看向傅詢:“今日那些人,是傅筌餘黨?”

傅詢沒有說話,分明不欲多說。

見他這樣,韓憫也就不再多問。

很快便到了柳府門前,韓憫望了一眼,道:“今日之事,能不能請陛下不要告訴柳家人?特彆是老師?”

怕他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