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地窖陰冷(2 / 2)

韓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給他找換的衣裳。

傅詢坐在榻上,看著他在衣箱裡翻東西的背影,十分自得。

忽然窗外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貓叫,係統站在窗台上,怒目看著傅詢。

傅詢看著它,順手把床上的枕頭拿過來,抱在懷裡。

係統發出一聲不像貓叫的“嗷”,然後跳進房間。

傅詢抱著韓憫的枕頭,拇指摩挲著枕上的兩小瓣竹葉刺繡,悶悶道:“韓憫,你的貓好凶。”

他竟然還敢先告狀。

韓憫回頭,係統委屈地邁著貓步,走到他身邊。

韓憫摸摸貓腦袋:“彆鬨。”

係統急得原地轉圈,平常冰冷的電子音都有了些焦急的味道:“他坐你的床,還動你的枕頭!”

“那我又不能讓他不動。”

韓憫癟了癟嘴,從衣箱裡翻出兩件新衣裳,走到傅詢麵前,把衣裳抖落開,照著他的肩膀比照了一下。

“秋天剛做的新衣裳,你穿可能有點小,帶子係鬆一些,先湊合著穿吧。”

韓憫說得為難,不過傅詢求之不得。

他束冠的時候,傅詢給他送了一堆價值不菲的上品鬆煙墨,他近來在用鬆煙墨寫字,衣裳被褥上都是淡淡的墨香。

最後傅詢躺在韓憫的床上,身上蓋著他的被子,靠著他的枕頭,十分愜意。

韓憫抱著貓,坐在榻前,慢慢地捋著貓毛:“陛下不睡一會兒嗎?不是說醉了嗎?”

傅詢挨著他:“你也睡吧。”

韓憫要去另一邊的竹榻上睡,卻被傅詢拉住了。

“再鋪床也麻煩,天不熱,我們擠一擠。”

這話說得正氣凜然,絕無私心。

於是韓憫把白貓放在地上,讓它出去玩兒。

“我就睡一會兒。”

係統憤憤地從窗戶跳出去,韓憫脫了鞋,傅詢卻按住他:“你也喝了酒。”

他振振有詞:“我身上是香的,而且我就睡一會兒。明明是給謝岩送行的,結果今天都沒跟他講幾句話,等等我就出去找他們。”

韓憫和衣側臥,從傅詢身上拽過被角,蓋在自己的腰腹上,準備眯一會兒。

他原本就沒練過酒量,隻是因為離家近,才多喝了兩杯。閉著眼睛,眉頭舒展,很快就睡著了。

傅詢挨著他坐著,伸手撥了撥他落在耳邊的碎發,指尖觸到臉頰,傅詢隻覺得有些燙。

不知道是韓憫喝了酒,臉上發燙,還是他自己指尖燥熱。

傅詢不再鬨他,幫他把頭發彆到耳後,就躺進被子裡。

韓憫背對著,隻把瘦削的背留給他。

呼吸之間,傅詢想,韓憫有一句話總沒說錯——

“我身上是香的。”

迷得人暈頭轉向的。

他自己睡得好,傅詢平躺著,倒很是精神。

沒多久,外邊傳來敲門聲,小劑子低聲喚道:“公子?公子?”

傅詢原本要過去開門,不想韓憫哼哼了兩聲,就睜開雙眼。

傅詢順勢閉上眼睛,裝作睡得正熟的模樣。

韓憫支起身子,小小地應了一聲,回頭看看傅詢,幫他把被子蓋好——

可傅詢就是熱極了,才會把被子掀開。

韓憫還貼心地幫他把帳子放下,然後離開。

小劑子道:“溫府派人來請,說寧學官和堂公子都到了。”

“好,那我過去見一見。”

他看了一眼昏黑的天色,分明還隻是下午。大約真是秋天到了。

小劑子要跟著他,他卻道:“就隔了一扇門,有什麼好跟著?家裡的窗子關了沒有?去關窗子吧。”

韓憫獨自一人穿過回廊,走出家門。

寧學官已經到了,馬車還停在溫府門前。

他剛要進去,忽然有個人從門邊閃出來,喊了他一聲:“憫弟。”

韓憫回頭,疏離而禮貌地笑了笑:“堂兄,你到了,進去吧。”

韓禮麵色蒼白,話說得也小聲:“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能不能……”

韓憫直覺不對,往溫府那邊走了一步,隻道:“就在這裡說吧,辨章他們都在裡邊等我。”

見他要走,韓禮連忙上前,將溫府的門虛掩上,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

韓憫一驚,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怎麼了?”

韓禮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我那篇文章備受寧學官推崇,其實那篇文章是我……是你……”

他這樣吞吞吐吐,韓憫心中也猜到七八分,想著先穩住他,自己進去找寧學官。

“沒關係,我……”

“你彆進去,總歸那篇文章我也已經用了,不如你讓給我……總歸我們都是韓家……”

韓憫沒有說話,抬腳就要離開。

見他這樣反應,知道示弱是沒有用的了,韓禮又大喊道:“書稿,我知道你私底下寫了什麼東西!”

韓憫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韓禮仰頭看著他,緩緩地念出他看到的那個書名:“《聖上與丞相的二三事》。現在應該還在你房裡放著,正好他們都在,我現在就去你房裡把東西……”

韓憫倒是坦蕩:“你儘管去說好了。”

說完這話,韓憫就不再理會他,轉身要去溫府。

巷中秋風貼地吹過,卷起落葉與灰塵。

韓憫走上溫府門前三級台階,跪在地上的韓禮摸了摸衣袖,在他將要推門進去時,猛地跳起,用帕子捂住韓憫的口鼻。

那人將帕子給他的時候,特意說,這是馬場裡專用的迷藥。但他還是害怕分量不夠,捂了好一會兒,才鬆開韓憫。

“是你逼我的。”

韓憫軟下身子,倒在他身上。

他往四周看了看,這巷子原本就偏僻,又是午後,起了風,沒人看見。

他架著韓憫的雙臂,把他往巷子裡拖。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彆無選擇。

他記得,巷子深處有一個廢棄的地窖,還是他無意間發現的。

地上生了青苔,與地窖入口石板上連成一片,韓禮也摸索了好一陣子,才找到石板。

他一邊張望四周,一邊摸索衣袖,卻沒有找到那人給他的匕首。

心裡實在是慌張,他索性把韓憫往地窖一丟,蓋上石板。

此處隱蔽,石板厚重,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韓禮頭也不回地走出深巷,在溫府門邊發現了那把匕首。

應當是他緊張之下,不小心弄掉了。

他將匕首撿起來,也不敢去溫府,心思一轉,去了對門的韓府。

料想此時韓憫的房裡沒人,他去把那些書稿拿出來,總會有用處的。

嘩啦一聲,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

傅詢此時就在韓憫房裡,他原本就沒有睡著,閉上眼睛騙韓憫給他蓋被子,結果韓憫也沒有回來。

應該是去溫府了,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才套好衣裳,想去溫府找他,還沒等掀開帳子,卻有個人匆匆忙忙地推開了房門。

不是韓憫的腳步聲。

傅詢掀開帳子,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韓禮要來拿書稿,隻注意防備有沒有人看見他了,卻不料這房裡有人。

巷口沒有侍衛,韓府門前沒有,房門口更沒有。他怎麼會想到傅詢就在這裡?

韓禮被嚇得腿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陛……陛下……”

傅詢冷聲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草民……”

他原本想說自己做錯了房間,畢竟他與韓憫的房間就是隔壁,瞬息之間,他心思一轉,改了口:“在溫府裡說文章,憫弟讓我過來找幾本書。”

說著,他就要走到韓憫的書案那邊。

可是傅詢太了解韓憫了,他知道韓憫不太喜歡這個堂兄,對他客氣疏遠,又怎麼會讓他過來拿東西?

韓禮走到書案前,強作鎮靜,照著之前的記憶,把韓憫的書稿拿出來。

一半是真的受到驚嚇,一半是佯裝,他砰地一聲跪下,衣袖掃落案上器物,乒乒乓乓,東西散了一地。

未等傅詢開口,他就俯身磕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草民什麼也沒看見。”

傅詢卻道:“把東西放回去,出去。”

他不按套路走,韓禮一頓,又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草民惶恐,草民不小心在小韓大人的隨筆裡看見了聖上的名諱,寫的東西汙穢不堪,草民不是有意的,請陛下不要降罪韓家……”

韓禮的想法很簡單,倘若他剽竊文章的事情一定要暴露,不如先把韓憫拉下水。

皇帝盛怒之下,自然是先處置書稿的事情,哪裡聽得進彆的事情?

傅詢起身,摘下掛在榻前的長劍,在他麵前停下。

韓禮跪伏在地,一動不敢動,隻隱約看得見衣擺錦靴。

他低著頭,雙手將書稿呈上。

傅詢接過書稿,隻看了一眼,就將東西放回案上。

他卻道:“朕當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前幾日與他打賭輸了,他隨手寫的。”

這當然是假話,韓憫一向把自己寫話本的事情瞞得很緊,尤其是對傅詢。

傅詢也是才知道,韓憫在寫這種東西。

韓禮揭露這件事情的手法這樣刻意,傅詢早已經看出來了。

所以如今傅詢這樣說,隻是為了在外人麵前維護韓憫。

這種事情,還輪不到外人插手。

等韓憫回來,私下再問他就是。

於是傅詢對韓禮道:“彆說出去。”

韓禮設想過無數種場景,但無一不是皇帝震怒,發落韓憫,發落韓家,甚至還會牽連到他。

他唯獨沒有想到,傅詢這樣護著韓憫,撒了個謊,就把這件事輕輕地掀過去了。

自以為自己手裡握著韓憫最大的把柄,還用這件事威脅韓憫,結果卻是一場空。

韓禮扶著書案,緩緩地站起來,忽然聽見劍鋒錚鳴作響。

他一低頭,就看見長劍劍尖指著他的喉嚨。

原來他起身時,傅詢聞見自他袖中散出的若有若無的迷藥氣味,才知道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傅詢語氣冰冷:“韓憫人呢?”

窗外秋雨越下越大。

巷子深處的地窖,被廢棄的原因就是設計不當,雨天積水。

厲害的時候,整個地窖裡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