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三教九流(1 / 2)

六姊妹 伊北 5876 字 3個月前

這一鬨,家藝暫時不能在家裡住了。為緩和矛盾,家文暫時帶老三回北頭婆家住,二樓有個小房間。陳老太太當家藝是來走親戚,日日茶飯好好招待,不提。倒是衛國的姐夫孫黎明,對家藝的到來十分興奮。

大蘭子來竄門。孫黎明跟她扯閒篇,“哎呦,你說家文家這姊妹妹們,個個跟豆腐樣。”

大蘭子跟小健的對象小雲是朋友,她聽黎明叔這話風向不對,忙說:“也不能光看外表,驢屎球子外麵光,沒用。”

孫黎明道:“這話說的,怎麼就驢屎球子了,找個好看點的,也能改善下一代,我看小健找的那個不行,黑不溜秋,跟炭樣,瘦不拉幾,跟棍樣,大康那個也不好,春華非說好,我看那個小君,看人眼都是直的,跟家文不能比。”

大蘭子道:“都跟家文姐比,那沒法弄了,你看看老奶奶家幾個,個個揀漂亮的找,他大嫂子陶先生,大眉大目,個子也不矮,還有春榮姐的鮑先生,春華姐的魯先生,連帶衛國找家文,個個不醜,但有利就有弊,找漂亮的,一不小心家就被人家當了,還不如找那醜醜笨笨的,聽話。”孫黎明聽著也有道理。但睡一夜,還是覺得應當找丈母娘陳老太太爭取一下家藝。

陳老太太聽了便說:“你這也是亂點鴛鴦譜,她老三本來就是逃婚過來的,正在感情糾紛上呢。”孫黎明忙說那造次了,又問是跟哪家的事。

陳老太太說:“南菜市歐陽家。”

孫黎明當即,“哎呦我天,牛屎趴趴一堆,還不如找我們家呢。”陳老太太緩緩地,“姻緣天注定,誰也算不清,鮮花有時候就是得配牛糞才能茁壯。”

大禮拜,春華來看她娘。聽說家藝在,不由得緊張。孫黎明想到的,她也都想到了。如果家藝再嫁進來,親上加親,那對她肯定是不利的。家庭中的力量配比,此消彼長。再回去,春華便立刻推動小君和大康的婚事。巧了,小健那邊自由戀愛,和小雲也要結婚。一時間,陳家等於兩個第三代等著辦事。房子緊張,是個問題。

晚間,家文跟衛國商量,“大康小健要結婚,總得騰出點地方,家裡就這麼大。”衛國笑說:“我早想到了,單位正在分房,我要了,估計能分到一間。”家文興奮,問:“什麼樣的房子?”衛國道:“大通道的,單門獨戶,廁所是一層一個公用,鍋台子自己砌。”

家文高興,“樓房?”

“樓房,要的四樓。”衛國說。

兩個人又聊起家藝的事。家文說:“現在是翻了船了。”衛國說:“光這邊鬨,歐陽家那邊知不知道?”家文說:“應該知道吧。”

衛國道:“按理來說,應該是男方家去提親,誠懇一點,奶奶和媽,還有大姐,覺得有台階有麵子,可能就鬆口了。”

家文道:“現在關鍵不是鬆口不鬆口,而是歐陽這人到底怎麼樣。”衛國說:“你不是說挺適合老三的麼。”

家文歎口氣,“說不清,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老三這個性子,拗到哪是哪,誰勸都沒用。”

衛國問:“媽那飼料是不是不多了。”家文說好像是沒多少了。衛國說那我回頭再弄點去。家文道:“飼料雞下的蛋到底差一點。”衛國道:“缺乏運動。”

這日,何家前院,老太太正在喂雞。有人敲門,打開,是個滿麵溝壑的老頭。老頭說:“我找小藝的媽。”

老太太怔了一下,覺得麵熟,但一時又對不上號,“我是何家藝的奶奶。”老頭伸手,老太太低頭看,指甲縫裡都是黑灰,老頭自己也發現了,連忙縮回去。

“我是歐陽寶他爹。”他自我介紹。老太太這才想起老早就在淮濱大戲院門口見過他。賣瓜子小糖的老歐陽。

“進來坐吧。”老太太有禮貌。進屋,老太太給老歐陽倒了茶,歐陽客客氣氣坐了。還沒說話,他便拿出個信封,交到老太太手上。何文氏接到手裡,兩根手指撐著信封口一看,是錢,連忙說不行不行。老歐陽硬塞到老太太手裡,道:“第一次上門,不知道規矩,今天來,主要是說說兩個孩子的事情。”

老太太道:“有事情就說事情,也不是錢的事。”

歐陽道:“老太太,您是明事理的,我說道說道,您再決定這錢收不收。”老太太隻好讓他說。

歐陽道:“我生了十個兒子,偏偏兒子她娘走得早,這些年我爹媽都當了,把兒子們拉扯大,跟小藝處的,是我們家老三,叫歐陽寶,他上頭兩個哥哥都還結婚。挺難的,都嫌俺們家窮,葫蘆頭太多,負擔重。不過小藝和小寶是自談的,完全是兩個人有感情。所以我今天上門,就是幫他們兩個求求情。”說著自慚形穢地笑笑,“我知道我這張老臉不值錢,但提親就按提親的來,該給多少給多少。”

老太太到底老江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即笑道:“老人家,這錢我不能收,孩子們自談是孩子們的,現在社會開放了,香風毒霧都進來了,人也暈頭轉向的,小孩子說話做事有時候不能當真,年紀太小,沒定性,三天新鮮勁。今天喜歡,明天可能又不喜歡了。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現在不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到家長的祝福,這婚也長不了。老人家,你說的這事我知道了,你上門來說情,我們也領了,這一陣家藝也不在家,等回來了,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說著,便把那信封塞回去。

老歐陽抵死不收。兩個人你推我搡了一陣,老歐陽順地跪下,“你不收,我就不起來。”

老太太無法招架,一邊攙扶一邊說,“你這是乾嗎這不是折我的壽麼不行快起來快起來。”老歐陽還是不願意起。他在戲院門口賣瓜子賣了一輩子,三教九流什麼沒經過見過,自然比老太太更放得下身段。這麼順地一崴。老太太真沒辦法。

“行行,我收下我是收下,暫時保管。”

見老太太鬆口了,老歐陽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塵土。老太太微微埋怨,“老人家,說話就說話,這麼隨便一摔,摔壞了怎麼辦。”老歐陽又憨憨笑,“窮苦人,不怕這個。”老太太已然有點軟了,“禮金先在我這存著,等家藝媽還有大姐回來,我跟她們說說,看看都什麼意思。”老歐陽轉而眼淚下來了,“老妹,其實不瞞您說,我之所以厚著臉皮上門,一是家藝這丫頭是真好,不是那勢利人,我們全家都愛戴她,我向您保證,家藝要是跟小寶處了,以後結婚,肯定是住新房樓房,小寶也分房了,也是你們外貿,龍園賓館後頭新蓋著的,再一個,進門就當家,沒有老婆婆,什麼都是她說了算。第三個……”說到這第三條,老歐陽哭得更厲害了。老太太忙掏出手帕子給他擦。老歐陽接過去,擤鼻涕,慘兮兮道:“老妹,有些話我誰都沒說過,我隻跟你說。”老太太緊張,“你說。”

“我也就一兩年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