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栩想聽的便是這話。薛家出身皇商,上至公侯伯爵,下至販夫走卒,都有交集,消息最是靈通。就算因為自己蝴蝶翅膀,導致香菱沒被薛蟠碰上,也能從他那處打聽到些許消息。
隨著年齡漸長,甄栩越來越焦慮,時常擔憂不能及時找到英蓮,讓她受苦。如今從薛蟠處得了保證,便覺得事情容易許多,徹底安心參加下月的院試了。
本朝童子試的最後一項便是院試,考中即可成為秀才,排名靠前的才是生員。
七月湖中蓮花初綻,荷葉上的露珠被人輕輕一碰,滾落下來,沾濕了那人的衣袖。
周恒站在涼亭中,遠遠看到甄栩躺在小舟上“霽明,你可真是氣定神閒,明日便要院試,你還躺在這裡躲懶。”
“正是因為要院試,才過來小憩。小考小玩,大考大玩,師兄沒聽說過嗎?”甄栩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周恒無可奈何“好你個甄霽明,就屬你道理多!”
“何先生說秀才對霽明來說輕而易舉,若不是他去年恰好生了病,早就連中小三元了,可不像周兄。”旁邊一道聲音冷冷地道。
周恒聽了立刻跳起來:“小啞巴,莫不是因為早幾年不能說話,現在你就都要補回來?不就叫你幾句小啞巴,至於記恨我好幾年嗎?”
“你們兩位怎麼一見麵就吵?”甄栩拿下臉上的荷葉,歎了一口氣。
兩人都不說話了,甄栩道“明日隻我一人考試,還請兩位今日就此握手講和,讓我明日能安心進考場。
次日,甄栩提著考籃,在場外經過了層層檢查,才得以進入貢院。
被搜身時甄栩頗覺得有些不適,當然不僅是他,因為要脫得赤條條隻剩件短褲,許多書生都紅著臉,暗罵斯文掃地,甚是狼狽。現下是夏天還好,到了冬天,這一通折騰下來,難保不會風寒感冒,重病一場。
在這樣的篩查下,那些女扮男裝考科舉的故事多少屬於異想天開了。可這異想天開中,飽含多少古代才女無處施展才華隻能居於內室的愁悶。
“誌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有些詩人還可發發牢騷,而她們甚至連想象的空間都會被現實擠壓。(注1)
甄栩回憶起紅樓夢芬芳離散的結局,又想到英蓮還不知在何處,一時走神,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考生的考籃。
還未來得及道歉,就聽那人不滿道“你怎麼如此莽撞?就這還考秀才呢!”
他抬頭看去,一個身穿緋色道袍的書生皺著眉看他。
真是個風流時髦的書生!甄栩心中暗歎,本朝的書生多身著藏青月白色調的道袍,這書生卻不同一般人,服飾甚是張揚。
“是小弟之過,未注意兄台路過,還請兄台見諒。”
本已做好被這人糾纏一番的準備,卻聽緋色道袍書生語帶驚喜“是賢弟 !”
見甄栩麵露疑惑,妃袍書生提示“幾年前我們在船上見過,從姑蘇到金陵的,賢弟可還記得?”
甄栩待要說話,一名兵士走過來:“在這裡磨蹭什麼,兩位書生還不快快就坐!”
那書生跟他比了個院試後門外見的手勢,也不管他看沒看懂,便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甄栩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把此事拋到腦後,院試不同於更高級彆的鄉試會試,並沒有隔間,甄栩尋到長條書案上自己的號數上坐下。
因著此處位置靠後,差役舉著題牌還未走來,旁邊一個心急的考生已經著急尋問前排之人。
下一刻,便有一名軍士走過來,在他卷子上蓋了個朱印,那考生麵露沮喪。
甄栩知道,這是他的文章要被降下一等,此科通過希望渺茫了。
何塵評價甄栩才思敏捷不是沒有緣由的,他雖然題目看到的晚,文章卻是全場第一個作出的。
時間才過半,甄栩已把文章謄抄完畢,交於提學官。
提學官見第一個交卷的竟是個清新俊逸的少年,有些詫異,接過文章當場閱覽。一眼看過去,隻覺得文風犀利老辣,倒像是個中年人所作,不免心中猶疑,說道:“我再出個題,你來破題一試。”
甄栩行禮:“還請宗師大人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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