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金陵
甄士隱有些憂心:自二月送走栩兒之後,金陵城的雨就一直斷斷續續地下,這幾日更是暴雨連綿。
封慧剛檢查完家中庭院的積水,見甄士隱眉頭緊皺,不由道:“老爺,我看這雨水也太嚇人了些,咱們還是早做準備吧!”
甄士隱正拿不定主意,青竹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跑了進來:“老爺夫人,江水已經泛入城中了!”
封慧道:“你去喊上家裡人,收拾些輕便的貴重東西,咱們立時就去山上!”
這百年難遇的大洪水。淹沒了半個金陵城,有些地勢低窪的地方,水已然沒過七尺。
甄家出來的早些,還來得及收拾行李,有些反應遲了的人家,隻有人跑了出來。甄家夫婦與一眾家人艱難步行去往附近山上避水。
然而,雨水早將山路衝刷得泥濘不堪,英蓮與晴雯雖換上了方便行動的騎裝馬靴,可仍舊不時滑到。待走到半山坡處,一家人俱是狼狽不堪。
英蓮喘了喘氣,對晴雯道:“姐姐,你先走著,我歇息一下就來。”
晴雯哪裡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隊伍最後麵,忙道:“什麼先走不先走的,我拉著你!這處挨著懸崖,太過危險,不能停在這裡,咱們到了前麵再休息。”
英蓮聽姐姐如此說,點點頭,就要邁步繼續走。忽覺腳下一滑,整個人都往一側斜過去。
英蓮的耳畔已然感覺到懸崖下方的風,又見晴雯神色大變,拚命拽著自己的衣裳不放,知道自己這是摔到懸崖邊上了。
看著晴雯的身子也被自己一步步帶下來,英蓮歎道:“姐姐,你放手吧,不然你也要摔下來。”
晴雯不理她的話,仍然拚命拽著她的衣裳往回拉。
前麵甄士隱夫婦和家人們聽到響動,就要來救。可看著晴雯站著的那處土地已然有了裂痕,又不敢輕舉妄動,隻怕再有人踏上去,那處也要塌下去。
一家人急得團團轉,眼看兩個女孩子就要一起摔下去。
英蓮見姐姐臉都紅了,仍是拉著自己不放,不由又急又怕,眼中含淚。忽覺有人從山坡上飛身一躍,攬住自己,又一把拉起晴雯的袖子。
轉瞬間,英蓮的腳重新踏回地麵,隻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不由靠在身後之人懷中。
就聽男子的嗓音從耳側傳來,語氣十分溫柔:“你沒事吧?”
英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靠著的是個年輕男子,不免有些臉紅。她急忙站起來,就要回身行禮拜謝。
忽聽一旁晴雯喜道:“哥哥!你回來了!”
英蓮還當是甄栩回來了,可方才聽聲音又不像,連忙抬頭一看,見此人甚是眼熟,卻不是甄栩。又見父母親這時候也跑了過來,對著那少年人就要拜謝,被黑衣少年人扶住。
母親抬頭一看,滿臉不敢相信,又是驚又是喜,喊道:“煜兒!”
英蓮這才想起來,四年前自己剛回到家中,這位煜哥哥還送過詩集。隻是才過了半月,他便找到親人,留下書信離開了。
就聽這位煜哥哥行了個禮,溫聲道:“拜見父親母親,許久未見,咱們先找到安全之處避雨,晚些敘舊。”
趕在天黑前爬到山上,寺廟裡已有不少金陵城的居民。一家人安頓下來,封慧急道:“煜兒,這些年你都在哪裡,如今可還好嗎?”
路煜笑道:“我家人姓路,如今我在京城做事,前些時候,還見過霽明。”
京城應天會館
甄栩連忙接過信,顫抖著手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
周恒在一旁急得轉來轉去,此時見他鬆了口氣,提著的心也跟著放下來,問道:“怎麼樣?你們家情況如何?晴雯還好嗎?”
原來,金陵的洪災泛濫,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了。因離著京師比較遠,一路又有雨水阻隔,連朝廷特設的驛站之中,送達消息的差役也一路被困。甄家的信件竟和應天府的急件差不多時辰送來。
甄栩道:“家中財物受了些災,但人都沒有事。父親說,金陵城中民宅坍塌了幾百間,我家離秦淮河不遠,也被水淹了。如今雖然房子還在,卻暫時住不了人。”
周恒一聽,十分焦急:“那他們如今安置在何處?”
甄栩道:“他們先前在山中避險,恰好碰到惟舟,知道了我在京中的近況。如今洪水退去些許,我父母姊妹便與惟舟一道上京來了,約摸一月後就到。”
又對餘時青道:“時青兄,令堂當時也在山中寺廟避難,家父家母便邀她一道上京,兄不必太過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