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紫衣服的人並不少,但紫衣服配銀腰帶的卻不多。
穿著紫衣服配銀腰帶又有這樣好身手的人們隻能想到一個——
七十二枚飛魂鏢“忘恩負義”紫衣郎李冒莞。
這李冒莞幼時父母斃命於仇人之手,為其師江澤清所救。江澤清見他骨骼清奇,聰慧可愛,生起愛才之心,親自教授他武藝,使他親報家仇,在他十六歲時又送他家財,助他自立門戶。
這李冒莞也是年少有為,成功開起了綢莊,日進鬥金。
此時,距離他拜江澤清為師,已十二載。
江澤清也已不複壯年,兩鬢生白。
李冒莞便思及要報答其師。
他左思右想,江澤清對他恩重如山。
他的命為其所救,又為其所養,武藝又由江澤清初授,便是現在的產業的第一桶金,亦來自江澤清。
想來想去,哪怕是將江澤清奉為再生父母,報答一生一世也怕是報答不清。
於是,在江澤清壽誕之日,以奉珍寶為由,與江澤清於書房中一番言語:
“師父對我有大恩,我將何以報德?願償黃金千兩,聊表心意。”
江澤清推拒道:“你我師徒一場,便是緣分,談什麼俗物?”
李冒莞道:“師父若是嫌少,願償黃金二千兩。”
江澤清怒道:“何必跟我如此見外?!”
李冒莞邃以七枚精鐵所造的飛魂鏢殺之。
這等狗彘畜類,尚且能光鮮於世,可見其武藝之不俗。
天下十二州,人才薈萃,豪傑並出。
李冒莞以一手七十二枚飛魂鏢,在江湖榜上名列二十三。
隻聽這李冒莞搖著寶珠連綴的孔雀開屏扇問道:
“貴樓的座位是滿還是空?”
“……”
那駝背跑堂閉口不言。
“我看這裡麵空得很。”
李冒莞說著便搖著扇子跨進門檻,緩步向前走去。
“……”
魏知白正捧著奶茶小口啜吸。
他正值好奇心旺盛的年齡,但除非是他要做的事,不然他就不在這份好奇上浪費時間與精力。
他並沒有多看李冒莞一眼。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蘇試突然道,“自你六歲握劍以來,至今也已有十年。”
魏知白就放下了茶盞。
他捧著茶盞悶頭喝的時候像隻貓兒,等轉首看向李冒莞時,眉宇間又透出石紋般的冷硬。
“閣下便是屠儘江南七富的‘一枝花’嗎?”
李冒莞停步道,“聽說閣下殺人隻需一招,不才可否請教一番?”
“……”
蘇試隻是吹了一口茶沫。
李冒莞冷色道:“莫非閣下是個聾子?”
“我隻是不願與死人多說話。”
“誰是死人?”
“你。”
“哦,我什麼時候死了?”
“在我喝完這杯茶的時候。”
蘇試說完這句話,魏知白便站了起來,走到李冒莞麵前。
蘇試一掀袖袍,廳內柱壁上兒臂粗的蠟燭忽然都似被無形之力齊齊斬斷,從四麵飛向廳中,圍落在兩人四周。
火光一時熾亮,此處燭火照明,燦如白日。
“殺。”
蘇試話音一落,魏知白的劍已出手。
“叮。”
如金石相擊,李冒莞左手扇子上迸出銀星,原來這把扇子是被他作以盾用的。
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握住四枚飛魂鏢,飛鏢排開如扇麵,霎時間如流星向魏知白麵門掠去,而李冒莞腳下輕功運轉,筆直地倒掠。
人們隻見那竹劍少年被逼得屈身後退。
卻又見一條青蛇從半空飛射出,咬住李冒莞的頸項致命處。
又不知怎的,那本向後避開的少年,又一下子掠衝到了李冒莞麵前,伸手一把握住了蛇尾。
人們這才看清,原來“咬”住李冒然咽喉的,不是青蛇,而是一柄竹劍!
血,潺潺而下。
少年的劍已掛回腰際。
這劍沒有刀鞘,因為它本就不鋒利。因為沒有鞘,拔劍的速度就可以更快!
李冒莞捂住喉嚨的破洞,躬身向後倒退,又轉身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還未到大門邊,又撲騰一聲翻倒在地。
蘇試的茶還未喝完。
寶珠銀扇蒙塵,華衣紫衫喋血。
原來這“寶馬雕鞍,重裘擁肌”的風流少年,這在壽宴上殺師的冷血少年,在麵臨死亡之際,和普通人也沒有什麼兩樣。
他雕琢俊美的臉龐已被恐懼所扭曲,
並已永遠地停格在這神情。
蘇試的茶已喝完。
好快的劍!
好莫測的劍法!
好無情的出手!
人們都看著少年,看著他腰畔的竹劍。
而魏知白則看向蘇試。
蘇試道:
“你用了兩劍。”
“他走了十七步。”
“……”
魏知白就低下頭去。
他用這招“後羿射日”為蘇試殺了十二隻煲湯用的老母雞,但人畢竟不是老母雞,他用的力道也還不夠。
這個剛殺了江湖榜上第二十三位高手的少年,此刻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麵露羞慚。
而他現在已是江湖榜第二十三位。
便有好幾桌人站起來,貼著牆走出大門,離開了霧月樓。
滿座的霧月樓,忽而空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