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艾諾，脫下大衣遞給仆人，動作行雲流水，周身散發著養尊處優強勢氣息。艾諾心想，什麼小時候受過很多磨難，肯定是母親編出來騙小孩謊話。他看過福爾摩斯關於“演繹法”文章，如果不是久居高位，父親根本不可能擁有這樣強大氣勢。
“聽說你辭退了海曼小姐。”埃裡克在他對麵坐下，攤開餐巾，隨意地鋪在膝蓋上。
麵對母親時自信從容，在這一刻全部消散。艾諾握緊雙拳，心裡生出一絲緊張，連嗓音都有些乾澀：“她已經沒什麼能教我了。”
“是麼。”埃裡克毫不驚訝，平淡地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艾諾一怔：“什麼？”
埃裡克語氣雲淡風輕：“海曼小姐是非常優秀學者，連她都教不了你什麼，想必你學識已十分淵博，不再需要父母幫忙考量未來了。所以，從今天開始，你未來由你自己負責。你今後想做什麼，想成為一個怎樣人，如何獨立地生活下去，全由你自己規劃，我們不會再乾涉你人生。”
艾諾徹底怔住，半天才說：“……我才七歲。”
“七歲天才。”埃裡克挑了挑眉，“加油。”
——
白蘭芝完全沒想到，自己隻是上樓小睡了片刻，再下樓時，氣氛已變得劍拔弩張。
埃裡克突如其來刁難，讓艾諾更加堅信弗洛伊德理論。他對白蘭芝說：“母親您看，我說得沒錯吧，我和他確實是競爭對手。”
白蘭芝：“……”
埃裡克沉下臉色：“少看福爾摩斯給你書。”
白蘭芝在旁邊，艾諾冷靜沉著了不少，說話也變得慢條斯理起來：“為什麼不能看？你怕我比你更加博學？也是，像你這樣人，心裡肯定非常恐懼被自己兒子取代。”
話音落下，埃裡克卻發出一聲輕笑。艾諾頓時像被威脅小動物般，緊繃著身子：“你在嘲笑我，還是在看不起我？”
埃裡克淡淡地答道：“我沒有看不起你，相反，我和你講話一直用是對同齡人態度。你不是自認為比我博學麼，這樣，我給你半鎊，如果你能在十天之內，賺回二十倍英鎊，我就承認你比我厲害，怎麼樣？”
無論是半鎊，還是十英鎊，在艾諾眼裡都是小數目，這一個星期，他打賞車夫錢都不止十英鎊。他答應得很爽快：“好，我保證做到。”
誰知，埃裡克繼續說道：“這半鎊也是你那十天生活費。”
艾諾不敢置信，繼而憤怒：“半鎊——生活費？從這裡到市區，趕馬車錢都不止半鎊。”
“我會派人把你送到貝克街，但接下來，你每天都要支付福爾摩斯一先令租金。”
十先令等於半鎊金幣。艾諾抿直了嘴唇：“那半鎊豈不是隻能付十天租金？”
“所以，你不僅要賺到租金，還要翻倍，有信心麼。”見他麵露猶豫，埃裡克看他一眼，挑釁地說，“不行就算了，反正我在你這個年紀，半鎊翻二十倍簡直輕而易舉。”
艾諾一咬牙：“你能做到，我也能。你就等著吧！”說完，他麵沉如水地站起身，走向旋轉樓梯，臨走前，不忘跟白蘭芝說晚安。
白蘭芝不由失笑，搖搖頭，走到埃裡克身邊，坐下來，撐著下巴看他吃飯。
隻有妻子在場，埃裡克吃相不再優雅得體，變得有些粗魯，上一刻還冷漠威嚴語氣，也溫柔了好幾個調：“看我乾什麼。”
“你對付他好有一套。”她真心實意地誇獎道，“我現在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埃裡克輕輕笑著：“他太聰明，人生也過於順遂，難免會自大驕傲，現在不讓他經曆一些挫折，以後會更難對付。不過，他說得沒錯，我有時候確實會嫉妒他。”
“嫉妒他什麼？”
埃裡克側頭吻了一下她雙唇，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嫉妒他能有你這麼好母親。”
白蘭芝一下懂了他意思，心裡酸酸，更多還是甜味。
她站起身，幫他倒了一杯熱茶，送到他手邊。他微笑著，牽起她手親了一下。座鐘無聲地走著秒針，隆冬時節，傍晚時分，外麵天色已然全黑。明明萬物都已經枯萎沉睡，她內心卻像被炭火烘烤一般滾燙。
生活……
怎能如此安穩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