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修車廠老板叫鄭驍, 林宋羨早兩年剛玩車的時候認識的他。
那會他深更半夜開車出去出了點小事故,一輛頂級的超跑被撞得不堪入目,林宋羨隨便在地圖上找了個修理廠, 跟著導航過來。
男人當時就抽了根煙, 穿著白背心和牛仔褲,把車子檢查一遍後拍著前蓋, 低頭睨他。
“小孩,跑車不是這麼用的。”
那會的林宋羨是他狀態最差的時候,同他相依為命的老人過世不久, 他一個人搬到了那棟大彆墅, 房子大得嚇人,永遠隻聽到自己的回聲。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嘗試了各種方法,最後看到車庫整整齊齊擺放的車子,腦子一根弦動了。
後來據鄭驍回憶, 當年看到林宋羨時其實有被驚到。
十幾歲的男生站在他麵前,沉著臉,整個人沒有任何表情,眼睛更是黑漆漆的嚇人,渾身都透著一股冷漠的厭世感, 仿佛下一秒就會去死。
這大概也是當時他鬼使神差,對他說出那句話的原因。
“哥哥教你怎麼真正的玩車。”
林宋羨賽車差不多是跟鄭驍學的,一開始他隻是讓他坐在副駕駛, 油門踩到頂, 從山腳一路飆升上去, 陡峭的盤山公路,另一邊就是懸崖。
風迎麵猛烈地灌入, 耳邊是發動機在作響。
胸口跳動前所未有過的劇烈。
當體內荷爾蒙達到極點的時候,大腦被激活,存在感尤為強烈。
生存的另一邊就是死亡,無論哪一種,都叫此刻站在深淵中的他,無法自拔。
林宋羨是被鄭驍帶進這個圈子的,他原本隻是臨時起意,帶他感受一番。
但當有天林宋羨真的開著車從山頂俯衝停在終點線上時,鄭驍摔開門下來,蹲在地上點了根煙,狠狠罵了句臟話。
“操。”
“感覺自己在摧殘祖國的花朵。”
林宋羨表情淡淡倚靠在那,把手裡車鑰匙拋回給他,扯了扯嘴角,隻說了一句話。
“你這是在普度眾生。”
普度個鬼。
後來無數次看到男生飆車時比他還瘋狂的樣子,鄭驍都隻想求他惜命,不然自己這是變相的犯了殺孽。
賽車的地點在城外一座山上,公路陡峭,周圍是廢棄空地,臨近傍晚天黑下來,更是隻剩連綿山影,跑車發動的引擎聲徹響天際。
這邊平時來玩的人不多,大家圈子分了幾批,也很難撞上,就算不小心碰到了,彼此都有熟人,互相打個招呼還可以一起比兩圈。
林宋羨是裡麵出了名的人狠話不多,賽車考驗的是心態,誰更穩誰的贏麵更大,有些人在高強度刺激下會繃不住,就容易出現紕漏。
但林宋羨不一樣,他很冷靜,開車時握著方向盤的模樣,用當初被他打敗的那個第一賽車手的原話就是:又冷又瘋。
車身如同不要命般瘋狂飛速前衝,眼睛裡卻黑白分明,冷靜得沒有一絲情緒,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那張無比淡漠的臉。
七八輛車子在夜色降臨前疾馳而來,穩穩停靠在空地上,方祁揚打開車門下車,看向仍在駕駛座的林宋羨。
“羨哥,宋妹妹說她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他低眸煩悶地滑著手機頁麵,看到半個小時前發給宋鶯的地址,她回了一個好字。
林宋羨在心裡估算了下距離,如果從她家到這邊大概要將近五十分鐘,那時他應該早已在山頂,說不定回到起始點時還剛好可以趕上她過來,一切早已結束。
想到這,林宋羨神情稍緩,微微鬆了口氣。
“阿羨,今晚比劃比劃?”遠處一輛改裝過的寶藍色跑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麵容英俊痞氣,手上戴著一串佛珠,在小臂顯眼處刻著一個紋身,是串希臘語,及時行樂。
“好啊。”林宋羨手搭在車窗上,心不在焉說。
“上次阿樂輸給你之後,好久都沒碰過車子,我們兩個喝酒時他還和我說,一把年紀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丟人。”
男人明顯和他是熟識,趴在車邊就聊了起來,手裡轉動著腕上佛珠,臉上灑脫無所謂。
“做人嘛,重要的是開心,輸贏這種東西看淡就好,你說是不是?”
“天逸哥,那你輸了可彆再踹車啊,上次那輛蘭博基尼才買沒兩天吧。”方祁揚笑嘻嘻地直接拆台,蔣天逸不滿“嗨”了聲,看向林宋羨。
“那個小崽子能和我們阿羨比嗎?輸給他我是丟麵了,輸給羨崽是雖敗猶榮!”他說著手裡還一拍車身,自動配音效,方祁揚笑得不行,捂住肚子。
“行行行,你是我哥,佩服佩服。”
場上來了不少人,真正玩車的卻不多,像方祁揚這些純粹就是觀戰湊熱鬨,過個癮。
賽道清理完畢,一群人整裝待發,認真比賽的也就前麵幾輛,張澤和方祁揚在後頭鄭驍車上,站得高高的,大半個身體越出車外,朝前頭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羨哥,永遠的神!――”
鄭驍自覺丟人,閉眼捂額,無視身旁這群中二少年,隻想把他們直接趕下車。
放在車上的手機嗡的震動一下,他拿起一看,上麵顯示的正是林宋羨名字。
直截了當的一行。
“叫他們閉嘴。”
鄭驍把手機丟給旁邊的人,方祁揚看完頓時安分下來,委屈嘟囔,“羨哥怎麼回事啊,快酷到沒朋友了。”
他嘀嘀咕咕,總算是收斂很多,把手機還給鄭驍後目光不經意看向窗外,一瞧,視線卻定住了。
“哇塞,我宋鶯妹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