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死破局(2 / 2)

“昨晚你聲稱你也是海妖賭局中的一員,擁有挑戰其他賭客的機會。”梁斐道,“難道今晚就想扔掉這個身份,回避我的挑戰?”

海妖眼中的驚訝更甚,微笑道:“我當然不會回避。隻是有些驚訝,竟然有人敢挑戰我。”

“說吧,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

梁斐選擇挑戰海妖,目的當然不是什麼籌碼,即使他從海妖這裡獲取了整個賭場的籌碼,明晚海妖規則一變,就可以讓他手中的籌碼變得一文不值。

“我要一條命。”梁斐道。

“想讓我放過你?”海妖笑道,“可以,隻要你今晚贏了我,之後的賭局你都可以一直存活。”

“我想要的不是自己的性命,”梁斐看向舞台下方,突然指向某處,“我要他的命。”

海妖眼神一變,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他果斷拒絕道:“不可能。”

被梁斐指中的錢東渾身顫抖,他最害怕這種萬眾矚目的場麵。梁斐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引導到他這裡之後,讓他恨不得躲到桌子下麵去,用桌布將自己蓋住!

梁斐定定地看著海妖不說話了,這樣的眼神讓海妖一陣難堪。他本想學學人類享受一下孤注一擲的感覺,但錢東是他的契約者,也是他強大能力的來源,他不能冒如此大的風險。

“是嗎,但我可是用命在和你賭博。”梁斐狀若輕鬆道。

海妖臉色變了又變,他對梁斐十分感興趣,所以一直對他保留著最大的耐心。幾經糾結之後,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咬牙道:“你換一個要求,隻要合理都答應你。”

梁斐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腦子裡的弦都快被繃斷了。聽到海妖妥協的聲音,他不由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他本來就沒想要錢東的性命,隻是想先提一個看起來很過分的要求,為接下來的討價還價占一分氣場優勢。

“如果我贏了,你就將海妖賭局往後延期兩天。”梁斐道。

如果讓海妖賭局兩天後再舉辦,他和他的隊友們已經完成了存活任務,就不需要再絞儘腦汁想辦法應對海妖的遊戲規則。

海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笑道:“就兩天嗎?你以為你能在兩天之內找到逃離這艘遊輪的辦法?”

“隻需要兩天,我沒想逃。”梁斐堅定道。

台下的徐悅琪和張雲安眼睛一亮,如果梁斐真的能贏過海妖,他們就可以避開難度最大的最後一場賭局,直接完成五日存活任務。

但台下的其他人一片怨聲載道,紛紛不滿梁斐提出的條件。

隻是將賭局往後拖延兩天,兩天後死和今晚死能有多大區彆,拖延兩天反而讓他們多受兩天的心理折磨。

“你決定了賭注,就由我決定賭博方式。”海妖道,“還是玩輪-盤賭如何?我昨晚還沒有儘興,賭局就結束了。”

梁斐知道他沒有拒絕的權力,便點了點頭。

玩輪-盤賭的可能性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雖然他並不擅長射擊,但海妖的規則裡加入了運氣元素,他也不算全無勝算。

海妖像昨晚一樣,拿出了兩把左輪手-槍,交給梁斐檢查一遍之後,為兩把手-槍分彆填裝三顆子彈。

“規則和昨晚一樣,一共進行三輪射擊,每人總共三次射擊機會。射中軀乾得5分,射中四肢得10分,射中腦袋得100分。”海妖解釋道。

他遞給梁斐一把手-槍,揮手示意一個荷官站到舞台上作為靶子,由於今晚的挑戰賭局出乎他的意料,所以荷官身上穿著他原來的衣服,沒有換上帶有靶心花紋的白衣白褲。

梁斐和海妖分彆站在距離荷官五米的位置,這樣的距離看似很容易瞄準,在場卻沒有人會認為射中荷官的難度低。

他們昨晚都親眼見識過荷官的移動速度,那種超越肉眼觀測極限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被人類捕捉!

“他這不是找死嗎。”差點喝下毒酒的中年男人感歎道。

另一個年輕女人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梁斐的臉,遲疑道:“這人好像是那個贏過王錦的梁斐?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贏。”

“贏了又有什麼用,就算他贏了也隻是將賭局往後推兩天,難道你認為自己能在兩天之內從這艘船上遊回家嗎。”中年男人諷刺道。

兩人正討論得起勁,突然同時感覺脖子一涼,打著冷顫往後看了看,正好與一雙紫色的眼睛對視。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兩人都安靜了,麵色呆滯地站在原地圍觀賭局。

舞台上,賭局正式開始。

第一輪由海妖率先射擊,他遊刃有餘地扣下扳機,一聲槍響之後,荷官的大腿上濺出一道血花。

“你運氣不錯。”海妖笑道。

他射中了荷官的大腿,荷官移動速度大幅度下降,相當於為梁斐的射擊降低了難度。

梁斐看著荷官大腿上的血洞,神色並沒有放鬆。他清楚這種怪物的實力,絕對不是一顆子彈就能大幅削弱的。

他抬手瞄準荷官的軀乾,隻希望荷官移動的時候能讓子彈正好擦中四肢的任何一個部位。

砰!

梁斐的第一槍也不是空槍,然而他射出的第一枚子彈不偏不倚,正好從荷官的軀乾與手臂間的夾縫中鑽出,沒能擦傷荷官的任何一個部位。

台下一片遺憾聲,紛紛感歎第一槍的可惜。

隻有站在台上的梁斐自己知道,第一槍的落空根本沒有任何運氣原因。荷官的移動速度的確比海妖射擊時慢了許多,但在他開槍的一瞬間,荷官就扭轉身體,用最小的動作做出了完美的回應!

落空的彈頭擊中舞台的淡黃色光膜,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十比一。”海妖對梁斐微笑道。

梁斐點頭回應,臉上並沒有出現焦躁的神色。還有兩局的機會,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海妖對他這樣的冷靜十分滿意,他笑著抬起右手,眼中多了一分認真。

第二輪,海妖先射擊。

“希望這次能射中腦袋。”海妖將槍口一抬,放棄了最好瞄準的軀乾,對準了荷官的腦袋。

砰!

海妖的第二槍也不是空槍,受傷的荷官行動力大幅下降,沒能避開海妖的第二次射擊,仰麵倒在舞台上,大量的血液噴湧而出!

海妖走進荷官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真可惜,腦袋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射中的。”

還在噴血的荷官竟然堅強地站了起來,他捂住脖子上的傷口,重新站回了舞台中央。

“脖子算在軀乾之內,隻有5分。”海妖遺憾道。

梁斐定了定神,隻要海妖沒有射中荷官的腦袋,他就還有翻盤的可能,這種情況下他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荷官的大腿和脖子分彆中了一槍,受了如此嚴重的傷,移動速度肯定會進一步降低,這對梁斐是絕好的機會。

他握緊手-槍,回憶著在上一個輪回世界,聶銘教他用槍瞄準的場景。

他手腕肌肉緊繃,注意力集中在一點,那一瞬間從他身上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台下的唏噓嘲諷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海妖挑釁的眼神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最後眼中隻剩下一個目標——

在荷官露出破綻的一瞬間,梁斐找準機會扣下扳機!

哢噠——

這一槍是空槍。

“可惜啊……”有人在台下感歎。

“要是這一槍不是空槍,他多半能拿10分呢。”

“他隻剩一槍的機會了,到現在一分都沒拿到,已經輸定了。”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最後都化作了一聲聲唏噓。

“真是令人驚訝,剛才我以為你能射中,可惜這一槍是空槍。”海妖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眼睛裡卻沒有絲毫驚訝的情緒。

他對此早有預料,因為他早就知道梁斐的第二槍會是空槍。

這場賭局是俄羅斯輪-盤賭的變體,規則做了一定改變,但核心的賭博元素,都是輪-盤裡的下一個子彈夾裡有沒有子彈。

子彈裡總共有三顆子彈,彈夾合上之後,子彈的位置就變成了未知數。

但有一種方式,可以讓他提前知曉下一槍會不會是空槍。

遞給梁斐的那把手-槍,海妖故意將三顆子彈插空放入。

輪-盤裡一共有六個子彈孔,三顆子彈岔開放入之後,形成了有子彈與無子彈相間隔的情況。如果梁斐的第一槍射出了子彈,第二槍就一定是空槍。如果梁斐第一槍是空槍,那麼第二槍就必然能射出子彈。

海妖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輕視的笑容,梁斐到現在還沒發現這一點,看來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厲害。

賭局第三輪,仍舊是海妖率先開槍。

這一次,海妖的好運還在持續,仍舊不是空槍。

砰!一聲槍響後果,荷官的身體隻是歪了歪,他的左手手臂無力下垂,子彈嵌入了他的左側肩胛骨。

台下的賓客紛紛驚歎於這些怪物可怕的生命力。荷官前兩輪分彆被擊中了大腿和脖子,第三輪竟然還能躲開致命攻擊!

“嘖,射中腦袋果然很難,明明受了這麼重的傷。”海妖嘖嘖搖頭,“真是不給我麵子。”

他走過去驗了驗荷官的傷口,回頭輕鬆笑道:“射中了肩膀,這個位置就算射中軀乾吧。反正我這一輪拿5分還是10分都沒有區彆。”

這一輪海妖無論拿5分還是10分,梁斐都不可能超過他的分數,他取勝的結局不會受到影響,所以無論是射中四肢還是軀乾,都是同樣的結果。

遊戲至此,梁斐總計獲得0分,海妖總計獲得20分。除非梁斐下一輪射中荷官的腦袋,否則他絕無獲勝的機會。

“這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竟然主動送上門去挑戰怪物。”台下出現一片竊竊私語,紛紛是感歎梁斐太過衝動。作為賓客中的知名人物,他明明是最有希望活到最後的人。

徐悅琪和張雲安知道梁斐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的孤注一擲。

但他們也清楚,如果梁斐不管他們的死活,完全可以將這場正麵對決拖到最後一輪海妖賭局。甚至他根本不需要與海妖對上,隻要按照賭局規則淘汰掉其他賓客就行了。就算遊輪上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那個人也一定是梁斐。

賭局已經進入了尾聲,一步步邁向注定的結局。

包括梁斐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即使荷官看上去身受重傷,移動速度大幅度下降,但怪物的體能沒有減弱,連海妖都無法集中荷官的腦袋,梁斐作為一個人類,怎麼可能一槍爆頭呢!

梁斐抬起了手-槍,台下眾人的視線跟隨著手-槍的移動而移動。

他的食指扣上了扳機,徐悅琪和張雲安都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指,隻要他扣下扳機,就代表著這一輪賭局的結束,也代表著他的敗局。

撲通、撲通、撲通。

圍觀者的心臟在一片寂靜中悄然加速,大廳內的呼吸聲不知何時被壓到了最低。

這些人也不明白他們為何會比台上的兩人還要緊張,明明是一目了然的結局,為什麼他們還會存有一絲渴求著變不可能為可能的期待?

“主人……”嘉越被擋在舞台之外,垂下的額發擋住了他的眼神。他的聲音很沉,失去了一直以來的依賴感與天真感,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積蓄已久的感情。

梁斐站在舞台上,將槍口對準了荷官。

“本來我以為你會和彆人有什麼不同。”海妖忽然道。他的臉上掛著一絲遺憾,像是在為梁斐注定的死亡而惋惜,又像是在為自己落空的期待而惋惜。

“我不過也是個普通人罷了。”梁斐無所謂地笑了笑。

“可是你之前的表現很精彩。”海妖無奈地攤了攤手,“但是這一次,說實話,讓我感到有些失望。”

“是嗎。”梁斐忽然將槍放下,“你對這把槍做了手腳對吧。”

不等海妖回答,梁斐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看見你在放子彈的時候,故意將三枚子彈間隔排放,這樣就能確認我三槍的實彈和空槍順序。”

“上一輪是空槍,所以這一輪,我一定能射出實彈。”

海妖的小手段被拆穿,他麵色不改道:“知道你最後一輪必定不是空槍,難道不好嗎?”

梁斐凝視著海妖的眼睛:“我能再確認一遍規則嗎?”

“射中軀乾5分,射中四肢10分,射中腦袋100分,最終得分更高的人取勝。”梁斐道。

海妖不明白梁斐在這種時候確認規則是什麼意思,但在梁斐胸有成竹的語氣裡,他突然感覺有些煩躁不安。這種感覺有可能是來源於他的耐心耗儘,也有可能來源於感知到危險的第六感。

出於對第六感的信任,他謹慎地對梁斐點點頭。

梁斐忽然勾出一個笑容,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瘋狂之色,他一字一頓道:“希望這場遊戲,會嚴格遵守遊戲規則決定勝負。”

隨後,他將手-槍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隻要射中腦袋就有100分,”梁斐的語氣裡儘是勢在必得的自信,“最終得分二十比一百,這場賭局是我贏了。”

就像他見到聶銘的第一反應,是挑戰崩掉反派boss的人設數值;也像他與孫強在船上進行的第一輪賭博,讓他不自覺的樂在其中,他的潛意識裡一直傾向追求危險與刺激。

無論是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挑戰,還是賭上性命於尊嚴的全力一搏。一步踏錯全盤皆輸的不確定性,仿佛最有誘惑力的致命毒-藥,讓他毫無自覺地沉溺著迷。

他看向海妖的笑意加深,眼神狂熱又危險。

砰!

一聲槍響之後,全場鴉群無聲。

所有人都被超出預料的發展震驚到啞口無言,他們的身體陣陣發麻,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竟然會有人瘋狂到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勝利!

“梁斐!”徐悅琪破音的呐喊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咚。

梁斐的身軀無力地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從腦袋上的破洞流出,染紅了一大片舞台。

徐悅琪和張雲安想要衝上舞台,卻被一層淡淡的金光阻隔。海妖站在舞台上,沒有理會台下眾人的異動。

他一直對梁斐特彆留意的原因,並非認為梁斐在賭博方麵的表現有多麼優秀,而是因為另一件對他更加有意義的事情。

他看向舞台邊緣的結界之外,那裡有一個和他同族的“未成熟海妖”。

從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同族開始,便注意到這個“未成熟海妖”正在邁向成熟。並非像自己這般用了歪門邪道的方法,而是通過找到海妖的“心”達到真正的成熟。

同族成熟的關鍵似乎在這個名叫梁斐的人類身上,所以他才會對梁斐多投入了幾分關注。

沒想到這個人類如此厲害,竟然連他設置的最高級彆障眼法都識破了!難怪會成為同族“成熟”的關鍵。

海妖正想對倒在舞台上的人類鼓掌,以示他的認同。但他的眼皮突然狂跳,第六感突然向他發出最嚴峻的警報!

“怎麼回事!”台下的賓客忽然發出驚叫。

啪嚓,啪嚓——

賭桌上的玻璃杯接連破碎,發出刺耳的聲響。

平穩如平地的遊輪地板,突然開始左右搖晃傾斜,讓大廳內的賓客左推右搡,狼狽地跌倒在地!

這可是載客量高大三千人的巨型遊輪!為什麼會發生如此劇烈的晃動!

徐悅琪驚恐地抬頭,雖然她隻能看見天花板上搖搖欲墜的吊燈,也無法阻礙她想象這艘豪華遊輪之外的海麵上,正在經曆怎樣的狂風暴雨!

轟轟轟——

驚雷劃過天邊,照亮了一瞬的陰雲!

在眾人看不見的遊輪甲板上,原本無風月明的夜空變得陰沉無比。低矮的烏雲如同萬馬奔騰激起的塵埃,勢不可擋地壓向波瀾的海麵!

浪花翻湧著,數十米的巨浪層層疊疊,一波接著一波,無情地擊打在遊輪兩側。載客量超過三千的巨型輪船,在波瀾壯闊的大海麵前,與一葉孤舟沒有任何區彆。

在遊輪船尾某處,一隻與巨型遊輪相比,渺小得幾乎可以忽視的救生船被海浪一口吞噬。連帶著某人將這艘救生船安置在此處的美好幻想,被卷入了無儘的大海深處。

遊輪無力地被動承受著波浪,每一次搖動,都會驚起船艙內的一片尖叫。

賓客們嘶吼著,痛哭著,在混亂中感受著自身的脆弱。

混亂的人群裡,隻有一人腳步堅定,踩在搖動的地板上如履平地。他一步步走向舞台,原本將他阻隔在外的金色結界,被他一把撕破。

舞台不遠處,倒著一隻衣著考究的海妖,他的尾巴被殘忍折斷,金黃色的豎瞳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那是他即將邁入成熟的同族,不過再也不會讓他感到困擾了。

嘉越站在舞台上,在一片血泊旁邊站定,淡紫色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深紫。

那雙眼睛裡有驚濤駭浪在翻湧,宛如狂怒中的大海。

“主人,不是說好了,保證不會讓我一個人嗎?”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