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囚徒困境(1 / 2)

“主人要玩嗎?”嘉越微笑道。

梁斐被嘉越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渾身一抖, 放在嘉越胸口的手也抽了回來。

“主人不想玩嗎,那就隻能讓主人親手殺死我了。”嘉越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嘉越的表情看起來輕鬆又隨意,仿佛在和梁斐開一個無關大雅的玩笑,他的眼神卻將這句話的認真程度暴露無遺。

這不是玩笑。如果梁斐真的說出“不玩”這兩個字,嘉越絕對會抓住梁斐的手掌, 插-進自己的胸口!

“決定好了嗎?”嘉越凝視著梁斐的眼睛。

與嘉越的眼神一同將梁斐的靈魂架在火上烤的, 還有他不斷跳躍的忠誠值。

【反派忠誠值:???】

【反派忠誠值:100】

【反派忠誠值:???】

……

梁斐將瘋狂閃現的數值趕出腦袋,他簡直想不通嘉越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能表麵上看起來毫無異常, 嘉越的忠誠值卻能在兩個極端之間無障礙反複橫跳?!

“我當然不可能傷害你!”梁斐連忙舉手投降。

就算嘉越不是什麼大boss, 他也不可能做出拒絕的決定。相比於賭局的勝利或者失敗,放棄這場遊戲的代價實在太過高昂。

參與賭局與放棄賭局會導致的後果差距過大,讓梁斐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 也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嘉越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 設計出的賭局規則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小賭怡情的風格。

但在嘉越的步步緊逼之下,他沒有拒絕的權力,隻能硬著頭皮順著嘉越的心意走。

“說規則吧。”梁斐徹底妥協。

嘉越抬起右手, 對著走廊的儘頭打了一個響指。“啪”一聲後,十多個荷官從陰暗的角落裡魚貫而出。

在嘉越殺死這艘遊輪上最強大的海妖之後,便取而代之控製了船上所有的非人類生物。

這些怪物在嘉越的指示下,不再披著人類外表的偽裝,身後的尾巴頗有規律的搖來搖去。

“主人參與的賭博, 怎麼可以沒有觀眾呢。”嘉越一揮手, 荷官們聽令上前將地上的錢東架起來。

放棄偽裝的荷官們渾身都是滑溜溜的鱗片, 錢東正哭得起勁, 冷不丁被幾雙冷硬又濕滑的爪子鉗製,渾身一抖就開始慘叫。

“嗷……呃……”錢東剛嚎出一嗓子,剩下的聲音突然被堵回了肚子裡。

隻見製住錢東的荷官左手化為利爪,竟然一爪子塞進了錢東的嘴裡!

錢東怕得脖子都僵住了,連往後躲都不敢,生怕自己稍微動一下,就會被利爪撕破嘴巴。

嘉越解決了噪音源頭,心情愉悅地將梁斐帶到了前幾夜進行海妖賭局的娛樂大廳。徐悅琪和張雲安擔心梁斐,一邊畏懼著嘉越的陰晴不定,一邊神經緊繃地跟在梁斐身後。

荷官們為他們的新主人拉開娛樂大廳的大門,遊輪上幸存的十多個賓客齊齊看向門口。

自從昨夜的混亂之後,施加在他們身上的精神控製完全解除,這些賓客終於在神誌完全清晰的情況下回憶起這幾天的經曆。他們慶幸著自己的幸運,同時又擔心著未知的未來。

被關在娛樂大廳,被這些非人類荷官的金色豎瞳盯了一夜之後,賓客們體力耗儘,精神都十分萎靡。

當娛樂大廳的大門再次打開,等待著他們的卻不是自由。數十個荷官整齊排列,將地麵的一切障礙掃除,迎接著他們的新主人。

梁斐就是頂著這麼幾十雙冷血豎瞳的注視,以及十多個人類的注目禮走進娛樂大廳的。嘉越走在他的右側,手臂不容拒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說什麼都不肯放下來。

恢複神智的十多個賓客看見這一幕,回憶起了梁斐這幾天的表現,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

梁斐強行忽略怪異的氣氛,隻當沒看見數十道情緒各異的眼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嘉越即將公布的賭局規則上。

娛樂大廳的大門被關上,整個房間的照明設備隻對準舞台。賓客們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齊齊看向舞台上的三個人。

嘉越微笑著站在梁斐和錢東之間,拿出了兩張黑牌兩張紅白共計四張卡牌。

這四張卡牌除了花色不同,其他造型都一模一樣,當卡牌蓋在桌麵上,沒人能區分出這四張牌的差彆。

嘉越遞給梁斐一張紅牌,一張黑牌,然後把剩下兩張牌扔給錢東,錢東戰戰兢兢地接過去,差點把紙牌掉在地上。

嘉越笑道:“遊戲規則很簡單,隻要一秒鐘就能分出勝負。”

“你們每人可以有兩種選擇,要麼選擇和對方合作,要麼選擇背叛對方。”

“如果錢東選擇合作,主人也選擇合作,那麼主人就可以和我去餐廳吃早飯,”嘉越忽然話鋒一轉,“但是吃早飯之前,主人要把錢東的手砍下來。”

錢東一驚,連身體都不哆嗦了,色厲內荏地吼道:“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去吃飯,我卻要被砍手!”

嘉越不喜歡錢東尖銳刺耳的聲音,淡淡地瞥了台下一眼,就有一個荷官上前,用餐巾將錢東的嘴巴粗暴堵住。

“如果錢東選擇合作,主人選擇背叛,那麼主人還是可以和我去吃早飯。在我們吃早飯期間,可以順便欣賞錢東在鯊魚池裡遊泳。”

錢東被堵住嘴巴,聽到自己有可能會被扔進鯊魚池裡,臉色嚇得慘白。他嗚嗚的想要出聲反抗,在荷官將鋒利的爪子露出來之後,一瞬間就老實了。

梁斐皺著眉仔細記憶著規則,他忽然產生了一些熟悉感。這樣的規則特點,他竟然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如果主人選擇合作,錢東選擇背叛,那麼我就將在場的所有賓客都送給錢東,錢東可以對這些賓客為所欲為。”嘉越意有所指地看了台下的徐悅琪和張雲安一眼,言下之意是梁斐的兩個隊友也包括在“所有賓客”之內。

如果達成了這樣的條件,相當於讓梁斐將徐悅琪和張雲安推進火坑。

聽到這種情況,錢東的表情倒是好了很多,有這個選項在,他至少有了一個奮鬥目標,不至於隨便怎麼選擇都死路一條。

梁斐聞言皺了皺眉,他一直以為在嘉越眼裡,徐悅琪和張雲安就是兩個背景板,根本不值得他分出一絲注意力。沒想到這兩個隊友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拉足了大boss的仇恨?

還有最後一種情況,梁斐卻怎麼也樂觀不起來。他看著嘉越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覺最後這條規則對他不會太友好。

嘉越繼續道:“如果主人和錢東都選擇背叛對方,那主人就得把錢東的心臟掏出來。”

錢東渾身冷汗,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滴落,他祈求地看著嘉越,卻發現嘉越看他的眼神,和看一條凳子沒什麼差彆。

嘉越對台下做了一個手勢,早就在台下等著的服務人員走上舞台,手上端著一個小盤子,盤子裡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造型彆致,紋飾精雅,刀刃的顏色是彆具一格的米白色,看起來並不是金屬製成的,材質有點像某種生物的骨頭。

服務人員將盤子托在梁斐麵前,示意梁斐親自將匕首拿過去。

梁斐僵著臉將匕首拿下來,眼神十分複雜。

嘉越怎麼老和心臟過不去,要不就是挖他的心臟,要不就是挖錢東的心臟,心臟這麼重要的器官,是能挖就挖的嗎!

“紅牌表示選擇合作,黑牌代表選擇背叛。主人和錢東在做出選擇之前,可以自由討論一段時間,無論說什麼都可以。討論結束之後,就將自己的選擇的卡牌蓋在桌麵上。”嘉越道,“隻有一點需要注意,絕對不允許讓蓋在桌上的牌麵被對方看到。”

“這場遊戲禁止暴力,我也不會讓錢東用不入流的方法偷看主人的牌麵。”嘉越微笑補充。

至此,嘉越解釋完了這場遊戲的所有規則。

錢東被荷官禁錮在原地,聽完了規則之後身體搖搖欲墜。即使他沒有將規則記得很清楚,他也知道這場遊戲對他極其不利。

說難聽一點,這場遊戲其實是海妖用錢東的性命,在逗梁斐玩。

然而遊戲規則再怎麼不公平,他都無法反抗。與他簽訂契約的海妖已經死了,他在這艘遊輪上沒有任何依仗,不擅運動的身體,甚至讓他比不過台下那些曾經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賓客!

他麵含希冀地看著梁斐,隻希望梁斐能選擇合作,而他選擇背叛,這樣就能讓他達成最好的結果。不用被砍手挖心,也不用去鯊魚池裡逗鯊魚。

可惜梁斐並不會按照他錢東的想法行事,他隻會根據規則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梁斐在腦中整理了一下規則,他和錢東兩人分彆可以做出兩種選擇,組合排列之後,會得出四種情況,而這四種情況分彆對應不同的懲罰和獎勵。

在梁斐選擇“合作”的前提下,錢東選擇合作,則梁斐去吃飯,錢東被砍手;錢東選擇背叛,則所有賓客都交由錢東處置,錢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在梁斐選擇“背叛”的前提下,錢東選擇合作,則梁斐去吃飯,錢東被扔進鯊魚池;錢東選擇背叛,則被挖出心臟。

梁斐很快反應過來,這樣的遊戲模式,他在各色獨立遊戲中遇見過不下一次。

這是一個“囚徒困境”的變體。

在博弈論中,囚徒困境是一種經典博弈模型。

囚徒困境的背景故事,大致是警方抓到兩個犯人之後,分彆進行審問。

如果這兩個犯人選擇都不招供,即“合作”,他們兩人可以隻服刑1年。如果兩個犯人中,其中一人選擇招供,也是就“背叛”,則選擇背叛的人服刑2年,被背叛的人服刑10如果梁斐犯人都選擇背叛,則他們雙雙服刑8年。

在審問過程中,兩個犯人不可以交流串通,隻能根據對同伴的信任,和自己的人品做出決定。

對於任何一個犯人來說,如果他選擇“合作”,要麼隻需要服刑1年,要麼需要服刑10年。如果他選擇“背叛”,要麼隻需要服刑2年,要麼需要服刑8年。

這樣對比起來,似乎選擇“背叛”無論如何都優於選擇“合作”。然而最終的結果,卻很可能是兩個犯人紛紛選擇“背叛”,最後雙雙服刑8年。

對於梁斐和錢東來說,“背叛”這個選項,對於他們都有著更大的吸引力。梁斐不用手染血腥,錢東不用接受任何懲罰,還能處置所有賓客。

但如果他們同時選擇了背叛,就隻會導致梁斐挖出錢東的心臟的結局。

在這場賭局之中,嘉越將他和錢東放在了棋盤的兩邊。將梁斐自己的利益,嘉越的利益,甚至徐悅琪和張雲安的利益都捆綁在了棋盤之上,迫使他做出選擇。

沒想到性格突變的嘉越,竟然能把囚徒困境改成這副模樣!

乍一看,梁斐在這場遊戲中,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受到任何損失。

然而梁斐並不是什麼能冷酷無情的殺人狂,讓他砍砍怪物或許還行,但讓他殺掉沒有反抗能力的敵人,硬生生挖出人類的心臟,或者砍掉人類四肢這種事情,他是無法接受的。

相比於去冒挖心砍手的風險,嘉越還給了梁斐另一個選擇。如果梁斐實在不願意親手殺掉錢東這個人類,還可以選擇殺掉自己這個非人類的海妖。

這相當於是在逼著梁斐在嘉越這個海妖,和錢東這個人類之間做選擇。

如果真的將嘉越和錢東放在同一個天平上,梁斐肯定不會傷害嘉越。

“開始吧,我不會放棄這場遊戲。”梁斐堅定道。

即使麵臨不得不手染血腥的情況,他也不可能將匕首對準嘉越的心臟。

嘉越看到梁斐眼中的堅定,感到莫名的滿足之時,還有一點後悔。他意識到他在梁斐心裡的地位之後,突然感覺這樣的選擇對於梁斐來說太過容易了。

他麵不改色地改口道:“不為難主人了。”

“如果真的不想玩這個遊戲也可以,主人也不用在放棄遊戲之後殺掉我。”嘉越道。

梁斐神經一鬆,以為可以回避掉這個充滿血腥味的賭局,還沒等他慶幸這突如其來的解脫,嘉越就繼續道:“我們換一個條件,如果主人放棄遊戲,就相當於放棄我。”

放棄嘉越?

梁斐疑惑道:“放棄你是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嘉越維持著他的微笑,“主人以前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我隻是想看看,主人會不會再次食言。”

梁斐怔怔的看著嘉越,他沒想到嘉越會將他隨口說出的這句話記得這樣深刻,更沒想到嘉越會逼迫他在一條人命和一個承諾之間做出選擇。

“你可以慢慢想。”嘉越勾起嘴角,用食指關節蹭了蹭梁斐的下巴。

梁斐微微睜眼,腦中出現了一副與現在極度相似的畫麵。

在格羅斯研究所內,穿著軍裝的男人勾起他的下巴,意味深長的這樣問他。

梁斐想起了因果之戒在他和嘉越身上鏈接的那道光弧,那個被他刻意忽視的猜想,再次浮現在腦海。

“我不會放棄你。”梁斐說出這句話的語氣無比認真。

在嘉越解釋完規則之後,和梁斐一起聽完規則的賓客們都各有各的觀點。

有人認為這場遊戲對於梁斐來說太過簡單,他完全可以閉著眼睛做選擇,反正無論是什麼樣的後果,他都不會受到實質性的損失。

也有道德觀念比較強的人麵色凝重,認為讓梁斐挖心砍手也是很嚴重的懲罰。

徐悅琪和張雲安在台下為梁斐操心無比,明明直到今天之前,嘉越都對梁斐依賴無比,徐悅琪甚至還擔心過梁斐會在嘉越與她和張雲安之前,毫不猶豫地選擇嘉越。

為什麼僅僅一夜過後,嘉越就變成了脅迫梁斐參與賭局的“反派”?

雖然嘉越製定的遊戲規則並未對梁斐做出實質性的懲罰,但對於此前隻執行過一次任務的梁斐來說,殺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好體驗。

“在正式做出選擇之前,主人和錢東可以好好商量一下,隻要不把底牌給對方看,無論說什麼都可以。”嘉越道。

舞台下方的討論聲瞬間消失,全場賓客都自覺地閉上嘴巴,想聽聽梁斐和錢東會在做選擇之前說些什麼。

錢東嘴裡的餐巾已經被荷官取出,他率先打破沉默,聲淚俱下道:“梁……梁先生,您也聽到這場遊戲的規則對我有多麼不利。我還不想死,寧願失去一隻手臂也不想死。”

“求求你一定要選‘合作’,我也絕對會選‘合作’,隻要我們同時選了‘合作’,我就不用死了!”

這番懇求錢東說得淚如泉湧,他期期艾艾地想去拉梁斐的手臂,被梁斐靈巧避開。

嘉越皺了皺眉,立刻有荷官上前一步,將錢東拖著往後幾步,隔開了他與梁斐之間的距離。

錢東也顧不得反抗了,用儘全力想要做出最誠懇的表情,想要激起梁斐的一點同情心。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梁斐或許還會為他多考慮一點。可惜這艘遊輪上死去的的兩百多個賓客的屍體,還陳列在遊輪的最底層,無聲的證明著錢東的本性。

“讓我選‘合作’,然後你就可以悄悄選‘背叛’,獲得處置所有賓客的權力嗎?”梁斐冷笑道。

台下的賓客想起自己也是這場賭局的籌碼之一,紛紛黑了臉色,不乏有膽子大的人,直接衝著台上的梁斐吼道:“不準選‘合作’!這個混蛋肯定會偷偷背叛你!”

即使梁斐選擇合作,錢東選擇背叛,梁斐本人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甚至不用雙手染血,被迫對錢東做出殘忍的事情。

表麵上看,這樣的選擇對錢東和梁斐都是最優解。然而梁斐沒有忘記,嘉越將所有賓客的利益都綁定在了這個選項上。

一旦錢東獲得隨意處置賓客的權力,在場的所有賓客恐怕都難逃一死。錢東能在與海妖簽訂契約之後殺掉兩百多個人,肯定會在得到嘉越許可之後,將剩下的人也都殺光。

再加上嘉越目前的詭異精神狀態,梁斐幾乎可以保證,他的兩個隊友會被嘉越借著錢東的手弄死。

梁斐現在明白了“不能將底牌給對方看”這條規則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