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七十八章(1 / 2)

董卓尖利的獠牙終於儘數顯露出來。

倘若之前的“劍履上殿、入朝不趨”還能讓一些膽小怕事的文官搪塞說是“傲慢無禮”的話,今日宴席上的狂言,是真的讓他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今日要廢了皇帝、那明日要做什麼?

——效仿王莽篡漢嗎?

他們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能在雒陽為官而平安至今的人,就是再蠢也知道“明哲保身”的意思。董卓的西涼軍還立著刀戟虎視眈眈,真正敢站出來說話的,要麼英武超群而不畏強權,要麼勢力深厚而惹人忌憚,而雒陽上下能做到這些的,數來數去也不過那麼幾個。

而“那麼幾個”中“不畏強權”的秦楚,還在好整以暇地觀望。

朝野百官的態度,是能反映一個國家的皇權與國力的。

如果這個時候有接二連三的酸腐文臣跳出來反對,還梗著脖子大罵董卓,就說明朝中純臣居多,皇權集中;倘若反對的都是世家,則代表皇權衰微,外戚把持朝政,世家們跟著水漲船高,既得利益者因他的狂妄而不滿了。

至於現在……

現在這種滿座沉寂無人應答的場麵,隻能說明一件事。

——漢朝氣數將儘了。

秦楚低頭摸了摸發尾,考慮著要不要改變計劃先站出來反對,好歹能拉些士族聲望,便看見袁紹麵容陰沉地站起了身。

“自先帝駕崩,今上即位,如今還未有半年,太師以為陛下‘失德’,敢問失德在哪裡?”

他那聲“太師”叫得咬牙切齒。漢代士族重視外在儀容,袁本初生了張相當合身份的英俊麵龐,然而此時,這張臉已憤怒得有些扭曲了。他橫眉怒目,大聲喝道:

“董仲穎,你廢長立幼、廢嫡立庶,難道是要造反嗎?!”

可不是要造反麼。

袁紹本就因談判之事憤恨不平,又見董卓大設宴席、張狂至此,怒從心中起,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舉起未喝儘的酒樽,狠狠向董卓腳邊一砸!

昂貴的清釀從容器中傾灑出來,在光滑的地板上折射出燭燈的明光,銅製的雕花酒爵被奮力砸下,磕出一塊淺淺的凹痕,又順著慣性滾動了一圈,最終晃了一晃,停在了董卓垂落在地的衣擺邊緣。

身後西涼士兵當即拔劍出鞘,整整齊齊地前跨一步,十幾道劍尖直指袁本初。

董卓一手還持著銀劍,宴廳中的兵士各自將手中武器指向了袁紹,其餘諸官更是低頭不語,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方才還觥籌交錯的開闊廳堂一時寂靜無聲,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董卓順著劍光望向袁紹,似是怒極反笑:

“我是司空太師,天下事儘在手中,就連天子都要聽命於我——袁紹,你想好了,我的命令有誰敢不聽?!”

他說著走上前,手中劍直直地指向袁紹眉心,在西北錘煉出的猛將氣勢頃刻便顯現出來。

那柄寬長的銀劍像是被焊在了他的手裡,如此重量居然能紋絲不動,劍尖穩穩地對著袁紹眉心,一步一刻地逼近著他。

莫說是座位上雙手直哆嗦的袁隗了,即便是表現尚算鎮定的曹操,此時瞳孔都微微緊縮。

袁紹咬著牙,哪怕額邊鼻尖已因緊張而沁出些許薄汗,也依然一動不動。

秦楚抬眼看他。

哪怕東漢的世家積勢再盛、壟斷了再多權利財富,她都不得不承認,在這樣體係下生長出來的貴族子弟,是有些異於常人的氣骨的。

眼看著董卓真的要一劍刺下,秦楚眼睫一顫,終於是動了手。

“還以為會是什麼場麵呢……沒想到居然是救人。”她心中對現狀不大滿意,手上動作卻一點沒慢下。

隻見舞陽亭主眸光微閃,右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發髻上拔出三支發釵,兩指微並,乾脆利落地將簪尾的象牙外殼抽下扔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董卓的劍柄與手腕,嘴角竟不易察覺地牽出一絲微笑。

——隨後便是利器破空的聲音。精鐵鍛造的暗器以一種驚人的力量與速度衝向了董卓的手腕,他條件反射地抬劍去擋。

“鏘”的一聲清響,屬於貴族女子的鳳頭點翠簪應聲落地。

董卓卻像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剛想轉手去攔,另外兩隻雲紋金簪卻已經先後飛來,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穿過了他的劍與五指,狠狠地紮向了手腕內側的麻筋。

這下便是更重的金屬墜地聲。董太師手一麻,五指不自覺地鬆開,造價不菲的寶劍就這樣直直砸到了地後手板上。

西涼軍怕她還有後手,又未得到將領指示,劍尖一轉指向了秦楚,卻不敢貿然行動。

袁紹終於像是鬆了口氣,整個人微微放鬆下來,低頭一看,原來是曹操在和他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