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輕薄(1 / 2)

楚染被她瞧得不甚自在, 站直了腿, 又怕新陽跑回來,忙推著陸蒔離開,道:“趕緊走,我明日就把那個小祖宗送回宮去, 免得明妃天天惦記著。”

她拉著陸蒔就要走, 陸蒔卻道:“我還有些話同你說。”

“明日再說, 明晚我去找你, 你且等著我就是了。”楚染極怕被人發現,偷偷摸摸地帶著自己心都跳快了。

她帶著蠻力,陸蒔無奈地握緊她的手:“小心傷處。”

楚染頓時就停了下來,揚首望著她:“那你自己走。”

陸蒔確實有話說,寧王的事還未曾說完, 依照他的性子, 明日定然會過來的。她握著楚染的手, 直接道:“寧王的事,你不想解決了?”

“寧王?”楚染停頓下來,差點就忘了, 臉急得通紅, 還未得及多想, 新陽又在敲門,“阿姐、阿姐。”

楚染嚇得心口一跳, 眼睫一顫, 額頭上的汗珠呼沾在眼睫上, 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嫣紅,仿若上好的胭脂。

陸蒔看著她,膽子約莫太小了些,新陽就將她嚇成這般?

楚染不想再聽了,道:“她若知曉你在這裡,指不定明妃就曉得了。”

今日看見明妃後,就感覺哪裡不對勁,尤其是她在吳江國書來之前的幾日將新陽的親事定了下來,這般詭異的手段,必然不是尋常人。

陸蒔不動:“無妨。”

“你走不走?”楚染微惱,她反握住陸蒔的手腕,她手腕冰冷,也不知是何故,好似前幾次接觸的時候,都是冷的,難不成體質問題。

“你莫要急躁。”陸蒔安慰道,她甚是無奈,楚染連刀都敢擋,卻怕一個小小的新陽,她真的不知她心思如何。

楚染見她不走,忽而眉心一動,惡狠狠道:“你再不走,我就親你了。”

話音一落,外麵的新陽依舊在拍門,陸蒔沒有聽到那句話,凝眸望她。

楚染話出口了,見她竟毫無反應,不由一怒,頭漸漸朝她那裡俯過去,歪頭就親上她的唇角,她不算是親,舌尖觸碰到她牙齒時,微微撬開,就直接咬上她的舌尖。

陸蒔未曾反應過來,舌上一疼就推開楚染,微蹙眉,不惱,口中蔓延著花糖的味道,甜入心扉。

楚染不過一十五歲少女,對於情愛之事也是不懂,親過就沒有想過多少。陸蒔卻靜靜望著她,似在回味方才楚染的親吻。

她這麼一看,氣氛就變了,楚染卻紅了臉,不好再動手,低聲道:“不就咬你一下,趕緊走,我讓你咬一下也成。”

陸蒔往前挪動半步,眸中的情緒讓人看不分明,她忽而伸手就攬著楚染,曆經兩世,她的經驗總是比楚染足些,她低首抵住楚染的額頭:“你讓我咬一下?”

“不是,我就是說一下,你不要當真。”楚染瞪大眼睛,一時之間竟是手足無措,她對於那場夢而言,不過是也看客,被陸蒔這般一靠近,被她身上的冷意嚇到了。

在西北時動手動腳,陸蒔就是一瞎子,什麼都反抗不了,現在倒好,咬一下就要咬回來。她自然不能給她咬回去,往暗道那裡跑去,打開門,道:“你回去吧。”

陸蒔冷冷地看她一眼,眸色冰冷,眼角似凝霜。也不說走,也不說不走,楚染被她看得心中發虛,索性孩子氣地將手遞出去:“咬完趕緊走。”

她與陸蒔之間不知不覺的散去了那份抵觸,往日眼裡的厭惡也沒有了,幾月間似變了一個人。

楚染不傻,從小到大,隻有陸蒔肯花費心思為她過生辰,滿林子的螢火蟲燈,還有合歡池裡數不儘的水燈,壽桃點心,她明白陸蒔的心思。

隻是陸蒔待她越好,她心中的困擾就更加深,夢裡和離的事就成了她的心病,她也擔心太子的病,隻是她如今什麼都做不了,出了公主府就被人日日監視著,東宮都去不得。

她知曉以後的困境會更加大,但是恒王也討不了好的,如今他的處境也甚是艱難,這一切都是陸蒔的手段。

陸蒔比起夢裡手段更為迅速,她為的是什麼,自然是自己。她說瞞著旁人,那就瞞著,瞞著一世也可,對外,相敬如賓,總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她都想好了,就該瞞著新陽,可陸相偏偏又不走,她急道:“你到底走不走?”

這般急躁的模樣,讓陸蒔想起先王後去時,她在靈前與王後爭辯極為相似。王後那時還未曾立後,先王後一去,便是她掌管後宮,不知哪裡不和楚染的意,爭了幾句。

最後王後悻悻走了,她一人趕跑了宮人,躲在靈堂裡哭。

那時不過六七歲,哭過就挺直脊背,眼梢挑起,睫毛生得又濃又密,看著棺木就不說話了。跪坐在蒲團上,殿內飄著檀香輕煙,她站於窗外,看著那個故作堅強的背影,無奈搖首,她若肯服軟一些,不得罪王後,處境怎會艱難。

後來才知,爭吵是為了東宮婢女,王後想安排人入東宮,楚染直接拒絕了。

她寧肯自己吃虧,也不讓太子受一點委屈,東宮的人都是先王後安排下來,王後想要插手,楚染哪裡會肯,一句話不和就去陛下麵前告狀。

人看著不大,性子很野。

宮中吃人的地方,性子軟一軟,骨頭都不剩了。

外麵的新陽又在敲門了,陸蒔默然歎氣,走到楚染身旁,凝視她白玉的手腕,未曾理會,一步一步逼近後,心中那股求而不得的愛意湧上腦海,失去理智般親上楚染抿起的唇角。

她愛而不得,總覺得楚染想要的就是好的,不想一味縱著她,反惹來永隔。

楚染今日吃的糖沒有昨夜多,口中依舊染著芬芳,讓人癡迷。

陡然被吻住,先是一愣,舌間上就染了旁人的氣息,她瞪大了眼睛,總覺得自己丟了城池一般。

陸蒔親她了?

她又覺得一陣茫然,被動著去迎合陸蒔。

敲了許久門的新陽在外麵將一盒子糖都吃完了,她腮幫子都咬得疼,最後看著空空的糖盒子又敲上了門框:“阿姐、阿姐,花糖沒有了。”

她回頭往四周看去,竟無一人,心中生疑,阿姐不會真的去喜歡旁人?

莫不是裡麵見麵?她想了想,不去敲門了,反道:“阿姐,那我走了。”

走到庭院裡的樹後麵,瞧瞧是誰在裡麵,她等一夜,總會看到人的。

新陽‘走了’,陸蒔才鬆開楚染。

從頭至尾,楚染都沒有一點抗拒的意思,臉色通紅,似是呼吸不順,怔怔地望著陸蒔清冷的麵色發呆,她處於雲霧之中尚未醒神。

陸蒔神色微變,見她不說話,恐自己嚇到她了,便道:“明日寧王若來,你便應下她。”

囑咐後,就走了。

楚染發了許久呆,摸著自己發麻的唇角,後知後覺,她好像被輕薄了?

輕薄二字應當不能夠用的,都已定親多年,這好像不算逾矩。

她糊裡糊塗地爬上榻,人都被她打發走了,也無人給她打水沐浴,渾渾噩噩地睡過去了。

隻是可憐了新陽,在樹後麵守了半夜,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東方露白的時候就熬不住了,靠著樹乾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

聽到腳步聲後,又慌忙爬起來,見到臥房門開了,心中一緊,那人就要出來。她等了片刻,就隻見到阿姐一人走出來,她睜大了眼睛,看了片刻都沒有人跟著出來。

她不解,怎地沒人了?心中不信,等阿姐離開後,她悄悄摸進臥房裡,裡麵竟什麼人都沒有,阿姐昨晚就一人?

還是說,人憑空消失了?

她苦惱地看著周遭,身後突然有人出聲:“新陽,你怎地起這麼早?”

不是起這麼早,而是一整夜未睡。新陽理屈,不敢提,悻悻道:“我來瞧瞧阿姐,昨夜的糖好吃,我來要一些。”

這倒很符合她往日習慣,楚染狐疑地看著她,見她還是昨夜的衣裳,便道:“你昨夜怎地未換衣裳?”

新陽低頭看一眼自己,曉得瞞不住了,拔腿就往外麵走,話都不說。阿軟說過,眾多計策裡,先溜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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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酷熱難擋,楚染在府裡熱得不行。聽說陛下要去行宮避暑,朝臣都在安排這件事,她也想跟著一起去。

不過她身上有傷,走不得太遠的路。

她歪在榻上,捧著冰盞吃了一勺,腦海裡想著前世裡可有行宮這一遭,苦想一番,好似沒有這樁子事,難不成又是憑空冒出來的?

陛下去了行宮,誰人鎮守郢都城?肯定不會是太子,陛下哪裡肯放心他,多半是陸相。她又吃了一勺,寧王就急匆匆走來。

她忙從榻上走下來,笑著去迎:“王叔慢些。”

“不能慢,你這可問了?”寧王擦著頭上的汗,從門外一路跑來,身子衣裳都濕了大半,見到冰盞就想吃。

楚染讓人去取,猜到他要來就備下來,悄聲道:“就算和親也要到秋日裡,霍老的話不算數,您莫急。”

一聽不算數,寧王的眼睛就眯了起來,笑意憨態,道:“陸相給的準話?”

想起昨夜那般的情景,楚染就紅了臉色,頷首道:“您莫聲張,陛下要去避暑,您可聽到了?”

大事了去後,寧王又恢複往日裡神采,接過冰盞就大口吃了,“本王未曾聽到,不過你是去不了的,本王也不想去,不若你去彆院,本王給你消暑解悶?”

寧王愛去青樓楚館聽些曲,無事去花船上玩,恣意得很。

楚染不大想去,就道:“您不給阿姐選門親事?”

寧王犯難了,“選哪家的,你覺得哪家的合適?”

楚染腦海裡轉了一圈,前世裡就數汝南侯爬得最高,試探道:“要不您試試汝南侯家世子?”世子將來有侯爵,不差。

寧王被她這麼一說,確實有些心動,但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家,就道:“人家肯嗎?”

楚染道:“要不侄女給您試試?”

寧王同意了,“也好,本王等你好消息。”

楚染卻一把拉住他,道:“寧王叔,我也有事拜托您。”

“何事?”寧王怪道。

楚染不大好意思,磨蹭了兩下,壓低聲音道:“您看我要出閣了,嫁妝怎麼說?”

楚國公主出嫁是有規定的,隻是楚染占著嫡出的份,嫡長為大,與尋常公主自然不同,奈何王後不提,她沒辦法去要,就隻能讓寧王以長輩的身份去提一提。

寧王一口應下了,“該你得的一樣不少,到時本王給你添一些,作甚小家子氣,不過悄悄的,彆說出去,到時靈禕找我要就不好了。”

這便是笑話了,寧王現在對霍氏一族恨得咬牙切齒,哪裡有心思想到這些。楚染不曾揭破,笑嗬嗬地應下來了,她應得的東西一文都不能少。

接著幾日裡,陸蒔麵都不露,也不知忙些什麼,時不時地讓阿秀送些吃食來,都是換著花樣,也不帶重複的,便宜了新陽。

她在公主府裡待了半月,胖了不少,隻是沒見過明妃,楚染逗弄她為何不回宮。

誰知一問就紅了眼眶,道是明妃生氣,回宮也不理她,還沒有吃的。

在宮裡,她大部分吃的都是明妃送的,平日裡想吃什麼都要花錢去買通庖廚,久而久之,哪裡有那麼多的銀子給。

左右一想,還是在公主府的好,就不走了。

她這是害怕明妃,不敢回宮。楚染頓時哭笑不得,轉而又想起陸蒔也幾日不見她,莫非也是怕她?

難不成親了就害怕了,就此不見她?

想到這裡,楚染躺在榻上,笑得翻了個滾,平日裡陸蒔一副正經的模樣,不想也是假的,那晚親她,可熟練著。

一點都不像外表清冷、守身如玉多年。

笑過一通後,也覺得陸蒔不再那麼冷漠,她不來,就隻能自己去了,不過不能空著手去,想了想,烤隻兔子帶去?

她府內的庖廚可沒有相府的厲害,做不出那些討人喜歡的吃食,再者陸相又不是新陽,必然不會喜歡吃食。

府內想了一通後,竟不知道送她什麼好,腦海裡的那個夢也沒有印象,除去那壇酒外,當真不知還送過什麼。

府內想不到,她就去街上看看。

出府肯定要帶上新陽,楚染習慣了窄袖勁裝,新陽照舊是月華光袖,腰間掛著一香包,繡的是滿池荷花,看著很喜人。

新陽臨出門的時候還拍了拍香包,極為歡喜。

楚染怪道:“你這從哪裡來的?不像是宮廷裡的繡娘做的。”

新陽揚了揚下巴:“明妃做的。”她與明妃的事被阿姐知曉,也不用再瞞著。

楚染一時無語,也不再去追問,兩人在東市裡下車,最近這些時日新陽將東西二街都逛了一遍,再逛也覺得樂趣無窮。

公主府裡的支出不大,楚染平日裡無甚花銷,也就新陽來了才大一些,她給新陽些銀子,讓她自己去玩,囑咐她早些回府,午後太陽大。

街上小玩意多,楚染也不知陸蒔愛些什麼,不過女子應當都愛些脂粉首飾,她去玉石店的時候,恰巧遇到霍家大房的人。

霍家大夫人帶著嫡出未出閣的姑娘選鐲子,見到一人過來的新平公主後都愣了下,要行禮時楚染擺擺手,示意她們莫要多禮。

看著霍茯眉眼間的嫵媚,發髻間的蝴蝶在行走間跳動,就像活的一般,身上的織錦緞子也甚是奢靡,都道霍家有錢,今日是瞧清楚了。

霍茯被她看得不自然,微微向母親後頭避一避,楚國民風是最為開放的,女子都可成親。新平公主喜歡女子,她心中都跟著發怵。

楚染看過後,看著櫃台上通透的碧玉手鐲,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她略微一思忖就離開玉石店,陸相不戴手鐲的。

走到烈日下,她想起前世裡霍茯最終嫁給了恒王為側妃,入東宮後也沒有立為太子妃。

東街頗大,怎麼也走不完,楚染還是兩手空空,看到胭脂鋪的時候,心中一動,胭脂總是要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陸相不要,就自己留著。

待入殿後,聽著掌櫃一通解釋,她頓覺眼花繚亂,左右瞧得仔細,覺得哪裡都是一樣的,分辨不出好壞。

正在猶豫的時候,霍茯走進,這是霍家的鋪子。

楚染猶如進了狼窩一般,也不去看胭脂了,霍家財大氣粗,祖上本就是經商,不知怎地就進郢都科考,從此脫去了經商的胎骨。

看了許多女子喜歡的物什,楚染都想不到好的,陸相是何等人,什麼樣的珍品沒有見過。見不到好東西後,楚染就回府去了。

朝堂上卻一番波瀾詭異。

吳江王按照楚國的輩分來說,與楚帝便是堂兄弟,不過這個堂字卻沒有血緣,當年楚國內亂,如今吳江王的父親帶著部隊南逃至吳江。

吳江占據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楚兵不善水戰,故而每次征伐都以失敗而告終。吳江王父親是被下屬擁護著逃過去的,那時不過二十,是老皇帝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