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輕薄(2 / 2)

後來逃過去以後,打了幾戰就開始稱臣,送了許多貢品,借以換位公主來。本就是義子,要娶公主,無非是給自己臉麵沾光,也好讓楚國皇帝放心。

一來二去,吳江把住關口,讓楚國的兵攻不進去,兼之楚國皇帝貪慕吳江每年的貢品就會送公主去和親,隻當是多一附屬小國。

楚帝登基二十多年了,現任的吳江王早就大了,不過是想給世子迎娶公主罷了。

朝堂上以這件事商議許久,都未達成結果,便此僵持下來。太史令忽而提及新平的親事,道是測算過兩人八字,並不相符。

當年匆匆定婚,交換庚帖後,前太史令匆匆算過便了事,如今新平公主要成親,太史令為走規製,算起兩人的八字。

不算便好,一算便是相克之象。

言罷,朝臣紛紛看向陸相,她眼睛望向禦座的皇帝,因她位前,朝臣也看不出她的神色,隻聽她道:“測算一事,前太史令便已算過,如今又說不合,難不成將前太史令從棺木裡拉出來,再與你辯駁?”

她不道誰錯,也不道誰對,隻說兩人辯一辯。

與一死人辯駁,隻怕要去陰曹地府,太史令慣來膽子不大,一聽這話,噗通一聲就跪下來了,喊道:“陛下,臣隻是按照測出的結果來說,並無其他不軌之意。”

“太史令哭甚,我也隻說讓你去和前太史令辯駁,又非說你不準。”陸蒔眼視前方,就當未曾看見太史令痛哭。

其他朝臣都不知發生什麼事,隻覺太史令是在找陸相的麻煩。陸相的親事數年前就定了,此時來說不妥,是不是晚了些。

他們麵麵相覷,不敢抬首去看前方。

楚帝被太史令這麼一哭,心生厭惡,道:“好端端的哭甚,你如何測的,且細細說來一遍。”

經過這麼一鬨,吳江的事也被丟到一旁,陸相一黨提心吊膽,待太史令吞吞吐吐地說完後,竟不知怎麼反駁。

太子在旁眸色通紅,阿姐都已答應要嫁,這些人竟搬出這麼拙劣的理由來阻止,他嗬斥道:“你是何用意,新平公主即將成親,禮部連好日子都算出來,此時再說這些難不保你彆有用心。”

楚帝沉默不說話,臉色極是難看,不知他的態度。

太子自然站在自己長姐這一頭,過了許久也沒有辯駁出什麼,太史令學識淵博,大話小話說了一大通,誰人懂得那些。

就連陸相在說過第一句後就停了下來,這本不是大事,不過是一公主出降,並非關乎國運,太史令將之搬到章華台來說,明顯就是想將事情鬨大。

能在章華台裡頭說話的人都不是酒囊飯袋,太史令敢當眾提起,明擺著後麵是有人的,就看楚帝能不能拎得清。

散朝後,太子留下,說了一籮筐解釋的話,楚帝嗯都不嗯一聲,氣得他渾身發抖。阿姐給他擋劍,傷都還未曾好,他連話都不說一句,父女情分薄如紙片,真讓人寒心。

他心中一寒心,就顧不得往日儀態,命人備車去公主府。

楚染剛好回來,身上一身汗,讓人擦洗換了藥,見太子匆匆而來,不覺怪道:“何事這般慌張,失了你太子儀態,小心陛下訓你。”

她說著玩笑話,就拉著太子在一旁坐下,不敢給太子喝冰盞,就讓人備了份溫茶,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就說著趣事逗他。

“我本想送些禮給陸相,在街上看了一遭,竟看不中一物,你可知送些什麼好?”

太子替她委屈,壓低了聲道:“阿姐,隻怕你與陸相的親事成不了。”

“哦,為何?”楚染抬首,淡淡掃他一眼,明白他愁眉苦臉之色,隻怕有人從中間作鬼了。

太子年少,遇到楚染之事不免有些心浮氣躁,說完後見阿姐眸色淡然,並未在意,心中就好過了些,就將朝堂上的事說過一通。

楚染並非詫異,反道:“陸相如何說?”

“一言未發。”太子道。

“那就不用管,對了,我聽說你宮裡有盒子寶貝,且送給我,如何?”楚染平靜,腦海裡想的便隻有送陸相寶貝。

太子急道:“阿姐,你怎地不急,莫不是還是想要退婚?”

“陸相有辦法,你莫急,不過你麵上可裝作急一急,回宮後將你那一盒子金剛石給我。”楚染樂道。

太子本是滿心急躁,阿姐竟是不急,他歎氣,想了會兒,覺得哪裡不對:“你怎知我有金剛石?”

“前些時日裡你生辰,陛下賞賜你的,你莫當我是傻子,快些送來,一顆不許少。”楚染戳破他那點小心思,瞞著她想送給那個小司寢。

太子麵上一陣為難,秀氣的眉眼也蹙起,“阿姐,你要那麼多做什麼,給你一半就成了。”

“不行,就要一盒,你給小司寢用,也不怕給她帶來麻煩。”楚染道,見太子不解,又好意解釋:“司寢本是宮人,用太好的東西,會讓人嫉妒,宮內還有皇後,你莫要隨心而來。”

太子頷首,他非計較小事之人,道:“我回宮就給阿姐送來。”

黃昏前的時候,東宮內侍捧著填漆盒子,裡麵是豔晶晶的金剛石,有大有小,大的和龍眼差不多大,都是少見的寶物,難怪太子舍不得。

她隨手抓起一顆的時候,突然新陽跳了過來,驚歎道:“阿姐這是哪裡來的石頭。”

“撿來的,你玩得可好?”楚染將石頭放進去,盒子一蓋,上好鎖。新陽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到,悻悻道:“我想買些胭脂,遇到霍茯,她要送我些,我沒要。”

她雖位卑,卻也有自己的驕傲。

“霍家的人眼底,你休要搭理她,對了,霍茯家的姑娘多大了?”楚染想起霍茯白日裡的嫵媚一笑,郡主都可改為公主,那麼霍家嫡出姑娘這般優秀,隻怕更加適合。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顎,新陽想了想,道:“好似十六。”

“十六還不定親,約莫等著恒王兄。”楚染冷冷一笑,抱著填漆盒子就要趕新陽走,這個時候,陸相當回府了。

新陽覺得阿姐又在藏好東西,朝她懷裡看了一眼,道:“ 阿姐,你藏的是什麼好吃的,昨日花糖嗎?”

“不是的,這是石頭,想吃花糖,我讓人去買一些。”楚染照舊將她趕走,想了想,走暗道去見陸相。

拉響鈴鐺後,開門的是阿秀。

楚染盈盈一笑,左右看一眼後,道:“陸相還未曾回來?”

“回來,在花廳裡見柳夫人。”阿秀見她單手抱著盒子,伸手就想接過來。楚染不肯給她,就像陸蒔那般給她吃食,總是親手給她的。

阿秀見她不肯,就引著她去前廳。

柳夫人是陸府庶出的長姑娘,比起陸蒔要大上十歲,膝下大郎比楚染大上幾歲,這次過來,是想說說大郎的親事。

二來是想試探丞相對新平公主的態度,今日朝堂上聲音那麼大,她怎麼會不知曉。她的嫡母特地讓她來問問,何不順勢將親事退了,八字不合,相克之說,對家堂、前程極為不利。

柳夫人閨名陸倩兮,眉清目秀,楚染抱著盒子趴在窗口去看,一眼就看到陸蒔微蹙的眉眼,就與阿秀道:“她來做甚?”

“想給她家大郎說一門親事。”阿秀道。

楚染卻是不信,低聲道:“若是為婚事,陸相不會為難,你瞧她那個模樣,怕是要為了旁的事情。”

阿秀看不到裡麵,揚首從縫隙裡去看一眼:“能有何事?”

“我猜為了朝堂八字不和那件事。”楚染猜到,她回身看著阿秀:“不如你我賭一把?”

“柳夫人並非是亂嚼舌根的人,隻怕想給大郎求個好媳婦。”阿秀與陸倩兮也算認識多年,她是庶出的身份,並非是拿大的人。

她說完後,就看到楚染緊抱的盒子:“殿下輸了,就將盒子裡的寶貝給奴婢?”

“也可,你若輸了,以後靈禕過府,你務必告訴我。”楚染道。

兩人就這麼一說定了,並非大事,鬨上一通也無大礙。楚染小心地挪去門口,蹲下來,耳朵貼著門。

裡麵傳來陸夫人的聲音:“我也是聽夫君回來說的,情之一事,到底不如前程重要,且這次並非是你的過錯。”

果真是因為八字一事,阿秀麵如土色,楚染揚唇一笑,極為得意,再聽時還是陸倩兮的聲音:“丞相若覺得不好,就當我沒有說過。”

裡麵的陸蒔始終不言,就陸倩兮一人唱獨角戲,她捏著茶盞,十分為難,等了等,坐立不安地時候,陸相忽而道:“寧王之女,品性不錯。”

陸倩兮一皺眉,道:“寧王不涉朝政,幫不了大郎。”

“寧王是親王,大郎不過一白身。”陸蒔道。

人家不挑你,你還有何資格挑剔人家。楚染心中埋怨一句,陸倩兮又道:“那我們家也是高攀不上的。”

陸相道:“夫人且回去,我替你看看,你心中可有合適的?”

“我夫君想結表親。”陸倩兮巧笑道。寧王家的郡主再是高貴,也不如汝南侯家的姑娘。

楚染咂舌,回身看向阿秀:“陸家人怎地都喜歡在家裡打轉,巴結著表親做什麼。”

阿秀不知怎麼回答,難怪要來找丞相,這些事隻要丞相有想法,汝南侯是不會拒絕的。

裡麵兩人談了幾句,陸相沒有答應,陸倩兮久坐不動,楚染腳都蹲麻了,捶了捶腿,伸出半個腦袋,看向裡麵的陸蒔。

她一冒頭,陸蒔就看到了,微微抿唇斂住笑意,道:“時辰不早,送夫人出去。”

趕客了,陸倩兮沒臉多留,就起身離開,露出廊下的時候,阿秀在門口站著,態度恭敬。她沒有懷疑,抬步離開。

陸蒔跟著走了幾步,沒有多走,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一身杏色裙裳的楚染,月華光袖,裙擺上層層疊疊的金絲銀線勾勒的花紋,風一動,層層蕩開,夕陽下淡淡的光色,在腳邊碎成光影。

她微微彎唇,難得見她這麼莊重的打扮,目光一動,落在她手上的盒子。

纖細的手腕抱著填漆的盒子,好似有些吃力,她走過去接過來,上麵竟還有鎖,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楚染小女兒情態初露,眼角都染著笑意,道:“送你的。”

她直接塞到陸蒔手中,阿秀覺得她有些野蠻,不過新平公主平日裡就是這般,讓她像旁人那般裝腔作勢,隻怕陸相都不覺得喜歡了。

陸蒔不知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但見到楚染能主動過來,心中便似澆了花蜜一樣甜,笑道:“殿下想吃些什麼?不吃糖,換些旁的?”

“隨意就可,我有話同你說。”楚染道。

陸蒔明白過來托著填漆盒子,引著她去臥房,花廳裡總不是說話的地方。

回到房內後,楚染掏出鑰匙給她,一麵道:“我今日遇到霍茯,生得碧玉羞花,比起寧王家阿姐都要尊貴些。”

楚染若單誇人家長得好,陸蒔多半會冷了神色,但與寧王家的郡主做比較,她便心明了,道:“此事當由寧王去做才是。”

寧王與霍家已交惡,讓霍茯代公主嫁過去,陛下是不會拒絕的,畢竟非他兒女,體會不到那股離彆的悲傷。

阿秀端了紅糖棗糕過來,楚染撚了一塊,道:“我就是問問你的意思,你若同意,我就讓寧王叔去做,無非就是捧人罷了。”

傷人的事不易做,將一人捧上天還不容易。

陸蒔同意的態度讓楚染吃驚,她略思忖,又道:“你不打吳江了?”

“先將霍家女兒送去,再打。”陸蒔神色不好,眼中的深邃冰冷嚇得楚染眼一顫,她下意識道:“今日是霍家所為?”

若不是霍啟那個老東西乾的,陸蒔也不會突然改了主意,楚染將棗糕往她麵前推了推,安慰道:“莫要氣惱,其實也無妨,很容易解的。”

太史令自己作死,怨不得她了。

她突然溫聲軟語,讓陸蒔不太適應,她拿了一小塊糖糕,沒去看楚染,道:“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與太子商議就可。”

楚染一想也是,她還是不參與的好,便又說起避暑的事。

陸蒔吃了一小塊棗糕就不吃了,她不喜歡吃甜的,楚染小口咬著,很對她胃口。

楚染被人換著法的哄吃的,新陽在宮裡恐怕也是被明妃這般哄著,陷入溫柔鄉裡。她笑了笑,忽而覺得陸蒔也食人間煙火了。

那個夢讓她對陸蒔生出抵觸,幾乎不想去見她,想著陸蒔這般冰冷的人,不懂風花雪月,隻曉得政事,嫁了也是終日一人。

且那個夢暗示兩個無法白首,既知結局,不如不開始。

哪裡想到陸蒔與夢裡竟還是不一樣的,她托腮看著陸蒔冷淡的樣子,張了張嘴:“陸相,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都是你,不過你是冷冰冰的,凶巴巴的。”

她托腮,一雙眼睛黑耀石一般泛著月華,在說完的時候,都彎下眼睛了。

十五歲的少女本就天真,陸蒔見她輕鬆之色,並非在意,道:“殿下這是做噩夢了?”

一語中的。楚染點了點腦袋:“還真是個噩夢。”那次以後,斷斷續續夢到的還是陸蒔,都是在相府內的事,連一個旁人都沒有。

有次夢到她釀青梅酒,潔白如玉的手在水中撥動著青梅,水波蕩漾,沒來由地撩動人的心神,後麵如何釀酒的,醒來就不記得的。

記得的就隻有那雙手,腦海裡回想起來,總覺得自己不正經。

好好的一個夢,什麼都不記得,就偏偏記得陸相一雙手。

楚染既說是個噩夢,陸蒔也不好再說話,不願她再想起不好的事,抬首就見她盯著自己的手,目光癡迷。

不知楚染在瞧什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她便將手往袖口裡藏去。

她這麼一藏,楚染就什麼都看不到了,覺得現實比那個夢還短。她無趣地端坐起身子,道:“我先回去了。”

陸蒔不舍,道:“留下用晚膳?”

楚染說是要走,腳卻挪不動,她不大好意思,就隨口一問:“晚膳吃些什麼?”

“殿下想吃什麼?”陸蒔含笑,楚染彆扭,想留下,又猶豫。

夏日裡酷熱,她又吃了塊棗糕,也不太餓,就道:“我也不知。”

自己想吃什麼,都不知道。陸蒔知道她的口味,不過夏日裡有傷在身,還是清淡的好,就道:“今日做了筍子,要試試嗎?”

她隻說筍子,沒說筍子怎麼做,楚染道:“隨你。”

她答應不走,陸蒔也不急了,反去看填漆的盒子,用鑰匙打開,裡麵大小各異的金剛石令她一驚,這是從太子處搜刮來的。

楚染不知自己的舉動被她看破了,就拿起一顆最大的,道:“這些做簪子,點綴在衣裳上都可。”

“殿下自己怎地不用?”陸蒔好笑,巴巴地討這些東西來送給她,心思也真是奇怪。

楚染眼兒一眯儘是笑意,摸著這些石頭,“你用也是一樣的,一人一半也是可以。”

“不如留在這裡,年底時做些鬥篷,簪子也好。”陸蒔將石頭收了起來。楚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巴巴地點頭。

待陸蒔將石頭收到櫃子裡,她才回神,年底她就嫁過來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