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蓋子,白月心看到食盒裡的點心,會心一笑。
都是她愛吃的點心。
自從進宮,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吃到過了。雖然宮裡的點心做得極好,但是有些味道還是不可替代。
白月心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
或許是太久沒有吃到過,比記憶中的味道更香甜了。又或許是以前這些東西都是母親給她準備。如今換了一個人,這盒點心便不僅僅隻是一盒點心。
完全沉浸在喜悅之中,對於身旁人麵上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全然未覺。
第三塊點心剛剛拿起來,腹中突然一絞。
“唔……”
手裡的點心掉到地上,白月心捂著腹部彎下腰。
本以為很快就能緩過去,可是越來越痛。
痛到輕哼出聲的時候,白月心忽然察覺不對勁。
鬆枝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白月心死死壓住肚子,嗬斥,“鬆枝,你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傳太醫!”
然而,麵前的人還是沒有動,垂著眼簾,不看她,麵無表情地說:“娘娘且忍一忍吧。”
白月心痛得冷汗直冒,看了眼桌上那盞還沒有喝完的茶,怒而將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你在茶裡放了什麼?!”
鬆枝不再說話。
呼吸間隱隱有了血腥味,白月心心裡湧上無儘恐懼,大喊,“來人!”
然而始終沒有等到半點回應。
“娘娘忍一忍,越動得厲害,隻會越痛。”鬆枝聲音無波無瀾地說。
白月心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她不可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強撐著站起來,想要出去找人。
隻是剛站起身,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痛到站不穩,人一頭栽倒下去。
而站在旁邊的鬆枝不但沒有伸手扶她,甚至像是怕殃及池魚般,往後退了一步。
白月心趴在地上,咬牙切齒,“你個賤/婢!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過了會兒,意識自己隻有她一個人可以求助,白月心語氣緩下來,“鬆枝,鬆枝,快叫太醫。”
紅了眼,“你我主仆一場,我從未苛待過你。在這後宮之中,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你難道忘了我們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嗎?曾經那些戰戰兢兢的日子,是我們一起扛過來的。如今眼看我就要得到我們曾經想要的一切了。等我當上皇後,對你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好的。甚至,我可以安排你侍寢,以後我們以姐妹相稱,可好?以後我們就是這宮裡唯一可以彼此信任的人。”
鬆枝默然。
白月心痛到蜷縮在地上,“鬆枝,你救救我,快叫太醫。你不要怕,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對不對?你放心,我不會追究的,而且我馬上就要當皇後了,我會保護你,誰都不能再欺負你,你可以放心大膽地活著……鬆枝……”
白月心拚儘渾身力氣朝鬆枝伸出手。
後者卻後退半步,而後跪下,“是鬆枝對不住娘娘。”
她態度沒有半分動搖,白月心隻覺得絕望沒頂,眼淚隨著眼角往下淌。
“是皇上,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對不對?”
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月心努力仰起頭,看著那個穿著玄青色龍袍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
最終停在自己麵前。
她躺在地上,目光落在金繡龍文的鞋麵上。
忽然什麼都明了。
眼淚一顆一顆往下砸。
“皇上,原來已經恨臣妾到如此地步。”
麵前的人靜默片刻,沉聲,“貪得無厭,必引火**。”
聽到這句話,白月心笑出聲,“貪得無厭?貪得無厭……臣妾所貪,皇上捫心自問,可曾給過半分?”
“身為白敏的女兒,難道不知道‘非分之想’四個字怎麼寫?”
“非分之想?臣妾嫁給皇上,想要皇上一點點心意,竟然是非分之想?既然皇上認為這都是非分之想,當初又要娶我?要讓我進王府?”
“你覺得呢?”
這一句反問,白月心先是怔愣是一瞬,隨即苦笑,“皇上,果然是浴血沙場的人,心可真硬啊,硬得叫人覺得骨寒。”
白月心蜷縮得更緊。
“就算再不願意承認,可是事實就是,臣妾從頭到尾都隻是皇上跟王相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已。太後當初選我,讓我嫁入楚王府為側妃,一是想拉攏白家。二是,她需要一個人幫她盯著楚王府。而我,從小循規蹈矩。不像晏梨,可以不講規矩,不按道理出牌。家人遠在漠北,也沒有什麼顧忌。”
“更重要的是,晏梨眼裡心裡都隻有你,絕不可能幫王相牽製你。所以,太後選了我。而皇上也順水推舟接受了這個安排。因為那個時候,皇上還需要王家的勢力。就算拒絕了我,也會是彆人。皇上深知這一點,所以納我進王府,對嗎?”
他沒有說話,但是白月心知道,她沒有說錯。
又道:“從頭到尾,皇上對我隻有利用。哪怕白家為了皇上不惜跟太後與王相反目,也隻是利用。圍獵之前,皇上日日召我侍寢,可是誰知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碰過我。卻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得了恩寵。”
“太後跟王家利用明王給你施壓,就算是王相許父親再多好處,若是真要讓明王坐上皇位,都不可能比現在還好。所以召我侍寢,逼得我與太後徹底決裂,逼得白家跟王相反目,徹底為你所用。就這一出戲,皇上便讓向著皇上的人更向著皇上,有反心的人更加坐立難安。而我,滿腹委屈,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能往自己肚子裡咽。”
說著說著,開始笑,笑道沁出淚,“想想,這些委屈又算什麼呢?當初,我嫁進楚王府,新婚夜,皇上卻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甚至喜帕……咳咳咳!”
情緒激動,連聲咳嗽,喘了幾口氣,“甚至喜帕,寧願用燭台劃傷手,都不願意碰我。”
“我已經是百般忍讓,皇上竟然還要置我於死地,當真是半點……半點情分不念。”
血用嘴角溢出來。
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眼中儘是對她的可憐。
而她等到的卻是——
“家裡送來的點心合胃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