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過去這會功夫, 葉斯把可能找簡明澤麻煩人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最有可能是尹建人, 上次簡明澤一句話翻轉局勢，尹建人很可能直接把仇記到簡明澤身上。但剛才人堆裡並沒有他，而且看校服明明是已經離校上一屆高三款式，所以葉斯猜測也可能是彆喜歡沈霏男生找來人。
一開始他壓根沒往那方麵想。但那些人身上社會痞子氣太重，真要是上一屆高三混混, 上學時候都不肯穿校服，就更沒理由穿著校服跑回來拍照。
食堂旁邊有個三層灰色調小土樓，是英中幾十年前剛建校時樓, 早都要拆了，但掛著施工牌子一直都沒動。樓後麵牆體上爬著藤蔓, 底下是英中少見泥土地，特彆臟亂，還是個監控死角。
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個情侶接吻乾點什麼地方，但實際上，葉斯印象裡每次偶爾路過看到都是抽煙打架。
拐過兩個彎, 麵前就是那條逼仄通道, 一眼就能望到裡麵。
葉斯眯了眯眼, 一共有八個人，小簡被堵在裡麵。剛才那對情侶裡男估計是這夥人老大, 正點了根煙含在嘴裡, 衝小簡嘟嘟囔囔說著什麼。
宋義擼起袖子就要往上衝, 葉斯伸手攔住。
“等一會。”葉斯看他一眼, 比個噓手勢。
他想再看看，至少得搞明白是誰、為什麼想要搞小簡。
叼煙男眯縫著浮腫眼皮，抖抖煙灰，一張嘴是一副難聽公鴨嗓。
“你就是那個連腎都快沒了陽痿男啊，就你這樣，搞校花？”
簡明澤目光在那群人身上逐一掃過，然後落回到叼煙男身上，儘量平靜地說，“我有腎，不陽痿，聽不懂搞校花是什麼意思。”
“哥他說他不懂搞校花是什麼意思。”一個男樂了兩聲，給旁邊遞個眼神，一圈人都笑了。
不需要跑到這幫人麵前，葉斯也能想象到那一對對不懷好意眼神，帶著猥瑣和世人皆與我合汙粗鄙自信。這種渣子他見不少，想到就覺得很煩。
“聽不懂搞校花是什麼意思是吧。”叼煙男把煙從嘴邊拿下來，吐出一口混亂煙圈，上前去一把推在簡明澤肩膀上，“那我幫你回憶回憶是怎麼搞。”
簡明澤身體很弱，被推一下往後退了兩步，叼煙男跟上來兜手照著他腦袋又是一巴掌。
啪一聲脆響，平時打在誰身上葉斯都不會覺得太嚴重，但簡明澤不行。一個已經開始準備換腎人，在葉斯心中就是個玻璃娃娃，走路都不能太顛簸那種。
葉斯拍了兩下手，在狹小空間裡帶出回音來，裡頭圍著人同時回過頭。
大多數人看到他後都皺眉迷茫，但有兩個挑了挑眉毛，其中一個就是叼煙男。
葉斯心裡估計沒錯，是英中人找外頭混混來辦事兒。但既然有特意跟這群混混老大提過他，那十有□□就是尹建人，不想再招惹到他身上來惹出更多麻煩。
葉斯揚聲說道：“各位，跑到英中這種學校來欺負一個老實學習孩子，過分了吧。”
他語氣平靜，走過那一群人，有幾個皺眉似乎不太願意讓地方，但估計是看到他身後宋義一臉殺氣，和袖子擼起來露出膀子，才勉強放他過去了。
宋義膀子肌肉塊練得特彆大，雖然葉斯感覺打起架來仍然有點廢，但威懾幾個業餘小混混還是夠。
簡明澤看到葉斯明顯鬆了口氣，但轉瞬又皺眉，小聲說，“你彆牽扯進來了。”
葉斯沒回答，強行擠在簡明澤和叼煙男中間，麵上看不出喜怒，隻是盯了他一會，“尹建樹找你來？是拿錢，還是他在你們那還有人情？”
叼煙男挑了挑眉，又把煙頭塞回齜著黃牙嘴裡，“乾你屁事。”
葉斯眼中劃過一抹嫌惡，偏了下頭又轉回來，“拿錢話我們私下把這件事結了。要是人情就比較麻煩，你不可能輕易放手，就要鬨大。”
叼煙男笑了笑，無所謂樣子，“你想怎麼鬨大？”
“你是這個學校老大吧。”女生裡有個板寸頭盯著葉斯，“這屁人閒事你也管？”
宋義罵了一聲操，“你他媽說誰是屁人呢！”
葉斯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彆急，又轉過身平靜地對那個板寸頭女生解釋道：“我不是老大，隻是個普通學生。他也不是屁人，也是普通學生，跟你們這種人惹不到一塊去。”
葉斯餘光裡捕捉到宋義驚訝眼神，但什麼也沒解釋。
老馬上次說，拳頭不是解決事情正確方法。雖然他並沒有要做聽老師話好好向上乖寶寶意思，但他覺得還是有點道理。這一年對他至關重要，不到緊要關頭實在沒必要惹麻煩，而且他也不想看老馬失望。
老馬總是對他笑嗬嗬，哪怕是剛開學那時候，在最後一考場，也從來沒用彆老師看垃圾那種眼神看過他。
葉斯在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聽見預備鈴響，然後皺眉道：“不管怎麼說，今天他我先帶走了。你要是有不滿，下次直接來找我，或者直接讓尹健人自己來找我。我叫葉斯，三年四班。”
他說完這話，視線穿過前邊幾個混子，突然發現剛才過來那條路上多了一道身影。
何修單肩背著書包路過，看到這邊皺了皺眉，把書包摘下隨手扔在牆根那，十指交錯在一起活動了一下手腕。
葉斯驀地有點想笑。
神奇同桌反應。他現在遇事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何修則反過來了，看見摩擦就想上來一起乾架。
“這位同學。”大姐頭冷笑一聲，“我們不是學生，不看你臉色，這人你帶不走。”
“我要非帶他走呢？”葉斯皺眉看著她，“尹建人讓你們乾什麼，也無非就是打一頓恐嚇幾句，幾百塊錢活犯得著這麼上心嗎？”
何修朝這邊走過來了，葉斯有點煩，他不想讓何修跟這種人打交道，想趕緊把事結了，然後回去該上課上課，該打遊戲打遊戲。
順便看看昨晚摟一起睡覺尷尬還有沒有緩解下來可能性。
簡明澤看了葉斯一眼，葉斯點點頭，示意他跟宋義先走。結果倆人還沒邁腿，一開始那個叼煙男突然說，“那你呢，一個學校老大，對著個渾身是病不久後快死在手術台上插班東西，犯得著這麼上心嗎？”
葉斯臉上原本算是平和表情瞬間鋒利起來，他猛地回過頭盯著那個人，“你再說一遍。”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一夥人湊近，提著嗓子喊開。
“乾什麼！”
“說你麻痹說！給你們幾個小兔崽子臉了是吧？”
宋義也火了，擋住小簡一把推在叼煙男身上，“誰死在手術台上，放你媽屁呢！”
叼煙男一拳砸上宋義胳膊，“少跟爺動手動腳，就你們這些小渣子我見得多了。”
他說著上前一步，跟周身如同冷凝葉斯對視，片刻後說道：“尹和我交過底，我知道我不能真把這小子打出什麼好歹來。畢竟半隻腳踏在棺材裡東西，真打出問題來我也晦氣。”
宋義震驚地看了簡明澤一眼，簡明澤沒吭聲，而是偏過頭，看著牆上爛綠色葉子發呆。
“閉上你狗嘴。”葉斯惱羞成怒地一把提起男衣領，拳頭攥得骨節突起，“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你們這種健康人渣。健康給了你們還不如拿去給流浪貓狗。”
“嗬。”叼煙男不在乎地笑，“對啊，但我們這種人有未來啊，我們混日子欺負良人是社會垃圾，但我們能有酒有肉有女人混到九十多歲。像你要護這人，還他媽什麼學習學生，就他這出兒能活到高考嗎？出生就被閻王在生死簿上打紅叉人了，多吃一口飯那都叫浪費社會資……”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拳頭突然出現在他臉旁邊，葉斯眼前一花，發現何修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帶著一身修羅戾氣，仿佛得了胡秀傑衣缽。
沉悶且重一拳直接砸在那個男人側臉上，男話說一半翻滾倒地。不需要多大動靜，隻聽那沉悶著肉聲和手指骨節撞擊上顴骨動靜，葉斯就能知道這一拳份量。
他喘著粗氣，感覺自己即將噴薄怒火被這一拳壓了回去。他揣在褲兜裡手抖著，放下了剛才氣急時攥在手心裡一把小刀。
何修一拳把男打倒，一群人都圍上來。他沒立刻接著動手，而是右手向後在葉斯胳膊上握了一把，轉頭在他耳邊說道：“彆生氣，彆衝動，我來了。”
說這話時候兩人臉頰幾乎是擦過，那股呼吸噴在葉斯耳垂上，很癢。
葉斯猛地吸一口氣，感覺剛才怒氣上湧被擠沒了理智回來一點兒。他手心裡全是汗，一把掏出小刀撇開了就指出去。
小刀不大，但也不小，是伸縮可以削水果那種。平時葉斯隻要去串哥那吃串就會帶著，因為串哥家木簽子總削不乾淨，總有木刺，他喜歡隨身帶把刀邊削木刺邊吃。
昨天一夥人要吃燒烤，葉斯就揣了這把小刀，也就陰差陽錯帶出來了。
剛才那一瞬間，聽到叼煙男說那些可怕話時，葉斯隻感覺到有一股從未有過怒火從身體內狂湧而出，理智和冷靜，還有老馬那些話，在那股火麵前被轟得連渣子都不剩。他氣得發抖，隻想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再看看他敢不敢把剛才話再說一遍。
但這會冷靜下來了，就覺得前心後背都是汗，刀一旦架到脖子上，這事兒性質就變了。
好在還有何修。
何修這次沒攔他，於是葉斯用刀指著那夥人，咬牙道：“我不想把事情搞大，到這個程度你們目該達到了，告訴尹健人我會去找他，滾。”
宋義扯著嗓門吼道：“再不滾我喊保安了啊！我們英中保安無孔不入！……來人啊！保安大哥！大哥！”
“操。”地上那個叼煙男腳蹬著土爬起來，狠狠地指了葉斯一下，“我記住你們了。”
“我也記住你了。”葉斯盯著他，兩個猩紅眼眶襯得眸子裡一股鋒利狠勁兒，“也記住你說話了，你等著。”
等人都走遠，宋義才透口氣，“哎操直接打一架完了！講那麼多理乾什麼啊。又不是女生乾架，就他媽打嘴炮。葉斯你現在都被學神給……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