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義用胳膊肘撞葉斯時候發現葉斯在發抖，不是那種細微神經紊亂，而是整個人抖得很厲害，垂著頭，頭發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出情緒。隻能看見汗水順著發尖甩到地上，四周突然變得很靜謐，隻有葉斯喘息聲。
“怎麼了。”宋義一下子嚴肅下來，伸手握住葉斯肩膀，“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早上沒吃第二輪呢就跑出來，低血糖了？”
“你先走。”何修皺眉拉了宋義一下，把他從葉斯身邊拉開，又看一眼小簡，“你倆先回去上課，第一節數學，幫我和葉斯跟老馬請假。”
宋義抬了下眉，“不是學神你現在有點占有欲爆棚啊，我和葉斯認識時候你還沒……”
“義哥你先走。”葉斯低著頭說，抬手在宋義身上搡了下，“回去說，先帶小簡上課去。”
“啊……”宋義嘴皮子動了動，半截話頭卡死在嗓子眼裡了，“行吧那……哎先走就先走唄還他媽義哥……你彆說義哥還挺好聽。”
一直沒說話簡明澤被宋義逗得扯了扯嘴角，好像鬆下口氣，走時候又擔心地回頭看葉斯一眼，葉斯臉色很白，衝他擺了擺手。
兩人走了，這個僻靜死角裡就連最後動靜都沒有了，隻有深深淺淺交錯在一起兩道呼吸聲。
葉斯呼吸聲越來越短促，隨後他慢慢躬下背，雙手撐在膝蓋上，感覺有汗水滴落。
“為什麼會這樣。”葉斯在腦海裡問沙雕，“我心臟病不是暫時被封印住了嗎，我現在又心悸了……”
“放鬆，深呼吸，把你思緒排空。”沙雕飛快說，“封印了你先天性心臟病，但即便健康人情緒大起大落還是會給心臟帶來負擔。剛才那家夥踩在你腦袋裡繃著那根弦上了，你要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歇一歇就好了。”
葉斯沒有再回應，他閉上眼努力喘著氣，放空思緒。
一隻手突然搭上他頭，很輕柔，在他頭上摸了摸而後又順到後背，從上到下那麼一下一下地緩緩捋著。
何修蹲下來拆開一塊巧克力喂到他嘴邊，“低血糖加動肝火，肯定很難受，把這個含著。”
葉斯嘴唇都在發抖，抖著把那塊巧克力抿進嘴裡，甜味立刻化開，兩秒鐘後他感覺到心跳好像穩了一點，那股眩暈感沒了，他動了動手指，拉住了何修衣服。
係統沒騙他，確實不是真正心悸，心悸隻是個連帶反應。
“那個人碰到你不能提了嗎。”何修聲音很平靜，胳膊攬著葉斯，緩緩讓他站起來，然後說道：“把他放屁忘了，渣子就是渣子，為了渣子一番話而胡思亂想很不值得。”
雖然隻彎了一會腰，但站直身子那一瞬間還是有種恍然。陽光直喇喇地晃在頭頂，乾熱刺眼。葉斯看著扳住自己兩邊肩膀何修，何修眼白很白，所以才顯得眼珠格外漆黑，和他對視時煩亂心會靜下去一些。
葉斯盯著何修看了一會，突然把頭低下，腦門壓在何修肩膀上。
“同桌，抱一會。”葉斯悶聲說，又把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我心裡好煩。”
何修沒吭聲，在他後腦勺上又揉了兩把，然後捋了捋他背。
“你閉上眼。”何修平靜說。
葉斯喉嚨裡嗯了一聲，閉上眼，“做什麼。”
“想象一下你那顆撲撲跳動小心臟。”何修語氣很輕，“一顆紅通通小心臟，下麵吊著一根繩子，繩子另一端是個竹籃，竹籃裡有兩塊拳頭那麼大秤砣。”
葉斯閉上眼，何修說話幾乎有畫麵感了。神奇是他心跳隨著何修話放緩，但一下一下跳得比剛才重，好像真被兩塊死沉秤砣墜著一樣。
何修摸著他後腦勺，“現在，你伸手輕巧地把繩子取下來，把那一籃秤砣提在手上。現在全部重量都在你手上。”
過了好一會，葉斯嗯了一聲，“在手上了。”
何修猛地拉住他手往自己肩膀一摁，“現在分給我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手指尖好像真突然一輕，葉斯一下子抬起頭，有點茫然地看著何修。
何修笑著說，“你現在沒事了，沒有東西壓著你，你可以放鬆地喘兩口氣，曬曬太陽。”
讓他一提醒，葉斯才恍然意識到後背已經被上午陽光烤暖乎乎，一陣風吹過，人透過氣來。
“現在重新抱一下吧。”何修笑著擁過來，抱著他，又上上下下用力搓了搓他背。
葉斯愣了好一會，過了不知多久才猛然回過神。
“靠啊。”他舔了下有些發乾嘴唇，“你在哪學這些？”
“沒有學。感覺你心事很重，想辦法幫你排解一下。”何修說，又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很幼稚？”
“是很幼稚。”葉斯點頭，等何修難為情地偏過頭去又立刻勾著他肩膀說，“但我好多了，真，奇效。”
何修眼睛一亮，“真嗎。”
“嗯。”葉斯揉了揉他肩膀，也突然樂了，“反正我心裡秤砣現在你肩膀上了。”
“是啊，壓死我了。”何修歎了口氣。
“啊……真是……”葉斯忍不住又低頭一通樂，樂完了下意識地緊了緊圈著何修脖子手臂，勾起嘴角。
“不想立刻去上課。”葉斯揉揉肚子，“逃都逃了，出校門補個早飯吧，你吃過了嗎？”
何修吃過了，但他麵不改色地也跟著揉揉肚子，“沒有，我餓快死了。”
“那正好。”葉斯提起興致，“咱們去吃個煎餅吧。”
“可以。”何修點頭，“再來一碗紅豆粥。”
葉斯嘶了一聲，揚起手，何修跟他擊了下掌心。
倆人往能翻牆那地方晃，葉斯原地屈腿往上一蹦，雙手勾住圍牆頂上，人掛在上麵往上翻。他T恤被扥了起來，露出一截緊實腰，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獨屬於少年光澤。
葉斯很快就翻了過去，等何修翻過來，他突然想起什麼，笑眯眯地衝何修喊，“嘿！”
“哈！”何修又忍不住樂了，“你真挺有毛病。”
“那你不也回了嗎。”葉斯瞪眼。
“都有毛病，誰都不差。”何修笑著推了他肩膀一下，看葉斯淺淺地勾著嘴角在路上一蹦一蹦走，突然很想攬住他。
好像一直都是葉斯掛著他，他很少去摟葉斯。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好意思，而且有點心虛。
但今天他不大想忍著了，而且也沒平時那麼心虛，今天……就比較不一樣。
何修抬手勾住葉斯另一側肩膀，葉斯偏過頭看他一眼，沒說什麼，而是掏出了手機。
平時葉斯玩手機基本都是一個手，但今天他兩手握著手機，打開瀏覽器刷了刷，又點開朋友圈，明明是早飯時看過東西，又看了一遍。
他有點迷之緊張，何修隨手一搭，他總不能摟回去，不然就變成現實版哥倆好了。但不摟回去手就沒地方放，有些局促。
“學神攬著校霸。”何修突然笑著說，為了掩飾住自己緊張，也趁機活動一下扳著葉斯肩膀手指，“神奇啊。”
葉斯點頭，雙手攥緊自己手機，“是啊，英中特色。”
校門外有一家綠豆煎餅，老板比較懶惰，不經常出攤，所以能不能吃上完全隨緣。
很幸運，今天兩人隨到緣了。老板把熬好綠豆麵糊舀一勺倒在巨大爐盤上，然後用一個帶把小木條一樣東西飛快旋轉著把麵糊攤開，轉了兩圈就轉成一張又薄又大餅，散發出令人愉悅綠豆和小麥混雜在一起香味。
葉斯深吸一口氣，感覺很有食欲，有些期待地看老板在餅上刷醬。
“你擔心事。”何修突然看著他低聲說，“不會發生。”
“嗯？”葉斯心裡一顫，抬頭看他，“說什麼？”
何修還攬著他沒撒手，收回視線看著那張巨大煎餅低聲道：“不管你在擔心什麼，都不會發生。你很健康，即使以後事有無數種可能，但都能一直走下去。”
何修把胳膊放下，又突然攥了一下葉斯手，攥得很用力，但隻攥了一秒就撒開。
“記得我說過嗎，未來一定會有。我們……可以一起。”
葉斯愣了愣，賣煎餅老板突然大嗓門問道：“你倆吃辣嗎？”
“吃辣！”葉斯飛快回，然後又回頭看著何修。
何修說完那句話就沒有動靜了，專心致誌地看著老板做煎餅，像是什麼都沒說過。
葉斯深吸一口氣，猛地回攥了一把他手，比他剛才更飛快撒開，點頭，“我們必須一起。”
兩人近乎同步瞪著老板一人忙活，過了好一會，何修往葉斯那邊偏過頭看著他。
葉斯耳朵尖紅了，耳垂紅嘟嘟，在陽光下紅得都要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