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煎餅很香, 夾雞蛋和油條, 半個煎餅進去人就活過來了。
葉斯跟何修並排站在圍牆底下，誰也不說話，各自專心致誌地吃。葉斯吃完後從兜裡掏一把紙巾出來，在裡麵撥一撥，抽出帶小耳朵把嘴一擦, 然後滿足地歎了口氣。
“走吧，回去上課。”葉斯說。
何修看眼時間，“第一節課要下課了。”
“那就直接去找老馬。”葉斯說著靈巧地翻過圍牆, 到頂上後沒立刻下去，而是坐在上麵晃著兩條腿等何修也上來了,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地一躍而下，落在滿是樹葉鬆軟泥土上。
葉斯說道：“簡明澤耽擱不起，這件事直接找老馬，我想不到更好解決辦法。”
“加一。”何修點點頭。
“報告！”葉斯大大咧咧地站在老馬辦公室外頭。
何修平靜地說，“報告。”
幾秒種後，裡麵門被拉開, 老馬一臉無奈地出現在班門口, “你倆。”
“我倆又來了, 老師。”葉斯笑著擠進去，在空蕩蕩辦公室裡四處看了一圈, “小簡沒來找您嗎？”
“找過了。”老馬歎口氣, “明澤一下課就來和我說了今天早上情況, 但不是為了他自己, 而是讓我不要怪你倆逃課。他說你也不舒服，你現在怎麼樣？”
“我好了。”葉斯連忙點頭，“就是被傻逼氣得有點眩暈，吃套煎餅就沒事了。”
老馬歎口氣，“你倆坐下吧，我們商量商量這件事如何處理。”
“我們商量？”葉斯愣住，指了指自己跟何修，“這事還有我倆參與空間嗎？”
“有。”何修替老馬點頭，又掏出手機，“我讓小簡也過來。”
老馬辦公室有個小冰箱，他從裡麵拿冰可樂出來，又給葉斯抓了一把瓜子。
“我去，還真有這玩意。”葉斯拿起一個瓜子磕開，舒服地翹起二郎腿，“老師，行啊你，挺會享受。”
“給你們準備。”老馬笑笑，又歎口氣，“要不給你放一天假去醫院看看吧，高三了，小毛病也彆不放在心上。”
葉斯愣了愣，看著老馬意味深長眼神，突然明白過來，把瓜子皮吐了，“上次家長會我爸說什麼了吧？彆聽他，他一把年紀了還沒我靠譜呢。”
老馬被他氣樂了，擺擺手，“行。那你就在學校好好上課，下周期中考了，好好複習。”
“我儘量。”葉斯聞言嚴肅起來，“我儘量不做那個人在四班名次排出前五十尷尬哥。”
老馬聞言擺手，“這倒無所謂，你多寫寫過程，總不可能考得太差。”
葉斯無語凝噎，餘光裡突然感覺何修好像在衝他笑。他一扭頭，卻見何修正滿臉嚴肅地對著辦公室角落盆栽。
葉斯也皺眉朝那個盆栽看兩眼，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可能是宇宙哲學深奧，不是他這種學渣能看明白。
“報告。”簡明澤聲音響起，推門進來，“老師。”
“進來吧。”老馬站起來，給簡明澤搬了一張一看就軟乎乎椅子，“明澤有不舒服嗎？”
“沒有。”簡明澤笑了笑，“其實沒什麼事，還沒被怎麼著葉斯就來了。”
“你們葉神是我見過最有神通一個學生。”老馬笑著說，又正色道：“這件事情老師已經知道了，尹建樹這個孩子品行問題太嚴重，我意思是由我向校長建議先讓他休學，然後我們再和他家長接觸交涉。但也要征求你們三個意見，尤其是你，小簡。”
“這麼剛，直接休學？”葉斯驚訝地挑眉，“不是說他爸是什麼什麼教育局嗎？”
“確實是教育局，但這件事情性質很嚴重。”老馬說著皺起眉，“今天事萬幸葉斯路過看見了，萬一沒看見呢？萬一看見是其他膽小同學呢？明澤身體開不起玩笑，真要被不明不白人打一頓，就是性命攸關大事。”
簡明澤頓了頓，“其實……我沒有那麼強烈一定要把尹建樹怎麼樣想法，但確實要保證這種事不能再出，我離手術很近了，離高考也很近了，哪一樣都耽誤不起。”
葉斯愣著沒吭聲，老馬看他一眼，又看向簡明澤，點頭道：“那就這麼辦，我去找校長聊。教育局親屬這都是後話，我做班主任，保護自己學生才是首要。”
“謝謝老師。”簡明澤對老馬鞠了一躬，又轉過來對著葉斯何修挑起唇角，“葉神學神就不謝了，幫我太多次了，我們是朋友。”
“是朋友。”何修點頭說。
葉斯有些怔忡地跟著點點頭。片刻後他猶豫道：“今天那個渣子說那些話……半隻腳踏在棺材裡，閻王生死簿什麼……”
“都是在放屁。”簡明澤笑起來，小眼睛裡有一股堅定，“這些想法，剛生病那會我都有過，我那時候想比他說還要難聽得多呢。但這些都是心魔，無論手術怎麼樣，前方有什麼在等著我，我現在都得咬緊牙關走下去。”
何修輕輕偏過頭看著葉斯側臉，葉斯愣怔地看著簡明澤，兩隻手無意識地攥緊了。
簡明澤溫和地笑笑，垂眸說，“除非上天拿走我性命，不然我不會放棄人生。我要活下去，要考人大，要到……到一個人說過她最想生活城市去。尹建樹是好是壞都與我無關，因為我隻在意自己人生，你明白嗎？”
葉斯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老馬歎口氣，“你們每個人都不一樣，但都是非常好孩子。這件事有老師處理，你們排除雜念，回去該看書看書，該吃飯吃飯，去吧。”
“嗯。”簡明澤點點頭，看了葉斯跟何修一眼，“我先走了，去物理老師那問道題。”
葉斯跟何修並肩往外走時候，看見簡明澤一如往日沉穩平和地走過擁擠走廊，走到儘頭往老師辦公室那一撇拐了個彎，仿佛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事情沒有鬨大，但葉斯心裡那股震撼卻無法描述。尤其是簡明澤看著他對他說出“我不會放棄人生”那幾個字時候。
葉斯突然垂下頭，摸了一下眼角，指尖留下溫熱觸感。
何修看著他，“怎麼了。”
“沒事。”葉斯深吸一口氣，又笑了，“靠啊，被我們小簡同學帥了一臉。”
“他是很厲害。有些人就是這樣，看起來溫和甚至怯懦，但心裡強大是旁人很難想像。”何修點點頭，但又歎氣搖頭道：“但我沒覺得他帥，最多算睿智……你覺得他帥嗎？”
“啊？”葉斯被問一愣，皺眉，“你關注點很奇怪。就算他長得不帥，但現在誇一句帥難道不覺得很應景嗎？”
何修不讚同地搖頭，“我說話隻為了表達真實想法，不會為了應景。”
“……”葉斯張張嘴，又茫然地把嘴閉上了。
兩人走到後門口，葉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快期中考了，巴啦啦**神要裝模作樣複習一下嗎？”
“要。”何修點頭，“打算今天開始晚上去宿舍自習室。我要把數學所有公式和重點題型分模塊再梳理一遍，物理和化學也要做類似整理，你一起嗎？”
“行啊。”葉斯眼睛一亮，“我正……正想說也複習一下，那就一起吧。”
“好。”何修勾勾嘴角。
一天課葉斯忍不住回了好幾次頭，簡明澤聽課很認真，但偶爾身體撐不下去就會趴在桌上，再起來時候仍然專注。
早上發生事，好像真對他毫無影響。
葉斯看著他覺得心口發熱，像有一股勁在嘭嘭地撞，想要衝破出來。
一整天葉斯學習效率也比以前高了不少，前三節晚自習他做了一套理綜，中間下課都沒上廁所，拿耳塞塞住耳朵，隔絕掉教室裡走動說話聲音。
第四節課正好對答案。這套題難度算偏高，葉斯小心翼翼一道題一道題算分，算到最後，發現自己真實水平答下來有一百九十五左右，如果不算馬虎掉兩道選擇，上二百了。
黑板上倒計時，距離高考還有290天。
這個數字讓人很有安全感，至少不會覺得未來毫無希望。
何修一直低頭打著遊戲，葉斯看眼時間，距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鐘，他這才意識到身邊這個哥坐在那專心致誌地打了將近四個小時遊戲，一動沒動，比他這個自己掐時間考理綜都專注。
葉斯忍不住湊過去，“到底玩什麼呢？”
“啊。”何修專注地盯著屏幕，正操控小人放箭射擊遠處一小撮怪物，很緊張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噓。”
葉斯無語地砸了咂嘴。
何修操縱著小人從幾個怪物背後繞到高地，躲在一塊大岩石下。風吹過，怪獸突然回過頭往這邊看過來，小人嗖地一下蹲進草裡。
“你得小心點，不能讓他們發現。”何修低聲說。
“哦——”葉斯恍然大悟，看著緊張地瞪大雙眼何修，突然忍不住低頭拍著自己大腿一通狂笑。
“彆笑。”何修有點局促，皺眉說，“我馬上就要拿到勇者之心了，看到他們守著洞穴了嗎？我懷疑勇者之心就在裡頭。”
“哦——”葉斯點點頭，默默退回到自己那邊，撕下一張便利貼，寫了“笨蛋”兩個字，把便利貼有膠那一麵朝外按在右手手心，然後舒展胳膊抻了個懶腰。
胳膊路過何修後背，葉斯毫無停頓地拍了他一下，“你都駝背了。”
何修皺眉小聲說了句，“我明明坐很直。”
小簡在後頭笑起來，葉斯回頭看他一眼，比了個噓手勢。
葉斯正無聲嘿嘿樂著，突然感覺身後有人，猛地回過頭。
老馬就站在後門外，正一言難儘地看著何修打遊戲，看了一會屏幕，又看到何修後背上摁著一個寫著“笨蛋”兩個字字條。
老馬嘴角抽了抽，瞪了葉斯一眼，葉斯緊緊抿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出來，在底下踢了踢何修腳。
“馬上好。”何修說，緊張地換上炸彈箭，準星瞄準遠處最後一個凶殘怪獸眼睛，一擊射出。
“呼——”何修猛地把遊戲機放在桌上，抻直胳膊歎息道：“終於全都殺了，這是我最後一支炸彈箭了。”
“是嗎。”老馬突然在背後說。
何修身子一僵，下一秒，旁邊葉斯、後麵羅翰和簡明澤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何修瞪著葉斯，葉斯笑得最沒形象，一腳把前麵溫晨連人帶凳子蹬出去好大一塊。
“哈哈哈哈！”葉斯捂著肚子，“同桌你太可愛了吧！”
“好了好了都收收！”老馬從懷裡抽出一小遝數學競賽卷放在何修桌上，手指敲敲他桌子，“今晚寫完，明早送我辦公室。”
“這有四套。”何修皺眉，“這樣我沒法睡覺了。”
老馬麵色平靜，“白天睡吧，我知道你不聽課，各科老師這學期都跟我反映過很多次了。”
葉斯笑得恨不能抽過去，特彆想指著何修說巴啦啦你也有今天，甚至想給他拍個大頭貼。